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桑榆这副表情, 立马笑着解释道：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跟你们战队的其他人也交代过了，这是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
桑榆抿着唇，没说话。
女导演还在继续说着：“你们是职业选手, 其实放水观众们都知道的，会理解的。”
听到这句话，桑榆不由得抬头看向女导演的眼睛。
见她面色坦然, 好像真的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这才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化妆间是几人共用的, 旁边的女明星在细扣着妆容，担心眼影太淡或者三角区卡粉。
环境有些嘈杂。
而穿着黑白队服的桑榆素着一张脸, 始终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看起来与这格格不入。
女导演舔了舔唇，看着桑榆干净冷淡的眼神，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忽然有点于心不忍。
“Elm，我听说你今年十月才满18对吗？”
“嗯。”
桑榆点了点头，女导演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桑榆身上，她以为桑榆会接着话题聊下去。
谁知道什么也没有。
热脸贴上冷屁股, 女导演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正要说些什么，握着的手机就响了, 女导演指了指电话接起就走了出去。
晚上六点五十多。
直播马上就要开始，桑榆跟着工作人员走出化妆间，离开后台来到台上。
他们战队的位置被安排在比较中间的位置, 桑榆越过层层障碍, 最终在迟妄身边坐了下来。
电脑已经被打开了，她调整了一下椅子便开始登陆自己的账号。
成功登陆后, 桑榆往后靠在椅子上发呆。
旁边的荣柏旬还是第一次录制关于电竞类的综艺节目, 正激动地跟纪星洋在聊天。
桑榆眨了眨眼, 想起了女导演跟她说的话，于是她转头望向迟妄。
“节目组跟我说，不要认真打。”
“嗯。”
迟妄点点头，“意思一下就行，他们打不过你。”
桑榆哦了一声，她还想问关于送人头的事情，但刚张嘴就被主持人打断了。
“欢迎大家来到有名酸奶冠名播出的《无敌战神》直播，我们今天呢，邀请到了绝地求生著名战队PDS……”
七点整，《无敌战神》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主持人进行了一长篇的对话、介绍完他们战队后，就进入对局了。
经过这期的直播，节目的赛制便彻底混乱了。
听说他们原本是打算由明星带十支队伍，每个队伍都还起了战队名字，周五打三场比赛，进行每周淘汰赛制，最后选出的冠军队伍。
但不知道中间经历了什么，导致邀请他们战队上节目。
总之这个节目现在已经是一团乱了，给桑榆的感觉更像是直接摆烂，尽力捞钱。
所以刚才说让她多送几个人头。
桑榆眼神淡了下来，这确实是个好噱头。
标题她都能替节目组想到了：PDS狙击手Elm枪法不行。
怪不得能给她这么多钱，比新人多了不少……
电脑屏幕上，游戏刚加载完毕，桑榆就听见迟妄在耳麦里说了句。
“跳学校。”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指挥，随便玩，不用认真。”
这把地图是经典的海岛图，桑榆打开地图，她看了眼航线和迟妄标下的点，干脆点击了跳伞跟随。
这个动作一做出来，桑榆便感觉到身侧有视线望向自己。
她故作镇定，没回应迟妄的目光。
跳伞时，桑榆跟着迟妄占据了学校主楼，荣柏旬和纪星洋则去了一旁的公寓楼。
等他们落地抢到枪时，天上都还飘着一队。
显然是跳伞技术没他们熟练成熟，飞得太慢。
见此，他们四人不得不放下捡物资的速度，迟妄甚至背靠着电竞椅，手指都快要离开键盘了。
桑榆也慢吞吞地走着路，等捡到第二把枪时，飘着的那一队终于飞了下来。
有两个去了屋顶，剩下两个落在一楼院子里。
荣柏旬探头看了一眼迟妄的电脑屏幕，然后问：
“妄哥，我跟星星应该不用过来吧？”
迟妄点头，“不用。”
“好嘞。”
“屋顶和楼下挑一个。”
说着，迟妄偏头看向桑榆的位置，“你没捡屋顶的物资直接跳下来了？”
桑榆嗯了一声，“我打楼下吧。”
“行，我去屋顶。”
迟妄的话音刚落，桑榆便转身下了楼。
