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妄也是进去打才知道。

参与今年总决赛的四支PCL队伍, 只有孟川澜他们直接拿到了晋级半决赛的门票。而其他三支队伍,包括他们都被刷下来打淘汰赛了。

他这几天忙着外婆和迟烈的事情,根本没看比赛。

还是荣柏旬抽空跟他解释了两句, 迟妄才搞清楚状况。

一直以来各大赛区打得比较厉害的战队,除去韩国的ZK,欧洲那边有两个。

WiNa和TKS。

欧洲赛区基本上是他们两说了算, 尤其是WiNa这个战队。要说迟妄最担心碰上的两个战队,就属ZK和WiNa了。

不过好在桑榆他们运气还算好, 欧洲的这两个战队在小组赛时都被分在2组。

加上孟川澜也被分到了2组,LQ在2组可谓是夹缝中生存。

而BFA虽然跟桑榆同组, 一队却在整体实力上差了点,所以也被淘汰了。

可要说桑榆他们运气好吧,第一天在1组比赛时又频繁和ZK对上。

迟妄听费耿说了,PDS就跟上个战队差一分。

非常可惜。

但迟妄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尽力了。

而且如果非要说起来,这事儿其实怪他……

“妄哥。”

没等他想更多,荣柏旬就在耳麦里说道:“G港没人来啊, 我们没机会放开打了。”

荣柏旬的声音明显带着得意,迟妄不由得挑了挑眉。还没回话, 另一边的纪星洋忍不住怼了句:

“柏哥,你收敛点吧。”

“不。”荣柏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边上二楼搜索物资, 边说:“经过这几天我发现, 该嘚瑟的时候就得嘚瑟,毕竟下一次嘚瑟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了。”

纪星洋无语, “这什么歪理。”

“歪理?”

荣柏旬不乐意地啧了一声, “这人生大道理。”

没战队跟他们抢占G港, 这会两人都放松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圈刷在地图偏左,把他们所在的G港也包括进去了。

不用跑毒,四人便快速把整个G港,包括后方的医院和外三仓全部搜刮完后,开车去了趟Z城。

第一把大家都还打得比较保守,等桑榆跟着迟妄开车从Z城回来时,第三个安全区更新出来了。

是个同心圆,在G镇那边。

于是四个人开着两辆车又重新返回G港,然后从集装箱那边的路,开车上了龙脊山。

在龙脊山上待了会,他们便听到电塔那边有人在打架。

迟妄看了眼系统公告,了解两个战队的情况后,便决定带着他们去劝一波。

但未曾想对方的速度很快,等他们抵达时已经结束了。

只留下还在舔包的一队。

迟妄没给桑榆打狙的机会,带着她开车碾到人家脸上去。

两队进行一番激烈的对战后,最终以他们四个全部淘汰对方结束。

有迟妄指挥,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本局的决赛圈是刷在G镇的那块平地上,迟妄没让他们提前进圈占点,而是始终在外圈徘徊。

他经验多,猜得很准。

每次都提前绕着外圈进区,桑榆的狙击配上他的近战,几乎没人能逃出他们的射程范围内。

这场便轻松吃鸡拿到了第一。

淘汰下来的战队差不多都是实力不太行的,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但很少有像他们这样的情况。

