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林帆到底为什么对我笑?

他在笑什么?

难道他刚刚打架是因为我?那个男生一直纠缠他,问我是谁,也许言语中不慎冒犯了我,所以林帆才动手打他?

我满脑子疑惑,恍恍惚惚地走出亭子,心里乱糟糟的,正要往小树林外面走时,却一眼瞥见苏晨阳仍然坐在那棵树下,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周身竟像是散发出淡淡的光圈,帅极了。

我上前去,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坐了下去,轻声问他:“你跟关雨菲到底怎么了?”

苏晨阳笑了笑,笑得很无奈,用手扯了扯他跟前的杂草,扯下一根叼在嘴里,长叹一声道:“也许,我真的不懂她吧。”说着,他将头靠在树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里尽是落寞。

如此看来,他对关雨菲似乎是真心的,可他为什么又要背着关雨菲跟别的女孩子交往?一想到他跟那个女孩子手挽着手的情景,我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气愤,冷冷地说:“是吗?她刚才好像哭了。”

苏晨阳点点头:“嗯,我不该对她吼叫,可是我急啊,她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立时反问道:“那你呢?你就什么都跟她说了吗?”

苏晨阳愣了愣,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我看看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没什么,我只是个局外人,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好了,我要去上自习了,有空再聊。”说完这句话,我便不再理他,大步走出小树林。

刚走出小树林,迎面碰到了一个女子,我认得她,她正是那个跟苏晨阳手挽着手的女子。原来,她也是江川大学的。

她径直向我走了过来,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眉清目秀,娇小玲珑,那双忽闪忽闪着的大眼睛清澈如水,再配上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的确比关雨菲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站定后,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那眼神很是奇怪,竟像是带着挑衅的意味。

我困惑了,我和她根本不认识,她何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稍过半晌,她总算是打量够了,问道:“你跟那块黑炭是朋友?”言语中大有不屑之意,眉毛往上扬着,态度很不好。

我有些费解:“黑炭?”

她不假思索地说:“就是关雨菲啊。”

我不禁哑然,关雨菲虽然黑了点,但还不至于像“黑炭”,尤其这两个字从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嘴里说出来,让人听了极不舒服,不过也让我在一瞬间得出了一个判断——关雨菲跟苏晨阳闹别扭,肯定和这个女子有关系。于是,我眨眨眼,怯怯地望着她:“是的,我跟她同一间宿舍,有什么问题吗?”

见我这般胆怯,她定以为我好欺负了,所以变得更加傲慢起来:“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想告诉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说罢,她又狠狠地鄙视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傲慢个球!我对着她的背影翻了翻白眼。

傲慢……我心头突然一凛,没错,她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是傲慢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立马就不讨厌她了,心里反而升起了一层莫大的担忧,如果那张魔鬼牌上的撒旦是在暗示傲慢,那么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会不会是她?

今天已经是5月17号,只剩下13天,却还要有4名学生会相继遇害,也许,凶手很快就会再继续行凶了。

26

在我愣神之际,一只手掌自身后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惊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叶寒已经闪身蹦到了我跟前,笑嘻嘻地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回过神,对着前面扬了扬下巴:“那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你认识吗?”

叶寒看了看,说道:“认识啊,会计系的系花庄妍嘛。”

我皱了皱眉:“庄严?怎么取个男孩子的名字?”

叶寒说:“不是啦,是百花争妍的‘妍’,女字旁的那个。你不知道,听说因为这个名字还闹过笑话的,其实,名字而已嘛,中国人那么多,叫什么的都有,比如我的名字……”

我知道叶寒又要开始发挥她啰嗦的本领了,而且一啰嗦起来准没完没了,我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打断她的话:“那个庄妍性格怎样?”

叶寒呆愣了一下,像是被我突然打断了话而找不着北似的,过了一会儿才说:“性格……还可以吧,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跟她不熟,你去问关雨菲吧,她知道。”

我有些惊讶:“关雨菲知道?”

叶寒点了点头:“是啊,她们俩以前是好朋友,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闹翻了。”

我思索着叶寒的话,关雨菲跟庄妍以前是好朋友?那她们后来是不是为了苏晨阳而闹翻的呢?

叶寒看了看我:“怎么了?你打听她干吗?”