她走到楼梯口，迎面便撞上了一人，桑榆下意识抬起UPM45冲锋枪，瞄准对方的爆头线就把那人打倒在地了。
几乎是倒地的同时，系统就立马公告：
【PDS-Elm使用UPM45冲锋枪击倒了LYT-pow。】
耳麦里瞬间安静，桑榆立马绷直，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道。
“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肌肉记忆，看到人准星就自动瞄准了对方的爆头线。
桑榆不知所措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游戏角色，补枪也不是，不补也不是。
毕竟她答应过节目组会放水，这下一上来却把人直接击倒在地，关键她还丝血未掉……
“没事。”
迟妄安慰着她，“你假装钓/鱼/执/法，然后到我这儿来。”
桑榆缓慢地应了一声，她收起枪，正打算转身上楼，耳麦里再次传来迟妄的声音。
“下次控制一下自己。”
闻言，桑榆抿了抿唇，“知道了。”
刚上到二楼，系统便公告迟妄打倒了一人。
但右下角他的血条掉了一大半，再有人对他开两枪他就也要倒地了。
明显放水比她放得合格多了。
但再放下去，水就要放到太平洋了。
于是迟妄补掉打倒的那人，然后对着桑榆说：
“不用上来了，我们等会直接去旁边的公寓楼。”
话音未落，迟妄就从屋顶跳了下来。他没打药，放任着血条继续不健康，跟桑榆往荣柏旬他们所在的公寓楼走。
耳麦里荣柏旬的声音有些疑惑，“这水放得够明显了，应该可以打死他们吧？”
“你可以过来打。”
迟妄语气散漫，“他们没了镜头你负责就行。”
荣柏旬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这玩得真没意思。
打也不能打，碰也不能碰。
算了，为了钱他忍了。
抵达公寓楼，桑榆看到眼前这栋房子的门是开着的。
想来应该是荣柏旬或者纪星洋已经来搜过了，于是她转身去了隔壁一栋。
他们四个一人占据一栋楼，慢悠悠地搜着物资。
等桑榆搜索完下到二楼时，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停下动作，仔细地分辨起来。
来她这儿的起码有三个人。
估计是刚才学校主楼那边，被迟妄打死一个人的队伍。
对方估计是要上楼来打她，桑榆不想跟他们三交战，怕自己一个“失误”又打倒了人，于是只好右转进房间，打算从阳台的窗户走。
正要跳下楼，桑榆忽然在耳麦里听到一个拔雷的声音。
她皱眉，连忙转身回头往另一边走。
但雷还是炸到了她，耳边立马传来耳鸣声，桑榆的血条一下掉了半管。
此时，二楼的房门被人打开，上来的两人迅速开枪打桑榆。
连打带补。
几秒之内，直接把她打死了。
屏幕暗下去，桑榆看着变成盒子的自己，不由得抿起唇。
【LYT-tang使用M416击倒了PDS-Elm。】
【LYT-tang使用M416击杀了PDS-Elm。】
“卧槽。”荣柏旬下意识地惊呼；“这回是真放水放到太平洋了。”
桑榆皱起眉，回想起刚才的整个过程，她开口想说话，却被荣柏旬抢先了。
“妄哥，我离得近先过去打了啊，正好这局枪都还没开过呢。”
迟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紧跟着，他也停下搜索物资的动作，从窗口跳下去，往桑榆盒子的位置走。
可才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荣柏旬说道：
“什么情况？这群人打完直接走了？”
闻言，迟妄霎时坐直了身子，他眯起眼，什么话也没说。
“真的走了？”纪星洋问。
荣柏旬：“真的走了。不会吧，他们不敢跟我们打，还敢过来这片房区？”
两人继续交流着，桑榆没心思听下去，直接摘掉耳机坐一旁看着迟妄打。
而此时直播间的弹幕里一片冷嘲热讽——
【笑死，她连路人都打不过，PDS是怎么敢让她进一队的？】
【不会是啥战队老板的亲戚吧？】
【楼上的大胆点，你看她那张脸估计跟老板睡来的都不一定呢。】
【虽然但是，真的会有老板不想赚钱，让这种女的祸害自己的俱乐部吗？】
【说不定呢，要不然怎么解释PDS让她进一队？】
【别为了黑而黑行吗，很明显大家都放水了。】
【还是那句话，有钱一起赚。】
在弹幕激烈的谩骂声中，第一局很快就结束了。
迟妄他们秉持着节目组的嘱咐，都没认真完，最后拿了个第三名。
中间休息不到十分钟，第二局便开始了。
这把开的是雨林图。
为了避免上把的情况，迟妄带着他们三直接去打野，跳到了派南附近的小屋子。第一个圈刷在他们这儿，不用跑毒，所以搜完物资后，他们便站在屋子里没动。