所以直到打完第五局,桑榆他们的总积分始终遥遥领先。

最后一把下飞机跳伞时,迟妄标点跳的老地方,狮城。

但谁知道BFA也跳的这地。

刚开始迟妄还不知道跟他们撞的是BFA,打起来看见系统公告的ID才知道。

BFA的米拉玛图几乎很少跳狮城。

迟妄不知道BFA的队长susu和教练是怎么商量的,但据他所了解,今天淘汰赛上BFA的积分排名情况挺危险的。

一直在第七和第八这两个位置上下浮动。

如果这把跟他们对上,提前淘汰了,可能会无缘半决赛……

迟妄心里虽然替susu可惜,但真撞上那一刻完全没手下留情。甚至在BFA剩下一队员转身想跑时,还叫桑榆把对方狙杀。

看着系统公告BFA淘汰的消息,迟妄脸上没什么表情。

比赛就是这样。

无论是电竞还是体育,输了就是输了,打不过只能回家再练。

拿不到冠军的人实在太多了。

有时候现实便是如此残忍,努力了也不一定有回报。

但少年有志,不怕失败,方能不惧来日。

晚上十一点四十,桑榆等人回到了酒店。

比赛圆满结束,荣柏旬嚷嚷着大家去迟妄房间吃完夜宵。

过两天还有比赛,俞小波和费耿说什么也严禁他们喝酒,于是他们人手一罐快乐水。

期间,话痨荣柏旬忍不住跟迟妄吐槽了一大堆这两天比赛的事。

迟妄也十分配合他。

总是顺着荣柏旬的话问下去,或者抿唇笑笑。

众人见他心情还算不错,都默契地没提迟妄家里的事情。

将近一点时。

夜宵吃得差不多了,俞小波便开始催促几人回房间洗澡休息。荣柏旬嘴上嘟囔着,不乐意地走出房门,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桑榆是队伍最后一个,她拉着门把手正要跟着出去,突然脚步微顿,回头看向迟妄。

迟妄低着头,在默默收拾着桌上的残羹。

桑榆抿了抿唇,叫他:“迟妄。”

闻声,迟妄手上的动作止住,马上抬头望了过来。

桑榆朝他扬起一个笑容,“晚安。”

眼前的迟妄表情怔了怔,接着也笑着回道:“晚安小乖。”

见迟妄的心情真的没受影响,桑榆这才松了口气,安心离开了。

她走出去后,只是轻轻带了下门。

回房间洗完澡,桑榆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边找自己的手机。

可桑榆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愣在原地思索了会,猛然间想起好像放在迟妄房间的小沙发上。

桑榆下意识拿起手环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她咬着唇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悄声来到了迟妄的房间门口。

正欲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桑榆眼神微怔,下意识推开门看了一眼,结果恰好看见迟妄站在窗口。

冷风像夹杂着针似的灌进房间,室内温度骤降。迟妄的背影看起来清冷孤寂,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桑榆也是看见迟妄抬手,才发现他指尖燃着点点烟光。

迟妄很少抽烟。

至少在桑榆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想到迟妄外婆的事情,桑榆抿了抿唇,重新退回门口,敲了敲门。

没过几秒,迟妄便走过来开门了。

他注意到门没关上,先是一愣,然后才把门拉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桑榆瞥到迟妄手中的烟已经不在了,他表情有些惊讶,让出位置后笑着问道:

“怎么回来了?”

可能是刚抽完烟,迟妄的嗓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沙哑。

桑榆看着他没说话,过了好半晌,她忽然冒出一句:“你能抱抱我么?”

“嗯?”

迟妄眼眸浮现丝丝诧异,但立马便反应过来自己抽烟应该是被桑榆看见了。他抿了下唇角,身子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看到桑榆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后,迟妄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了。他主动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桑榆的腰,然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房间内灯光昏暗,沉寂许久后,迟妄的声音在桑榆耳边响起。

他嗓音低又轻,什么也没说,什么委屈也没诉。

只是就这么叫着她:“小乖……”

桑榆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轻轻回抱住迟妄,回应道:“嗯,我在。”

-

其实迟妄接到电话后,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外婆年岁已高,老人家的身体一般经不起摔跤。

倒是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外婆摔跤的地点并不在家里或者家附近,而是离家两条街的地方。

他和迟烈曾经都反复叮嘱过董湘。

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所以尽量让她不要走太远,或者和迟烈一起。

谁也不知道老人家那天为什么走那么远,也无从得知原因了。

可哪怕迟妄在飞机上做了无数设想,却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刚到医院听到外婆已经离世的消息时,迟妄更多的是愣、和心里缺了一块的感受。

