第一百零八章 是爱是恨(一)

颤抖着把陶桃抱起来,才发现她睡衣的下摆已经被血染红,手不知道该探向哪里好,更不知道伤在哪里,心里面慌得几乎不知道怎么处理,听到顾晓丹的一声惊呼,才幡然醒悟。不及替陶桃换下睡衣,跌跌撞撞地抱着她到车库开了车就朝医院狂奔而去。

“邵天……”顾晓丹在他身后的喊声,他根本充耳不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陶桃!这一刹那,与顾晓丹的关系,邵氏地产的前途,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连续闯了几个红灯,把车开得像风驰电掣一般,方向盘上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 ,心跳一声紧似一声。在车上总算还记得打了韩思海的电话,只是声音都颤的不像自己的。

刚在医院门口停下来,一身白大褂的韩思海已经迎了上来,不及细看,就匆忙地问:“怎么回事?陶桃又出什么事了?”

邵天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下子把他也给吓住了。看着邵天弯腰抱着陶桃,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血色,似乎生命的迹象都已经离她而去。

连忙叫了值班医生一起把陶桃送进急诊室,她也跟了进去。邵天坐立不安,在门口踱来踱去,几乎要疯了。后悔噬啃着他的心,也许对顾晓丹的妥协是陶桃失常的最大原因。

而他的折磨,或者早就已经埋伏下了引子。刚才抱着的时候,才发现陶桃,原来已经这么瘦了。

陶桃,你不可以有事!在心里疯狂地嘶喊着,邵天额碰上了冰凉的墙壁,又倏地抬起来,看着那盏灯。

在他,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盏红灯还是没有亮。心慌的几乎失去了跳动的活力,眼睛瞪的发酸的时候,灯忽然亮了起来。邵天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急诊室的大门。

最先出来的,是韩思海。他严肃的表情,让邵天的心忽然跳空到了冰窑,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没有敢问出声。

“邵,为什么把陶桃弄成这样?”韩思海根本不看邵天,证据很是不善。

邵天颤抖着问:“她……她怎么样了?”

“不好,你送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轻烧了,我知道这几天你家里有‘客人’,想想看就知道陶桃过的好不好,多半也是因为心里的痛苦才倒下的。”

邵天的脸色顿时褪尽了血色:“那,她……她……”

“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韩思海淡淡地说,对身后示意了一下,两个护士推着推车出来。邵天早已被狂喜淹没:太好了,她没事!扑过去看着陶桃的脸,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

“我知道陶桃曾经做错过事情,但她已经认识到了错误,而且她对你的爱,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韩思海没好气地一把拉过他,他的眼睛还追随随着推车上的陶桃。

“邵,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冷血的人!”韩思海恨恨地骂着,“如果现在陶桃成为了你前进的绊脚石,那请你放了她。我最看不得女孩子受委屈,而且,陶桃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

“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来管。”邵天自知理亏,却不愿承认,闷声说着。

韩思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跟在陶桃的推车后面进了病房。邵天连忙追了上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陶桃,看着她苍白削瘦的脸,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顾着惩罚她,只顾着在她的身上一遍一遍索取,那张原本艳若桃花的脸,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苍白而憔悴,是自己刻意地伤害,才渐渐地把她的活力盘剥。

“邵,我现在认真的跟你说。如果你不再爱她,如果她在你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正常地存在,那就……放了她吧。”韩思海说着,眉头微微拧起,看着昏睡的陶桃,不禁怜惜,“你看看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个明媚的女孩儿,现在……”

邵天喃喃低语:“放了她?不,不,不可能,我永远都不可能放手的。”

“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你这么对她,她却还死心蹋地,但是你要懂得珍惜,人生在世,能有一个这么爱着你的人,是你的福气,别等到失去的时候再来后悔。陶桃只是一个女孩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你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要顾及她的感受!”韩思海的吼声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愤怒。

邵天心里难受不已,低头怔怔地看着陶桃,却不想听到韩思海在这里教训他,他和陶桃之间的事情不许任何人来插手,于是他抬起头冷声说:“韩思海,陶桃是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对她关心过头了?”

韩思海一愣,叹了口气,:“好,我不说了。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她眼底的绝望。告诉你,她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脸上的指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我简直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陶桃自从跟了你,每次见到她,都不是好好的。”

“那是顾晓丹留下的。”邵天无力地辩解。

“那也是因为你!”韩思海不客气地说,看到陶桃睫毛微微颤动,连忙俯身到床前,“陶桃?”