荣柏旬和纪星洋大胆点，直接在屋外跳舞。
这波操作下来，导致于节目组想把主屏幕的镜头给迟妄，都不敢切过去了。
过了几分钟，荣柏旬那边的房区掉了空投。
他停下跳舞的动作，抬头望向还飘在半空中的空投，开口问道：
“妄哥，这空投咱们捡吗？”
迟妄想了想，“没人就捡。”
“好的。”
荣柏旬在原地等了好半天，空投的烟都散去了也还是没人过来。
于是他收起枪，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里面有狗杂，我也拿着吗？”
迟妄：“给桑榆。”
荣柏旬：“好吧。”
两人的对话到这结束，桑榆只好起身跑到空投那，把里面剩下的Groza捡起。
站在原地等桑榆捡完枪后，迟妄标了一个点，他们开始移动位置。
毕竟再不动就说不下去了。
沿着小路走到派南，里头已经没人了，看起来像是已经经历过一场恶战了。
他们象征性地进房子，搜索了一波。
正打算走时，桑榆那边响起了开车的声音。这次迟妄离得近，就在她面前的楼上，于是他马上跳下了楼。
谁知脚才落地，就看见那队开着车追着桑榆，把她撞倒在地。
然后副驾驶上的人探头出来，再一次把桑榆连打带补，击杀了。
速度快到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迟妄看着在自己眼前变成盒子的桑榆，愣在了原地。
电脑屏幕第二次暗了下来。
桑榆低下眼，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耳麦里，荣柏旬开镜对着那辆车的轮胎打，边打边大骂道：“操，什么东西，打完一个马上又跑？这节目里都是一群老六在玩吗？”
说着，他还想多骂几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然后闭嘴了。
迟妄表情淡淡，他盯着桑榆的盒子看了几秒，最后走过去，把她盒子里的Groza捡上。
边上子弹边淡声开口问道：
“六倍镜有没有？”
“我有。”纪星洋立马回答，他走到迟妄身边把六倍镜扔到了地上。
“嗯，谢谢。”
迟妄沉默着装上六倍镜，忽然开口说了句：“找辆车。”
桑榆眼神一愣，不由得抬头望向身边的迟妄。
“好我找找。”
荣柏旬下意识地应了下来，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抬眼疑惑地望向身旁的迟妄。
“啊？找车吗？我们不会是……要追上去吧？”
迟妄：“嗯。”
荣柏旬犹豫了，他压低声音，忍不住提醒着。
“可是妄哥，咱们还在参加节目，直播呢。而且我们之前答应过节目组会放水，这么追上去打不太好吧？”荣柏旬顿了顿，“这会应该也追不上了……”
“上把没放？”
迟妄反问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
荣柏旬不吭声了，见迟妄神情严肃，便默默地去找车了。
找到车往那队离开的方向开过去后，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迟妄冷着一张脸，队内气氛凝重下来。
荣柏旬认真地开着车，时不时偏头看迟妄一眼，却完全不敢说话。
说实话，他跟迟妄认识也有好几年了，还算熟悉迟妄的脾气。
现在这样，已经是比较生气的程度了。
虽然迟妄平时比较好相处，可一旦严肃起来，那确实不是开玩笑的。
他反正不敢招惹。
这么想着，耳麦里便传来一声枪响。
电脑屏幕上，坐在副驾驶上的迟妄探头出去，在车辆抖动行驶的条件下，拿枪直接爆了一个人的头。
荣柏旬脸色一惊，马上望向系统公告。
【PDS-courage使用Groza击倒了LYT-pow。】
荣柏旬定睛一看，发现确实是刚才这两把打死桑榆的队伍，没等他多想，系统公告再次刷新了。
【PDS-courage使用Groza击倒了LYT-tang。】
荣柏旬瞪大眼睛，他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迟妄。
好家伙，难怪问他们有没有六倍镜，把狗杂当狙打？
要知道狗杂是全自动中近战表现最强的枪，它单发伤害威力大，可缺点是后坐力非常大啊！
把Groza装六倍镜当狙使，打人那叫一个飘到天上去。
很多玩家三四倍镜都未必压得住，迟妄直接上六倍……
这是不是有点，太认真了。
桑榆看着迟妄的这波操作，愣住了。
他的狙击技术很熟练，也很厉害，不禁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等等妄哥。”
荣柏旬方向盘一转，鼓起勇气打断了杀红眼的迟妄。
他刚要开口劝说，节目组的导演也着急了，现场大喊着：“等等迟神。”