没有预想中的悲伤和难过。

也许是他知道外婆年纪大了,早就做好了面对她离去的准备,也许是因为别的,迟妄不清楚,但他始终没掉一滴眼泪。

就像当年坦然直面母亲的离世一般。

迟妄安慰好坐在医院走廊上难过的迟烈,然后平静地开始处理外婆的后事。

他不知道迟烈那天晚上没接到外婆的电话,以为迟烈是过于伤心,便没安排他做什么事情。

直到回家整理遗物的那一晚,迟妄在外婆的手机里看到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照片。

包括偷拍他们兄弟两的,以及一些做饭养花浇水的视频。

董湘的拍摄技术实在算不上好。

要么照片对不上焦,拍糊了,要么视频太抖什么也没看不清。

迟妄开始只当外婆在记录生活,后来点开微信才发现她把这些照片和视频,发给了一个叫做“乖乖”的好友。

对方的头像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明媚阳光。

迟妄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己母亲小时候的照片。

点进去后,聊天始终是董湘单方面的。

她有时发的照片,有时发的视频,但几乎每张照片和视频下面都会有几条好长的语音。

往上滑几分钟,都翻不完这份聊天记录。

大部分时候,董湘发的语音都是分享花儿分享生活的。

迟妄有耐心地把语音一条条听过去,直到听到那条——

“乖乖,妈妈好想你,你在那边跟你爸爸过得怎么样?之前你托梦说,放心不下小烈要我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现在我告诉你,他们兄弟两都已经长大啦……”

“你都不知道小妄现在多有能力,就是可惜,得带上我这个拖油瓶。我不争气,老是生病要他们操心,小妄赚钱很辛苦,我心疼他,要不我明年过来陪你好不好?”

两条语音上面,是一排向日葵的照片。

跟之前给迟妄发的那张一模一样。

也是在此刻,迟妄晚来的情绪才瞬间翻涌上来,他听着外婆话里的那句“辛苦”,瞬间红了眼眶。

迟妄仿佛在家里每一处都能看到外婆熟悉的身影,可他却不知道这个爱唠叨的小老太太,每天是怎么独自在家呆这么久的。

他原本以为,外婆会跟他们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对当年的事情释怀。

但迟妄却忘了,爱是没办法释怀的。

或许无数个日子,在他和迟烈出门、家里空无一人时。

年迈的外婆便会开始思念她的女儿。

她唯一的宝贝,因为遇人不淑而年轻劳累死去的乖乖。

这怎么能释怀。

换谁又能释怀。

迟妄向来是个坚强的人,能很快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没敢沉浸在这股悲伤的情绪中太久,开始着手处理外婆的后事。

可当知道迟烈在学校已经遭受将近一个月的非议时,迟妄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跟迟烈争执一番后,两人不欢而散。

然后没过多久,迟妄便跟迟烈陷入了同样的境遇。

他冷静地看着网上那些人对他的评价,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迟烈的感受,明白了迟烈为什么选择独自承受,而对他们闭口不言。

迟妄突然就不想去计较了。

何况他想计较也计较不清,因为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认为的世界本就非黑即白。

对错从来都如此绝对。

便不存在会站在他和迟烈的立场看问题。

于是当俱乐部的人通知迟妄今年PGC不用上场,他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或许是那会事情太杂太乱,让人身心疲惫。

就当是被提前“辞退”,不上也无伤大雅,迟妄最开始是这么想的。

可费耿的电话打过来说他一定会让自己上场打比赛,以及听到桑榆他们都在等自己时,迟妄动摇了。

他解决好外婆的后事,找个机会跟迟烈说清楚,便坐飞机赶往了韩国的比赛现场。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迟妄。”

听到桑榆叫自己,迟妄渐渐回过神来。他松开抱住桑榆的手,退出去,站直了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桑榆柔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很感谢,你能赶回来。说出来有点丢脸,但我们真的需要你。外婆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要不然……你抱着我哭一哭?”

这话一出,迟妄不禁抬眼看向桑榆。

能看出来她在很认真地安慰他,但确实不太会安慰人。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话,迟妄可能会觉得对方脑子有毛病。

从桑榆嘴里说出来——他的心情居然真的好受许多?

迟妄眉梢微挑,配合地再次搂住桑榆的腰。

“好,我哭一哭。”

闻着迟妄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桑榆低下眼,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出乎桑榆的想象。

她原本想着安慰好迟妄再回房间睡觉,可后来听迟妄全盘复述以前的经历时,桑榆听着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起床时,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环境,感受着颈下传来的温度,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

衣服还是昨天晚上的,目测什么也没发生。

但这个动作却把迟妄吵醒了,他手肘撑着坐起来。迎上迟妄带笑的眼眸,桑榆结结巴巴胡乱说了两句话,便果断选择开溜。

谁知出门迎面撞上了买早餐回来的荣柏旬。

两人目光对上,荣柏旬眨了眨眼,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瞥了一眼房间号。

这一瞥,荣柏旬眼睛都要瞪出来。

荣柏旬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然后收回视线,开始展现他的浮夸演技:“哎呀妈呀,果然还是要少熬夜,大早上起来怎么双眼发黑,什么也看不清啊。”

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