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将那枚白玉戒指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放在阳光下端详了片刻,随即看着下人怀中的儿子,眼中满满的全都是喜爱,轻轻地在儿子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抬起头时,老泪纵横。

老爷一边将那白玉戒指穿了红线戴在儿子的脖子上,一边慢慢地说着:“孩子,今天是你刚出生,却要经历这生死大关,我便不给你起名字了,你以后若是活下来了,便忘了今天的这一切,你也不再是我宋家的孩儿,你若是和我们死在了一起,那便到了地下我们再团聚吧!”

说着说着,老爷的声音就开始哽咽了,周围一系列的人全都是他们自己家人,下人早就已经让老爷给支了出去,只剩下稳婆被老爷赶紧了屋子里。

没多长时间,之前被老爷派出去的福顺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条约有大半个人高的白狼,那白狼的眼睛竟然是冰蓝色的,煞是好看,他们这些人竟然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美丽的白狼。

老爷不顾身后有人已经瘫软在地,抱着孩子对着那白狼轻轻地跪了下去,“狼兄,多年之前那一事原我不想求报答,只想着便结了个善缘吧,可是今日我是不得不求您呐,我们家里遭了大祸,可能不日就将大祸临头,这孩子乃是我唯一的血脉,今天刚刚出生,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他刚来这世界上都没有好好看一眼这世界的美丽就这么离去啊!”

白狼上前两步,低头看了看那个孩子,又看着老爷,老爷接着道:“狼兄,这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无论他是生是死,我们是生是死,永远都不要让这孩子再回来了,我现在就把。就把他,交给你了!”老爷哽咽着说道。

白狼看了看周围人,竟然口吐人言说道:“三十年前的救命之恩莫不敢忘,今日你有大难。我必会倾尽全力将他看护好,你放心。”

老爷这才从地上慢慢站起身,然后接过福顺手中的长绳,将孩子和白狼绑在了一起:“狼兄,这就走吧,我估计,大祸也就在今天晚上了。”

白狼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爷,随即转身迅速奔跑起来,那诺大的身躯。竟然转瞬就不见了身形。

老爷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这才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自己的老母亲也同自己一样,泪流满面,身子也慢慢地佝偻了下去。把着拐杖的手也是筋骨嶙峋,就像是干柴一样。

“大家,都听我说,你们有的是我的姨娘,有的是我多年的忠仆,也有的是我的亲戚……”说到这,老爷的语气顿了顿。勉强将那颤抖强自压了下去。

“你们也都听我说了吧,今天晚上,就在我们家,有一场大祸即将来临,针对的不是我们某个人,是我们整整一家子。他们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屠戮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叹了口气,老爷继续道:“我们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我那孩子今天刚出生。料想是传不到那些人的耳朵里的,所以我这才敢将他送出去,你们的家里人,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人家登记在案了!”

老爷说完话之后,一院子的哭声响起,屋里的稳婆听到声音想要出来看看,却被之前取东西的那个妇人拦在了身前。

“哭吧,尽情的哭吧,料想我们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这不是我们的灾祸,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难不成我们要去怨怪祖宗不成,哭吧,快哭吧,都哭出来还能好受些,哭完了,我们就装作是平常人一样,晚上一人喝上几两大酒呼呼就睡便是,那样就感觉不到死了的痛了!”

老爷一边坐地上哭一边对着院子里的人说道。

一时间,院子里的哭声瞬间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在哭,所有人都在哀叹自己的不幸,声音一大也就听不出到底谁说了什么,只是知道哭声很大,也幸亏他们这院子够大,不然恐怕早就被人知道去了。

晚上,老爷将全家的人都聚在了庭院里,就连下人也是一个不缺的站在那里,老爷的拳头攥了又攥,到底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他要保全自己的儿子,别无他法,这个一辈子做了好人的老爷今天终于要大开杀戒了。

做好人有什么用,做好人却迎来了这样的结局,该去怪谁,怨愤祖先吗,其实是怨愤的,要不然,他这会是真的能和大家一起喝酒为儿子庆生了,说到底,还是谁也不怪,就怪自己不够强,可是就算是皇帝老儿,恐怕也敌不过那些人吧。

这一刻老爷的心思是复杂的,也是苦涩的,却一直都是清醒的,他想,可能最后就应该怪老天爷,若不是有了那些修士,又怎会造成现今这样的结局!