邵天却比他更早地俯上身去,但陶桃的眼皮仿佛很重似的,动了动仍然没有睁开。

“陶桃?”邵天柔声呼唤,紧张地看着陶桃的眸。

终于缓缓地睁开,仿佛连黯淡的光线都不能适应似的,重又闭上了眼睛,邵天耐心地选修,直到陶桃再一次睁开眼睛,并且认出了他。

陶桃的眼珠转了转,看到了韩思海,呆呆地半晌,又转回到邵天的脸上,唇畔慢慢浮出一个柔弱的微笑,眼底含着真诚的抱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

带着一点初醒的沙哑,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邵天和韩思海同呆住了,看着她的脸百味陈杂。

“陶桃……”邵天艰难地开口,叫了两个字又凝住了。

陶桃的眼睛直视着天花板,慢慢地转着,看着四壁,笑容慢慢收敛,脸色带着疲惫和恐惧,一下子伸手拉上了被子,把头蒙了起来,呜咽到:“这是医院!我不要在这里!”

邵天不禁慌了,伸手上前,又不敢去拉被子,只是柔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要治疗啊。”

陶桃在被子里摇着头,想起童年时的梦魔,想起妈妈虚弱地躺在隔离间内,想到那一室的白,仿佛生命都已经干枯掉。越想这些,她的心里就越害怕,紧紧地抓着被角,拼命地摇头,低喊着:“我要走,求求你们,让我走!”

韩思海不禁担忧问邵天道:“这是怎么回事?”

邵天也蹙着眉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她的妈妈……真该死,我忘了这回事了。”

韩思海不禁责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陶桃现在必须在医院呆着!她身体太虚弱了,回家面对着那个顾晓丹,身体非但养不好还会更坏!”

被子里,陶桃仍呜呜咽咽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

邵天轻轻拉了拉被子,哄道:“陶桃,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陶桃听到他的 声音慢慢平静下来,邵天感觉到她的转变,便试着拉开了被子,看到陶桃一脸的惊慌,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兔,不禁怜惜,紧紧地抱住了她,安慰着:“有我在,不要怕。”

陶桃怔了怔,转身 韩思海,“我怎么了?”

韩思海抿了抿唇,露出温和的微笑,“没事,就是有点营养不良,放心吧,好好休养就会没事的。”

“真的么?”陶桃不确信地问,脑海里再一次闪现出妈妈躺在病房里的样子,不禁蹙紧了眉头,抓着邵天的手也用了好大的力气,指甲几乎陷进了他的肉里而不自知。

“你还不相信我么?”韩思海轻松一笑,“陶桃,你现在还累,好好睡一觉吧。”

“嗯。”陶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睡一会儿。”然后放开了邵天,自顾自地拉上了被子,仍旧把脸盖了起来,不知有没有入睡。

邵天担忧地看着,发现韩思海在向他使眼色,忙跟着出了门,心里却极度不安起来。

“思海,陶桃不会真的有事吧?”

韩思海敛着眉,“暂时是没事了,不过,再给你折磨几个,估计离送命也不远了。”

“你现在不要赌气好不好,我是认真地在问你。”邵天有些烦躁。

“我也是认真的在回答你啊。”韩思海挑挑眉毛,“你现在这种情况根本照顾不了陶桃,如果你那个顾小姐短期内不会离开的话,就把陶桃送到我家里吧,至少,我那儿没有一个成天欺负人的大小姐。”

“你家?”邵天蹙眉,不由得深深看了韩思海一眼,“不可能。”

“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吗?到底,陶桃这样一个女孩子犯什么蹈天的大罪,怎样得罪了你,要一次又一次地随你加施到她身上的折磨?”

“她背叛了我?”邵天的声音有些矛盾。

“我知道,那不是早已经过去了吗?现在她这么爱你,她的眼里除了你还有谁?我根本不相信,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恶行找理由罢了。”

“|不是那一次!”邵天烦躁地说,“她太令我失望了,你应该知道我公司现在的情况 吧?”

韩思海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却又沉默不语,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个话头。他们的心结,不是他这个外人能解得开的。

“那么,至少在顾晓丹回美国之前,你还是让陶桃交给我照顾吧。我听她说,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韩思海不再试图了解邵天商业上的秘密,旧议重提。

“不行!”邵天断然拒绝,把陶桃交给任何一个别的男人照顾,他都不会放心。

“你知道她有多虚弱吗?外部和内心的压抑压力,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承受的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她会没命的!”韩思海气急地说。

“什么?她这么严重吗?思海,你告诉我真实的情况,你一定有什么事情埋着我。”邵天问着,虽然语气仍显强硬,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

“她只是虚弱,还有一点贫血。”

“我以后会小心的。”邵天心虚地保证。

韩思海瞪着他,似乎还试图说服,但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对待陶桃?不要再让她这样承受不公平,这是二十一世纪!我去看看她,要挂点滴了。”

邵天的脑子现在也很乱,点了点头,坐到了走廊内的简易椅上,头垂了下去,思绪杂乱。刚才看到陶桃晕倒时的样子,他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不再醒来,他会不会发疯!

