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心如明镜

六只手哆嗦了一下,快马如飞,居然在两队骑兵未合上之前,嗖的一下穿了过去。他也就骑着普通一马,也不知为何如此之快,那两将似乎也是一愣,左边那人瞪瞪眼叫道:“不要走!拿命来!”拨马折身就追,只是六只手怎么会如此听话,问他要一枚小钱都难,如此珍贵的小命,又怎能说给人就给人了?反手在马背上一拍,那战马得劲,埋头就往前冲,看看居然是越冲越远去了。

那右边一将叫道:“你追他!我挡这过来的一群……来者何人!张南在此!”手中一柄长刀,就势挥了一挥,居然有极有威势,青茫闪闪!只是六只手虽快,后面赵云也不慢,眼看就是六只手刚刚过去,这张南正堵上来,赵云白马已至,清叱了一声:“常山赵云!”团龙冲心刺直直往前一送,劲风大作,锐气凝于一点,瞬间张南那几点青茫冲了稀烂。

张南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舞刀去挡时,团龙冲心刺早噗的一声,没入他胸口中去,赵云一枪得手,顺势一挑,张南硕大的身躯直从马上飞起,轰的落入他身后骑兵队中去,顿时骑兵连珠介倒成一排,哀号声响成一片。楼兰歌者与天下等三人士气大振,一齐高声喝喊,这三人都可算是玩家中一流好手,天下虽算得有些勉强,但他有鱼肠剑无坚不摧之助,倒是最为锋茫毕露,三人呀呀大叫,自骑兵队中直穿了过去,人人手下,又多添了几条命案。

前面那将却是焦触,正追六只手追得起劲,忽听背后声音不对,有人直着嗓子在叫:“折了张南将军啦……”愕然间回头去看,张南那队骑兵自然已七零八落,自己带的那队中,也有如卷进了一团旋风般,众骑兵惨叫声一声接一声,纷纷往两边飞起,当中一将,白马银枪中映着冲天血影,势不可挡的直冲了过来,马头前路之上当者即飞,绝无第二种下场,顿时就愣了一愣,叫道:“什么人!怎么了?”抡起大刀照着对面就劈了下去。

赵云马势如飞,瞬间冲到他面前,马速丝毫不减,喝了一声:“赵云在此!”银枪一挑,就如拨去路上一块小石般,焦触长刀似是碰上了疾驰中的火车,呼的一声,荡得又高又远,上天去了。焦触两手大张,似是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才惊叫了一声:“啊?”团龙冲心刺变挑为砸,碰的一声闷响,已实实在在的拍上了他胁下,也没见赵云用上多大力气,焦触就如被巨锤所击,嘴中立即喷出一道红线,血光四溅,连惨叫声都没发出,软绵绵飞到一边去了。

两大主将一触即死,众骑兵哗的一声,四散逃去。天下瞪眼叫道:“别啊!让我多杀两个升升级!”居然拍马想捉住一个去追,楼兰歌者正在他身后,冷冷道:“你要是不想给人跺成肉馅,最好乖乖向前走!”有赵云这么个人在,安全大有保障,乱军之中,可不是你自恃高手,就能讨得好的!

天下哈哈一笑道:“我做做样子而已,当我傻的真去追?咦,老六又跑了!”六只手骑的那马,正是淳于导所骑的那匹,比之一般战马,竟是要神俊许多,速度既快,反应又神速,刚刚冲过两队骑兵合击,才跑不远,前面黑沉沉一片轻甲枪兵挡住去路,当头一员步将,哇哇叫了一嗓子:“黑山眭固在此!”蹦蹦跳跳迎上来,居然这马咴的叫了一声,马头一折,兜过一个圈子,反往一边冲过去了。

那眭固使着一柄长柄大锤,本来算定六只手冲的那样儿,搂头盖顶正好一家伙砸上,暴叫了一声抡锤打去之时,六只手居然斜斜跑远,那锤一下抡空,狠狠砸在地上,似是大地也摇了一摇,狠狠呸了一口,手一挥,后面数百名轻甲枪兵立即兜了过去,就如一只口袋般,要将六只手扎在其中。

这帮子步兵,显然调教得极有战斗力,眭固满意一笑,翻过身子就追,他虽是锤大力沉,身法却也不慢,转过身子只一跳,居然就跳出去两三丈远,起势要追,赵云白马如一道幻影般冲至,脆生生喝了声:“赵云在此,来将接招!”他为人最为光明磊落,不愿背后伤人,是以要先喝一声。眭固居然先还没看到他,这一声大喝,却把他吓了一跳,嘣的一下跳过身来,瞪眼吼道:“叫什么叫!刘备家的人?干掉你!”

