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百零六章 龟蛇合体
这赤水之去牛渚，路途虽是不远，地势却极为复杂。官道只在丘陵小山中转悠，起伏不平，尤其是其中多有流水，河川不断，也难怪孙家的骑兵少，步兵多，而且大多是身着皮甲之类。
六只手一路上摇着大头若有所思，怪手点在马鞍上敲来敲去，对这位主公的高深莫测，德尚三杰早有领教，知趣不来打扰，六只手这一路上倒是走得极为清静。没走多远，前面喊杀之声不断传来，六只手忽的咧嘴一乐，笑骂了一句：“周瑜这鬼，原来是带的这么七个家伙，我说这味道怎么就闻着别扭呢，哈哈!”
众人一齐转眼看来，华歆奇道：“主公的意思，是指周瑜带的那七个人？这些军帐宿卫脸上还罩着面具，主公这也看得出来？”邴原白他一眼道：“哪里要看了？主公明明是闻的……”众人一齐坏笑，想来自然是用闻不用看，却不是什么高级的行为。六只手摆手道：“闭嘴闭嘴!!小周坏得很啊，有这七个家伙在，直是顶得上几万兵使……那个，花子啊，好象赤水和牛渚中间这条路，一般是走不过来的吧？这样看我干嘛，我是说如果赤水和牛渚都给封着，别人是不是就进不来？”
他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周瑜那七人是谁，马上就扔到九霄云外不管了。华歆抓头道：“主公是问这个啊……赤水那边，是绝对进不来的，但是牛渚这边嘛……”皱眉想了一想，捻捻胡子道：“大船想靠岸的话不太可能，但如果是弄些小船一点点的驳，应该能找到上岸的地方……主公是奇怪曹家刘家的人怎么来的？”
邴原立即来劲道：“主公，这事我早就想说了，曹操的人来了不奇怪的，毕竟江夏给他得了，一路沿江而来，弄点兵上岸算什么大事。不过刘备的人马嘛，来的就怪了，主公，饼子略分析了一下，要不要我说来听听？”
他一般所说的略略分析，起码也有十条八条的，思路之广虽是叫人佩服，但听到人头晕脑涨也是拿手一绝，六只手伸出一只手来，冲他轻轻点了一点，教训道：“你废话最多!只准说两条!”
邴原挠头道：“这个难度大点，不过我邴根矩怎会被这难倒……好不好大条下面再细分些小条？”讨价还价该是六只手的拿手功夫才对，怎么可能反叫邴原得逞？六只手瞪眼道：“不好!快说!”
语气之简洁，大有管宁之风，邴原长吸一口气，稍一沉吟，摇头晃脑道：“不难!第一，刘家有人来了，第二，刘家没人来过!”这一分析真是精妙之极，果然涵盖所有可能，众人无论是在听的还是不在听的，一齐切齿。六只手倒破天荒的没呸他，捏嘴道：“怎么说？”
邴原喜道：“主公领悟之能大有进境……若是有人来，唯一可能，就是曹操放他来的!”刘备军要来此地，只得沿江上岸一途，要不是曹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人人胁生双翅，才能避过曹操封江之军，从容到此。
说来说去，又说到曹刘这两个死对头身上，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众人一齐摇头，邴原道：“若是没人来嘛，那边此地的刘备军，大概就是刘琦带至牛渚之军，或者本来就是牛渚守军的一部了。主公，饼子这分析，够不够简单明了？”若是少些自吹，还真算是够简明，六只手点头道：“做得好，一会我想想怎么奖你啊……嘿嘿，我看哪，咱们不管他们三家了，偷偷的过江去怎么样？”
遇战而避，这才是六只手的本性，三杰一时无语，后面天下终于看不过去，撇嘴道：“没义气的东西，人家替你开路，你小子却偷跑？我怎么交了你这朋友？”六只手小眼一瞪，伸手指指牛渚道：“放屁!你倒是去打打看？人家又是兵又是将，一会真打起来，你上还是我上？”
怪只怪陈宫那小气的家伙，一个兵不派，一个将不派，居然叫堂堂主公大人带些家将朋友去跑长途，这些个乱仗，当然是能不打就不打。天下哑然无语，杀小啰啰他有劲，但若叫他打头阵，他还确是没这胆气，南宫无赖帮他打气道：“小天，可别说不过他啊，要不要我们兄弟帮忙？”
天下郁闷摇头，南宫云飞打圆场道：“要不我出个折衷的主意？小天去帮忙打架，无赖和小天这么好的交情，当然也是一起去。另外呢，老六一个人过江，我们大家伙儿就在这宿营，等你们三个人回来？”除却天下与南宫无赖，众人均是鼓掌叫好，吹哨怪叫，六只手骂道：“你们都傻啦？这地方能宿营？废话就是多……这边走!”