这一喊，现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从迟妄开车追上去开始，直播的画面就切到了别的队伍，这会甚至直接进广告了。
场下的导演走到迟妄面前，他脸上带着笑，双手合在一起，弯下腰说道。
“您看这，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的，放放水嘛，怎么突然出尔反尔呢？”
迟妄头都没抬，他一字一句反问道：“出、尔、反、尔，我么？”
“是啊。”
导演说，“您这样我们节目就一团乱了，录制也不好进行下去，毕竟谁能打过你啊。”
“这样啊。”
迟妄嗓音淡淡，他轻扯唇角，瞄准对面那人的爆头线，然后果断开枪打倒了第三个人。
枪声响起，系统公告的同时，迟妄回过头笑着望向导演，他冷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上倒地的那三人。
“所以你给他们场外信息，这节目就能录下去了？”
看着迟妄笑意不达眼底的表情，导演尴尬的舔了舔唇，不承认道。
“这您就误会了，我们没给任何人场外信息，真的。”
迟妄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完全不吃导演这套，“真的假的，公开他们的队内语音就知道了。”
“……”这下导演完全不敢反驳了。
他不得不俯下身，小声地替自己求情道：
“迟神，您看这事儿要不算了。我们办个综艺也不容易，这不是收视率太差了，不好给上面的人交代，才想着搞出点矛盾冲突来吸睛。”
“你的一句不容易，让我们战队的队员来承受后果？”
迟妄冷眼看着导演，“你们收视率上去了，她赚点钱就活该替你们挨骂么？”
导演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是这意思。一开始也想的是双赢嘛，你看我们节目组因为这个矛盾有流量，你们先抑后扬，春季赛再惊艳众人嘛。”
迟妄冷笑一声，这话说得倒漂亮。
实际上全程都在为自己考虑，他们节目组的人很了解桑榆的实力？
万一扬不起来，桑榆会陷入什么地步他们考虑过吗？
越想迟妄就越来气，他撑着椅子扶手，正要站起来袖口却被人扯了扯。
他垂眼望向桑榆，只见她一脸平静道：“算了，先录节目吧。”
站在迟妄身后的荣柏旬一看，立马跟着桑榆点头赞同起来。
“是啊妄哥，算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闻言，迟妄环视了一圈，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看着就看着，闹翻了正好不录了。
迟妄气愤地想着，可跟桑榆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便顿时没了脾气。
“行，录节目。”
闹剧彻底收场。
所有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直播画面从广告切了回来，第二局继续。
观看直播的人不明情况，被这莫名其妙插进来的广告气得要死，发着弹幕口吐芬芳，大骂节目组垃圾。
迟妄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但他仍然觉得不解气，把倒地的那三人补死才走。
经过这么一闹，三个人都没打下去的欲望，他们站着没动直接开摆了。
导演看到这一幕也不敢说话，毕竟他们有错在先，只好把直播画面切到别的队伍。
直播间里有不少PDS的粉丝，看到自己支持的战队没几个镜头，这会都在骂节目组傻逼，借他们的热度溜粉丝。
两边都没讨好，导演愁得直叹气。
最后一局开始，这把还没上飞机迟妄就火速标完了点。
这把他看见人后没再手下留情，一个不落地全收了。
决赛圈刷新时，他们天谴圈，离得很远。
这次是纪星洋开车，队内语音从第二局开始就没人说话，一直沉默着，只有游戏的音效。
过了一会，迟妄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场面。
“你最近很缺钱？”
桑榆眼神一愣，反应过来迟妄是在问她，这才慢吞吞地回了句：“嗯，有要买的东西。”
迟妄抿了下唇，那句“实在缺你可以问我”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桑榆说。
“你别生气，他们怎么样都随便，我只要拿到那笔钱就行。”
桑榆眼神平静且坚定，合同已经签了，她不能违约。
她必须拿到这笔钱，然后给哥哥买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