脚尖一点地,大锤在头顶转着圈儿抡起来,照定赵云没头没脑的就砸下。赵云轻笑声不断,双腿一夹,那马倏的冲出,这一冲之快,只可用白驹过隙四字形容,明明还在眭固身前,一下竟就冲到了他身后,反手一枪刺出。眭固弹在空中,正奇怪赵云为何人影不见,背后风声一响,狂叫了声不好,鼓起牛劲在空中一个旋身,大锤虎的一声反旋过来,却哪里还来得及?赵云枪尖未中,枪杆却啪的一声,青气腾起,连锤带人,拍了个结结实实。

眭固怒喝一声,胸腹间咯咯直响,嘴中鲜血狂喷,通的一声摔在地上,眼见就活不成了。赵云微微摇头,稍一拨马,照着六只手去向跟了下去,这一路冲来,他丰神俊朗之姿依旧,除去身上所溅鲜血越来越多,丝毫也没见狼狈之状,虽是坐在马背上,腰杆却始终挺得笔直,眼中神色本是极平和,此刻却多是刚毅,后面楼兰歌者赞道:“云哥真是厉害!”

天下起劲道:“对极对极!我喜欢!”吱的一声自马背上蹦下,直窜到地上眭固身边,扬起鱼肠就要刺,眭固眼中尽是愤怒之色,虽是嘴中血如泉喷,浑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却半点也没有惧意。天下想了一想,这一剑居然就刺不下去,反手抓了抓头,叹道:“奶奶的,我下不了手!算了!”从腰间摸出一只药瓶来,扔到眭固身边,叫了声:“留住小命!”吱的一声又溜回去,还正能赶上他那马,一下又滑回马背上去,雷凡挑指赞道:“佩服!有古将遗风!”天下故作轻松,双手合掌道:“造了八级浮屠,阿弥陀佛!”

伸手一指前面六只手,这位六爷正在马上使出种种炫目之技,东一锤西一匕,偶尔还放出几个光球,几人似乎还听到这家伙怪叫怪笑之声,看着他瞬间冲破步兵围攻阵势,顾自拼命向前跑过去了。三人哈哈大笑,一时之间,更似拉近了距离,大呼小叫,将眭固那帮步兵冲了个七零八落,紧跟在六只手与赵云身后,远远冲去。

五人前后连成一线,果然六只手福祇无双,遇过两路伏兵后,再无强将出现,不时碰到的,基本都是只知屠掠平民的散兵。六只手想是仁义之心大发,每遇一次,必要转头过去,打抱不平,渐渐地众人聚在一起,天下愕然道:“你就不能杀慢点,留两个给我?”他新得宝剑,心痒不已,只想要抓住机会表现一番。

六只手在马上丢过一个白眼来,没好气道:“救他们有奖的,这样好事,怎能让你给抢了去……哎,我来我来!”前面正有两名刀兵,拼命拽一老头手上包袝,那老头死活不肯放手,终于刀兵火起,一刀往老头头上斩去。

这刀兵站的位置极佳,正被另一刀兵挡住,六只手虽马快人疾,看看仍要救之不及,急得头发乱跳,猛从马上跃身飞起,头前脚后,却是把自己当作了一枚暗器,嘴中呀呀有声,轰的一声,正撞在看热闹的那刀兵腰上,那刀兵哇的一声惨叫,直往后飞去,却将那挥刀的也一齐撞上,两小兵跟头骨碌不断,翻到一边去了。

六只手晕头晕脑的爬起,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刚刚居然是正撞在那刀兵的刀鞘之上,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却也是极痛。老头惊魂未定,看了众人一眼,居然也不说话,转身就跑。六只手愕然道:“喂!老兄弟,你不要跑了,我救你一命,你就不表示表示?”

那老头居然回头叫道:“我又没要你救,干嘛要谢你?”六只手一个踉跄,好险步了那两小兵后尘,天下等三人笑得直打跌,赵云微笑道:“六兄赤子情怀,无牵无挂,赵云不胜感触。”

居然这叫赤子情怀?明明是贪得无厌。天下不满道:“什么跟什么呀,老六吃个瘪而已,用得着这样夸他?”六只手瞪眼道:“吃什么瘪了?我信佛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明不明白的?还有,你不就是没捞得上,才妒嫉我?”

雷凡与楼兰歌者二人对望无语,这两人语气脾性,居然一脉相通,臭味相投,难怪成了蛇鼠一窝。赵云却始终面带微笑,将手往那老头一指,那老头跑了两步,大概是想想良心发现,突然回头来了句:“左拐,有桥!”叫了这一嗓子,这才钻进草丛中去,形影不见。

六只手哈哈大笑,得意道:“怎么样?有桥的吧!走!过桥过桥。”转过来上马,一行人再往前走,果然左边一个极不起眼之处,藏着一条通路,直穿过去,面前陡然一阔,赵云拍腕道:“对了,这是回头的路,再过去不远,就是长坂桥!”

六只手得意道:“怎么样?这样难都给我找着,看今后还有谁敢说我路痴,是不是张老黑在那桥头上守着?哈哈,直走直走,过桥平安去喽!”赵云忽的一带马,急道:“错了!还不能回去!”

几人正兴高采烈要走,一齐愣了一愣,楼兰歌者反应最快,叫道:“对啊!不能回去!老六你还得帮他找人呢?”

六只手一下没反应过来,愕然道:“找谁?”