韩思海进了病房,特意关了门,原来陶桃也并没有安静地睡去,听到动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对这种纯白的环境,她还是有些心悸,因些看到来人是韩思海时,便哀求似地说:“韩医生,我能出院吗?”

韩思海坐了过去,笑道:“不可以,你现在身体虚弱着呢,要在医院里呆两天。”

陶桃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可我不想呆在这里,我 想回家。”

“回什么家?还要被他们欺负吗?”韩思海嗔道,“陶桃,听我的话,你现在身体真的很虚弱,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孩子……陶桃一怔,微张了张嘴唇,呆呆地看着韩思海。

韩思海不禁惊异道:“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吧?”

陶桃茫然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孩子的消息还处在震惊之中。护士进来为她挂好了点滴,韩思海亲自为她调整了点滴的速度,对护士吩咐道:“你们回护士站吧,有事我再打铃叫你们。”

两个护士轻轻地走了出去,韩思海观察着陶桃的脸色,发现她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恢复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孩子,她竟然有了邵天的孩子!

和邵天**那么多次,他们也没有想过用什么防预措施,当然可能会有孩子!可是……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近些天来的呕吐,不适,莫明的疲劳,发困,是不是都是怀孕的症状呢?

“他知道吗?”陶桃忽然拉住了韩思海的手,急切地问。

韩思海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告诉他,你们现在这种情况,又有一个顾晓丹在其中夹着,我真的为你担心。如果被顾晓丹知道了,我猜 她一定不会善罢 甘休,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你。所以刚才从急诊室出来,邵追问我的时候,我只说你身子虚弱,需要休养。当然,说到底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你想告诉他,我也不反对。”

陶桃几乎不假思索地摇头,“不,不要告诉他。”她咬着嘴唇,想着顾晓丹的难缠,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再为邵天的增添新麻烦。

“思海,我的孩子……多久了?”她低声问。

“两个多月了,你最近一定过的不好,吃饭也很少吧,听说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说到这儿韩思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真是万幸,孩子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这几天,你是一定要好好地休息的!”

“嗯!”陶桃定定一点了点头,被子里的手不觉抚上了小腹,心里掠过一丝甜蜜,她有孩子,是邵天的孩子。这样,就算是以后会离开,她也甘心了,至少还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能陪伴她。

韩思海看出陶桃对这个孩子的喜爱,放心地点了点头,女人若是心灰了,往往会为了孩子振作起来。他点了点头,为陶桃拉好了被子,“好了,如果你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我到外面看看邵。”

陶桃点了点头,又迟疑道:“思海,千万别告诉他啊。”

“不会的。为了你我也不会告诉他。”韩思海坚定地说。

“那……也别让她担心我,就说我没事,他公司里很忙,已经很辛苦了。”

“你啊。到这个时候还处处为他着想。好了,休息吧。”韩思海走了出去,看到邵天捂头坐在椅子上,又想到刚才的陶桃,不禁摇头,这一对恋人,明明很在乎对方,明明那么相爱,到底是怎么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的?

“你也累了,要不我给你安排个床位休息一会儿。”

听到韩思海的声音,邵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起了头,淡淡道:“不用,陶桃还好吗?我要进去陪她。”

“她现在需要安静,已经睡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要看着她。”他固执着。

韩思海摇着头,无奈道:“那你去吧。记住,别吵醒她,她现在虚弱的很。”

邵天感激地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病房门,轻轻坐到了床边,陶桃的脸已不再为被子盖着,却显得苍白无比,她的唇已经褪去了最初的玫瑰红色,红润光滑的唇皮,微微翘起。邵天拿起温开水,用棉签轻轻地一遍一遍地湿润着她的唇。

陶桃的梦,也许并不美好。她的眉微微蹙着,偶尔会发出几声呢喃,却听不清是什么。邵天的心到现在才轻轻放下,可是心里到底是恨还是怜,自己也分不清楚。

本该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狠。可是,一看到她虚弱的样子,就感觉她马上要离他而去,他害怕那种感觉,想想就害怕。

原来,自己并不想象中那样恨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每天都想看她悲伤的神情,那样才会令她的恨意抒解。可是她逆来顺受的样子,总是让他又恨又怜,往往都会忘了初衷。

她的背叛,是他心里最深的一道伤口。但是看到她这样躺在病**,他的心都为她哭泣,只是清冷得唯有自己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