“哦,没什么,咱们上自习去吧。”

“对了,汪校长找你,我差点忘了。”

“汪校长?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然后,叶寒又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不过据我所知,能被汪校长亲自点名的学生,不是太优秀就是……你来学校还不到十天,肯定不会是太优秀,所以……”她停了下来,极其沉重地握了握我的手,哭丧着脸说,“你多保重!”好像一副送别壮士的模样。

我扑哧一笑,用力打开她的手:“去你的,又不是去上刑场。行了,不跟你闹了,我去了啊。”

叶寒仍然哭丧着脸,还假装用手抹泪,生离死别般地说:“你就放心去吧,至于你的七大姑、八大舅、九表叔什么的,我都会替你照顾他们的……”还没说完,她自个儿就笑了,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真是个疯丫头。

我忐忑不安地往汪校长办公室走去,心里直打鼓,汪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呢?叶寒没说错,我来学校还不到十天,肯定跟优秀扯不上关系,不仅扯不上关系,我的功课还一塌糊涂,但功课差的学生也不止我一个啊,为什么汪校长会留意到我?难道是我犯事了?我仔细地回想这几天我在学校里的表现,我一直安分守己,没闯什么祸呀,那汪校长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呢?

我一路心神不宁地来到了汪校长办公室,就在我叩响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傍晚林帆跟人在小树林里打架的事,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可是他们打架的时候我一直站在亭子里没出去的……

随着一声浑厚的“请进!”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汪校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身材偏瘦,但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他的发型颇为经典,属于传说中的“地中海”,顶上几乎没有一根毛发,可两边却是茂密得离谱,甚是搞笑。此时,他正趴在那张很大的办公桌上写着什么,对我的进来视而不见。

我轻轻地说了声:“您好,汪校长。”

他抬起头来,用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你是……”

“我是古小烟,听说您找我。”

他立刻很亲切地笑了起来:“你就是古小烟啊?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让我紧张得不得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以会卸下威严对我这般亲切?

他示意我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雷先生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我跟雷先生有很多年的交情,是老朋友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我干爹雷近南给他打了电话,怪不得他会无缘无故地找我了。

汪校长端起办公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说道:“听说你住在A区C栋403号寝室对吗?跟她们相处得好吗?如果不开心就跟我说,我让人给你换。”

我慌忙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住那儿挺好的,她们几个女孩子都很好相处。”

汪校长点点头:“那就好。最近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知道外面有很多风言风语,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把这些事情交给警方处理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继续说,“你们都是21世纪的年轻人,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而且又是大学生,如果相信鬼神之说,岂不让人笑话?”

我不知道他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倒让我觉得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倘若江川大学里的鬼怪传说纯属无稽之谈,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向我暗示不要相信?那么,他所指的是荷花池里的婴怨,还是水房里一到晚上12点以后就会自动打开的水龙头——当日,周子扬被斩断双腿死在水房里,就有很多学生在传言周子扬是被鬼魂所杀,尤其是关雨菲后来说案发当晚我和她听见水房里有滴水声才跑进去看的,那些学生便更加深信不疑。如果要在人为和鬼魂之间做判断,他们更愿意相信10年、20年前的杀人凶手是鬼魂,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犯罪高手,能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在同一所学校杀死7条人命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且还要每隔10年一次,如此有规律地作案,至今仍逍遥法外,不是鬼魂是什么?

其实,对于凶手是鬼魂这个说法我倒是很认同的,无奈罗天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心眼,对鬼神一说嗤之以鼻,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一起折腾这个案子。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敲门走了进来,我认得他,他是教我们班听力课的陈老师,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汪校长跟前低声说了一句话,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他说的是周子扬的家人又打电话来了。我想,周子扬突然惨遭不测,他的家人大概是想向学校讨个说法吧。

汪校长听完后,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陈老师走后,汪校长又对我说:“好了,你先回去上自习吧,有什么事再找我。”

27

夜里,当我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断断续续。我想睁开眼睛,可是我的眼皮却像是粘在了一块儿似的,而且我的身体也像是粘在了**一样,无法动弹,就连嘴巴也无法张开。

我这是怎么了?