官道一侧，连着一条小道，正通往路边的一座小山上去，这条小道虽小，却还挺是平坦，绕山而上，最难得还能供三马齐驱，六只手这眼光，也不可谓不贼了。前面的金铁交鸣，喊杀之声，正从这小山背后传来，若是先上山去看看情况，倒也不失为好计较。
众人依次上山，等到了半山处一块稍稍平坦之地，展眼往下一看，顿时将山后战场的惨烈战况，尽收眼底。两面大军，正在激烈交锋，靠近山头的这面，自然是孙策那一万劲卒，与之恶战的那枝军队，却是分作三股，一中一左一右，中路在后，左右两路在前，就如是一名斗士，将两只铁拳，左右击出。孙策的一万劲卒，正被两只铁拳夹在其中，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孙策太史慈各当一面，两人盔甲已有些凌乱，衣上也尽是斑驳血迹，能让这两人疲于应对，显然来自曹军的压力，竟是大得惊人。
六只手倒吸了一口气，喃喃道：“中间那个是谁？是不是老曹亲自到了？”眯起眼睛去看，可惜人家主将面前，重重叠叠堵着无数骑步兵，护得严严实实，总也看不清楚中路那枝黄罗伞下，是否就是曹阿瞒。左右两路倒是清楚得很，最显眼就是两柄大旗，一面旗上是“镇东将军、曹真”，一面旗上是“镇南将军、曹休”，曹家这两名杰出子弟，竟是一齐杀到。估计中路那人，纵不是曹操亲至，也定是个大有身份的角色。
六只手身后众人立即一阵**，天下兴奋道：“老曹来了!老曹来了!”南宫无赖瞪眼道：“你叫什么叫!哪只眼睛看到老曹了？再说，就算是老曹到了，你得着什么劲了？”按说与老曹的交情，六只手与南宫兄弟两个那才叫共患过难，虽说现在这个老曹不是当初那个，但真要见着这位枭雄兄，毕竟还是要有点亲切感的。
邴原低声道：“几位将军不要吵……马大，你们都下来!”铁血十三鹰纷纷落下，并州军下的这些个宝贝，给通通封了将军做，最开心就是不需上报朝廷就能上任，一方之主的特权，毕竟还是好处多多的。
山下的战况，显然已到了最激烈的时候，曹军的两只铁拳，攻势始终不减，曹真曹休两个，领着赤骑兵青骑兵，只在大旗下观战，却不亲入战局，只要面前那一路白光闪得多了，两人必是手中令旗一挥，立即就有曹军前赴后继而去。一道道白光就在曹孙两军相接处不断闪起，这一战双方以硬搏硬，打得毫无花巧，孙策与太史慈两人呼喝不断，虽是身边三丈方圆之内，无人能近，但曹军势众，对这两位避其锋茫，用的是车轮战，其它方向却是强打强冲，越来越多的曹军开始绕过这两位杀神，往丹徒军深处刺入，孙策军的队形，终于渐渐有了散乱的迹象!
曹军中军处忽的伸出一面鲜红的大旗，在空中摇了一摇，后面人影连闪，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现在中路，再后两队一队黑骑，一队白骑，均以整装而待，看这样子，欲置孙策于死地的最凌厉一击，就将发出。山上众人一齐转眼往六只手看来，六只手抹抹额上冷汗，喃喃骂道：“奶奶的，还是要我去帮忙!”本来以为孙策兵强马壮，自己拼着给周瑜耻笑，也要偷偷渡江去，居然这边孙翊孙韶竟是没了影儿，反弄得孙策给人堵住了狠扁，叫他又怎么好意思就此遁去？
众人精神一振，看看山下曹军那种密集之势，又均有些头皮发麻。天下嘀咕道：“不能全下去吧？妖魅嫂子和雨濛两个，加上德尚三杰这三个，他们总得弄两个人保护保护对不对？”妖魅其它话听不进，但嫂子两个字，却是听得心花怒放，点头不迭。雨濛冷笑一声，那条暴雨枪突如其来的弹起，顿时天下满头满脸，尽是无穷无尽的枪尖刺到，吓得他鬼叫一声，脚下滋的一溜，直溜出三丈远去，这才收脚扁嘴，低声暗骂去了。这一枪的意思，放着这份实力在这，谁保护谁啊？
众人虽在紧张之中，却也忍不住好笑，六只手挥手道：“得了得了!无赖云飞去帮老太，鬼王，你陪我帮孙策去!”三人一齐沉沉点头，这下去可是玩命的一仗，带不得半点假的。老虎小虎一齐叫道：“爷!怎么不带我去!”六只手瞪眼道：“闭嘴!你们保护主母!”小虎倒还有一战之力，毕竟还多十七个手下呢，老虎这点斤两，怕是给人擦鞋都嫌烂，能免还就免了吧。
邴原担心道：“你们四人去，我倒是放心，不过，隔着老远呢……不好!可能来不及了!”那边曹军中军处虎豹骑已然准备就绪，突在最前的三员大将，居中的那个烈阳盔，犀牛甲，竟是黄须儿曹彰!一左一右是伍习李通，这三将加起来，就算硬抗孙策也有一拼之力，何况此时还带了数千如狼似虎的虎豹骑？