“今天我儿出生,可谓是全家的大喜之日,所以今天,无论是长是幼,是上是下,全都和我共饮一杯,今天,我们宋家不醉不归!”

宋老爷高声说道,同时,举起一大杯酒喝了下去,无人看见,昏暗的夜色下,宋老爷的眼角有一滴清泪缓缓淌下。

大家见平时一直古板的大管家福顺也跟着一起大口的喝酒,便再没有了拘束,老爷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的,可是这一晚上,却被老爷当成了是自己家的孩子。

家里有那些不经事的,早就已经被老爷带着人用酒灌醉了,此时正躺在那里人事不知,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啊,最起码去了也就是那么去了,感受不到最后的痛苦了。

这一夜,老爷看着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伶仃大醉,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够站起来。

福顺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老爷,轻声的问了一句,“老爷,您还好吗?”。

宋老爷久久没有出声,就在福顺以为宋老爷喝多了的时候,宋老爷这才慢慢开口:“哈哈,福顺啊,你跟我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这些年,宋家是怎么过来的你也知道吧。”

福顺应了一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杯酒,脸上也有不少的苦涩:“老爷,别的不多说了,这事我懂,我明白,我也没有家人,老爷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都是铭记于心,您放心,这晚上,我肯定不醉不归!”

老爷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给怀中的孩子饮了一口酒,喃喃道:“孩子啊,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不过你放心,你家里人我都安排好了,你父亲说了,你生来就是个没有福的,若不然也不能因为双生弟弟而舍了你。”

说着,老爷的声音就开始哽咽了,脸上也隐有泪痕闪过。

没多长时间,福顺就醉的趴在了桌子上,天边的云彩越来越低,就好像即将要压下来一样,渐渐的,竟将明亮的圆月都遮去了光芒。

老爷呵呵的笑了一声,索性放开了情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后背靠在椅背上,看着满院子瘫倒下去的人,还在想,不愧是藏了好几十年的老白干,后劲是挺大的。

也不知是多长时间过去了,月亮早就已经爬上了中天,老爷也慢慢的迷糊了,恍惚之中,似乎看见一些黑衣人乘着漂亮的飞剑御空而来,这就是修士了吧,老爷迷迷糊糊的想道。

来人很快的就下了飞剑,站在院子里,拔出身后的墨色长剑,剑尖直指老爷:“说,碧灵戒在哪,留你全尸!”

兴许是来人的剑风过于锋利,老爷的酒渐渐醒了,竟然还有闲暇想着:“原来那白玉戒指叫碧灵戒啊。”

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那人也没有管他,老爷的神智慢慢的又有些模糊。

“哈哈,就为了这么一枚戒指,我祖上死了多少人,又多少次告诫后人,积善行德,家中弟子万不可修行,与修士一途也要离得远远的,我以前还诧异过,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也是有灵根的,还是单系灵根,可是当年我父亲就是不让我修炼。”老爷又喝了一口酒。

之前那个拿着剑指着老爷的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空中的长者,那人明显就是领头的,从他身上的气势不难看出,那人是元婴期修士,甚至张青黛还看出那人是魔族。

虽然他蒙着面,又穿着一身黑衣,还面带黑布,但是不难看出他的耳朵是魔族的尖耳。

那个领头的摇了摇头,示意让宋老爷继续说下去。

宋老爷摇了摇头,却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看着怀中的孩子,老爷痛哭流泪:“畜牲,都是畜牲,你们不是人啊,祖先,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们遭此大祸啊!”

说着,竟然迅速的站起身,在几个黑衣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将孩子一把举高,然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啊,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啊,让我来世在为你做牛做马吧!”老爷大声的哭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