赵云正色道:“找我家少主,并甘糜二夫人!”六只手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肩挑着这么个任务,先前还说要找井,井没找到,却找到座桥,恨道:“奶奶的死大耳朵,我算是上辈子欠他的!回头回头,找去找去!”气哼哼的回头,赵云轻笑道:“六兄虽是脾性中人,但出语也不必太过,玄德公我主也,言语之间,不要太过无礼。”

六只手嘟喃道:“知道了知道了!那个天下!下马,过来过来。”天下瞪眼道:“你给赵云训了,不要拿我出气!我不过来!”他倒是机警得很,六只手气道:“我抬起手就是要敲你了?我和你说个事!”

天下叫道:“你保证不敲?”和六只手共处这一程,脑袋上可没少挨,关键就是六只手身法远胜于他,躲也难躲,回也难回,不怪人家不信他。六只手泄气道:“我说句话,难道就没点信用度?死过来!”

信用度虽有,但想来也并不高。天下嘟嘴道:“你又不是没骗过我,好了,说吧。”走近是走近,但双目炯炯,可是一刻也不愿放松警惕。六只手服气道:“有你的,这样,你先去,去江夏,告诉我那帮兄弟,直接去江东,不用等我了!”

天下不愿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你自己不好去啊,江夏大概好远吧……”六只手懒得再和你废话,瞪眼叫道:“妖魅你也不认得了?加你一成!”这句话显然正中天下下怀,立即就堆起满脸笑道:“早说嘛,这不就结了?我这就去!”六只手摇头不迭,心如刀割,破财如此,却是为的刘大耳,心中真是大大的郁闷,又冲楼兰歌者与雷凡两人道:“兵荒马乱的,你们就别进去了,陪天下一起吧,这小子我总不放心,没你们陪着,路上一定出事!”

天下瞪眼道:“你这样不信我?那我不去了!”六只手忽的伸手在大腿上一拍,欢叫道:“对啊对啊,请你干嘛?老歌,雷凡,你们两个帮我去,哈哈,省钱!省钱!”楼兰歌者与雷凡两个自然答应,天下大为后悔,开始讨价还价,直降到百分之一,六只手咬定牙关,再不松口,气得他浑身冒烟,却也没法可想,正吵到白热化,赵云忽道:“好了,你们两个过去罢,六兄,我们走!”

天下再也没辙,悻悻然认命,六只手哈哈大笑,前头开路,赵云在后跟上,天下走个第三,一行人再往兵多处直驰了过去。楼兰歌者叹道:“老六这个家伙,唉,没话可说!”

雷凡笑道:“跟着他不吃亏,你独去江夏吧,我去把四条枪全拉来!”两人一齐点头,拨马往长坂桥去了。

六只手在前一路走,一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赵云居然也不生气,更不着急,只是笑吟吟跟在身后听。路上乱兵乱民越来越多,均是刘备军与平民受围攻之势,虽说只得六只手与天下两人稍稍出手,便一切搞定,但转来转去,问了无数人,哪里有个井?

七绕八绕,都不知绕到何处去了,只知冲过来拼命的曹兵人数渐多,队形渐密,声势渐隆,路边伤兵遍地,居然还有死尸没化去的,堆积狼籍,其形极惨,其中大多,都是刘备军与平民,六只手渐渐看得心头火起,先前一直笑吟吟的脸色,也不知不觉中板了起来。

连番狠斗,虽说并无知名将领,但70级以上的精兵也不在少数,赵云不再袖手旁观,加入战团,这才保持了速战速决之势。天下打得气喘吁吁,流汗不止,再也忍不下去,紧拍马赶上赵云,小心翼翼道:“这个,赵将军,你怎么不急的?他真能找得到?”赵云轻笑道:“急有何用?我知六兄定有计较!”天下服气道:“他还有计较?跟只没头苍蝇似的……谁知他带我们去哪儿,说不定送到老曹嘴里,给人家一口吞了也说不定!”

六只手回头叫道:“你闭嘴!真要遇到老曹,你看我半口就吞了他……我克,山上好多人,哎呀,山下也有!你这臭嘴!”真叫天下不幸而言中,前面地形陡然一空,却远远有山峰阻路,正是先前见到的景山,与先前相比,山顶处人影明显变多,隐隐还似高挑黄罗伞盖,山下四路骑兵,呼喊夹击而来,稀里胡涂的,直碰到曹军主力了!

赵云精神一振,清喝道:“来了!六兄,应战吧!你心中所想,我尽了然,少主夫人,定已被劫在景山之上!”六只手愕然道:“我只随便想想而已,都没敢和你说,你居然就知道了?”

赵云叹道:“四处全是曹军,怎有幸理?方才遇到的一群伤兵,不正是主公的亲随卫队?虽说他们言之不详,但你我聪明之人,心如明镜,怎能仍抱侥幸心理?”

六只手嘟喃道:“本想拖上一阵再说的,哎,真要去?”转头四顾,看看满眼哀鸿,哭号之状,忽的咬牙道:“去就去!早看他不顺眼,上去挂了他!”猛一拍马,那马叫了一声,腾地而出,六只手早摸出心眼匕在手,豪气冲天道:“先杀这队姓曹的!”对面骑兵中一杆大旗,正是一个“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