六只手撇嘴道：“有什么好急，我们还偏就等他们冲上来再去!”这话却不是他的毛躁本性，众人愕然相看，六只手怪手一挥叫道：“一会周瑜来的时候，我们就来个神兵天降，哈哈，他们只管去杀，我们就去看看，中路那堆人里面，藏着个什么东西!”歪头想了一想，咧嘴又道：“黑白赤青，四色骑兵？奶奶的，总不会是小痞子到了？”
他虽是说得不甚了了，众人却也大致听懂，妖魅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叫飞鹰扔你们下去？”这要是由飞鹰带着去突击曹军中军，倒也是个奇计。六只手咧嘴道：“当然!还是妖妖最懂我的心思……干嘛!我说错啦？一个个撇嘴……马大!”反正本来脸皮就厚，最近又饱经历练，再恶心的话也说得出口。妖魅倒是闹个小红脸，众人嗤鼻以对，六只手洋洋得意，昂首挺胸春风得意之极。那边早怒了雨濛，笑咪咪拉下面罩要凑过来，六只手脸上阳春顿时他作寒冬，摆手道：“你少来!少来!”拎脚就走，避之唯恐不及。
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山更比一山高，果然是人间至理，雨濛得意一笑，拉起妖魅去了一边，六只手长出一口气，再招手道：“马大!你傻啦!”马大正看得入神，猛惊了一惊，抹抹嘴边口水，排开众兄弟上前，六只手指指点点一番，马大听个半懂不懂，瞠目以对，六只手再说一遍，马大愈加糊涂。看着六太傅已将刚眉倒竖，虎目圆睁，马上就是拨山之怒，邴原打圆场道：“马大来来!我讲给你听……”马大千恩万谢的过去，这一次果然就听得连连点头，满脸是笑，委实六只手这表达水平，实在是差中之差，又关马大什么事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时，下面已是红旗猛的一挥，曹彰一声暴喝，挺枪叫道：“去取孙策之头!”当头冲上，三千虎豹骑齐声呼应，有如一团狂飙，对着孙策方向，挟卷而至。
曹休令旗挥处，后面几人齐将号角吹起，号角声中，孙策面前的曹兵哗的一闪，三千虎豹骑长趋而入!孙策连番恶战，虽是曹兵曹将，在他手下不知道折了多少，但此时再要面对曹彰与三千虎豹骑的冲击，怕是想也不要再想。稍愣了一愣，咻的一勒马，只将手中枪顺了一顺，居然仰天喝道：“周瑜何在!”
山上六只手一激灵，啪的拍了自己嘴巴一记，才多点工夫，就把小周给忘啦？喝声中孙策军中周瑜朗喝声起：“周瑜在此!”两道灰濛濛的身影，在周瑜喝声中弹射而出，这两人均是脸罩面具，身材一高一低，却一样的似是挟着沉重而致密的压力，沿路上一些没来得及退后的、与孙策军交集在一起的曹军，居然就在这两人一弹之下，纷纷惨呼飞起!众人恍忽之间，只觉这两人的一弹之势，实在就是一股不可力敌的巨浪，带着汹涌澎湃、似是连山岳都要冲倒的撼山之力，地动山摇的冲了过去!
山头上华歆惊叫道：“玄武!”四灵之玄武，就在此时现身!
六只手微一闭眼，再睁开时，满眼都是惊异之色。喃喃道：“怪不得叫什么半水一水，奶奶的，居然是这两个家伙!”那冲出的两人，气机都是六只手极为熟悉，一个曾和他大战十合，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却是襄阳一别之后，杳无音讯的半水之甘宁!另一个虽没亲自交过手，但看他面罩后面，脖颈之上重重叠叠的伤疤，熊挺般高耸的肌肉，除却是孙权的亲卫周泰，还能有谁？
这么说甘宁是半水，周泰自然也是半水了，这两个家伙合起来，才是四圣之玄武。两道身影将将赶在曹彰之前，将孙策稳稳护在其中!曹彰夷然不惧，手中那柄长枪有如挂了一座高山，带着凝涩之意，似缓实疾，越驰越近，对准最近的周泰刺到。周泰起手将面具一抓，劈手扔得远远，沉沉吼了一声，两只腿左跨一步，右跨一步，微微一蹲，甘宁自他身后脱然飞起，分水刺晶晶闪华，耀目生辉，这两人一出手，场中众人眼中，仿佛都看到一只狰狞的大龟，庞踞于地，一条灵蛇，则是腾然跃起，一攻一守之力，尽在其中!
难怪这水圣居然要两人齐至，玄武本就是龟蛇合体!场中并没有一丝半点水花，但那波涛汹涌之意，却比长江大海还要张扬!后面曹操中军处哗的一乱，有人厉声叫道：“彰弟小心!”银光一闪亮处，空中水波一荡，一柄带着浓浓水气的长箭，自人群中疾射而出，竟是对着曹彰的后心，直射而来!
这一声厉喝，六只手听着也是熟悉之极，两只小眼立即就眯起，喃喃念了声：“果然是小痞子!下去!去他中军!”铁血十三鹰早准备停当，分作四队各带一个，对着曹军中军，居高临下，斜斜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