那个声音仍在响着,越来越清晰,它在向我靠近。

我惊骇得屏住了呼吸,我听清楚来,那好像……好像是有人在咀嚼着什么硬物。与此同时,一只手摸在了我的胳膊上,那只手冰凉如铁,湿漉漉的。紧接着,一个低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古小烟……”

我全身抽搐了一下,蓦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等我从惊骇中回过神,我一眼看见一个白糊糊的人影正直挺挺地坐在我的床边。黯淡的月光下,她凌乱的头发直垂下来,使她的脸陷在一片不可捉摸的阴影中,那样子看起来活像一个“女鬼”。

这两个字从脑中一闪出来,我便骇然地尖叫了一声,“女鬼”似乎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扣住我胳膊的手:“是我呀,古小烟。”

那是叶寒的声音,她低声埋怨道:“你鬼叫什么,吓死我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满地说:“你三更半夜睁开眼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你会不会叫?还说我吓你,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干吗?怎么不去睡觉?”

她脱掉鞋子,爬上床,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在靠墙的位置躺了下去。我皱皱眉,只好不太情愿地往外面挪了挪。我不是不喜欢她和我睡觉,我只是不喜欢和她多聊天,她有时候挺正常,有时候就啰嗦得要死,让人受不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我睡不着了,于是,我侧过头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在吃东西?”

“没有啊,这三更半夜的吃什么东西呀,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想着刚才听到的咀嚼声,如果不是叶寒在吃东西,那又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是我在做梦?

叶寒往我身边靠了靠,小声说:“古小烟,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咱们这宿舍……不干净。”

“别瞎说,怎么会不干净呢?”话虽如此,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是真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被吓醒了,不敢再睡,所以就跑来叫你。”

“是吗?”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心想,做梦跟宿舍里干不干净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那些脏东西让她做梦?

叶寒往我身边再靠近了些,手抱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又冷又湿,黏糊糊的,弄得我很不舒服。她说:“你知道吗,我刚刚梦见……高敏了,她全身是血地躺在她那张**,手里拿着一个晴天娃娃,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让我救她,还说只有我才能救她,把我吓坏了……”

我吞了一口唾液,安慰道:“没事的,做梦嘛……”

叶寒焦急地打断我的话:“不是啊,你不知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每次都一样,这肯定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的,高敏一定是死得不甘心,所以才会到我的梦里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经常能感觉得到她,这种感觉我说不清楚,总觉得她是想指引我去某一个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荷花池,因为她在梦里拿着一个晴天娃娃,她是想告诉我,她的死跟荷花池有关系。”

听到这里,我的全身猛一阵收缩,我想起叶寒那晚晕倒在荷花池,据她自己后来说,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一直在牵引着她,她所有的意识都是模糊的。难道……真的是高敏的鬼魂在牵引着她,抑或是高敏附在了她身上?

这么一想,我顿感有一股阴气正自空气中慢慢扩散,高敏的床就在我的左手上方处,距离冷梦凡的床只有几步之遥,我不敢看过去,我怕会看到什么不可想象的恐怖东西。我打了个冷战,拍拍叶寒的手,说道:“好了,什么都别想了,赶紧睡吧。”

叶寒连连点头道:“嗯嗯,不想了。”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傍晚的时候林帆是不是跟人在小树林里打架了?我说是的,她便又说跟林帆打架的男生是林帆最好的朋友,他当时就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高敏呢,原来是躲在这儿泡妞”,没想到就被林帆狠K了一顿。

我没再说话。我本来还以为林帆打架是为了我,现在看来,是我表错情了,既然不是为了我,他为什么又要对我笑呢?

叶寒很快就睡着了,正当我也准备睡的时候,那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又如梦魇般地响了起来……

28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关雨菲吵醒了,她拼命地摇着我的胳膊,惊恐地说:“你快醒醒啊,古小烟!”

我揉了揉眼睛,咕哝道:“什么事啊?我困死了。”我的确是困得要命,昨晚压根儿没怎么睡。

关雨菲不管,仍然使劲地摇着我:“快醒醒,出大事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翻身坐了起来:“出什么大事了?又有人死了?”

叶寒被我一惊动,也立马坐了起来,睡眼蒙眬地惊呼道:“死人了?谁死了?”

关雨菲看看我们,说了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不是不是,你们知道吗,我居然瘦了两斤耶!”

看着关雨菲兴奋之极的样子,叶寒肺都要气炸了,狠狠地瞪了关雨菲一眼:“神经!”便又倒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