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 对水之战

六只手自从应了一声,居然主仆几个就只顾闷着头嘀嘀咕咕,再没人往蔡瑁多看一眼,蔡瑁脸上顿时就挂不住,怒道:“六只手,你降不降?”

六只手自人丛中探出头来,仔细看了他一眼,乐道:“这位大人说笑了,不知现居何官啊,威风凛凛,令人肃然起敬嘛……”

蔡瑁面色稍见和缓,哼道:“荆州刺史军下长水校尉,蒙刘公不弃,统领襄阳水陆之军……说这些怎的,还不降来!”

六只手好笑道:“这个嘛,好说,原来你连个将军都不是啊,听我报报啊……俺六只手,位居三公之列,肩负太傅之责,身为征南将军,手掌并州兵权,你个小小校尉,和我玩什么玩?下马来,叩个头先。”

论起做官,六只手还真是不小,蔡瑁顿时愕住,强道:“这是在荆州,不是并州……”

六只手立即瞪眼道:“反了你!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听你的意思,难道襄阳刘公竟是公然反乱,眼中再无朝廷了不成?”他个头虽小,但这一发威,也是气势十足,令人胆战。蔡瑁面色忽青忽白,一时无言以对,正以手抹汗,身后转出一骑来,马上这人眼作三角,眉似锉刀,白眼珠一翻,手指六只手道:“恶徒!当日宛城中让你得意,今天在此,必取你之命!蔡将军,你只管听刘公之命,他六只手如何,自有刘公与朝廷交待,与你何干?”

蒯良也到了!蔡瑁精神一振,欢喜道:“是啊,我管那么多干嘛?魏延张允!”左右二将应了一声,那左面持枪之将,居然会是与蔡瑁齐名之张允,倒是有所未料,看他那模样,比之蔡瑁倒似有真才实料得多,两将应过一声,蔡瑁得意道:“冲锋,取六只手头来!”

魏延反应极快,长刀一举,喝道:“冲!”当头驰出,后面约三千骑兵,齐声喝喊,一齐跟上。六只手摆头道:“冲就冲呗,谁怕谁啊,臧霸……”臧霸早凝神已待,听六只手一叫,立即喝道:“魏延,识得泰山臧霸否?”火云刀一摆,正对魏延催马冲出。

魏延哈哈大笑道:“何处来的闲汉,欲与我一战乎?”回头喝道:“全军且退!看我取他首级!”后面三千骑兵听话得很,果然纷纷勒马停下,魏延一骑迎上,两人转眼间靠近,两柄长刀只一击,呛的一声响亮,蓬起一团耀眼的光亮,两人一齐喝了一声,战马交错冲过,各一转折,再度接上。

两大骑将的骑斩之技,看得人心跳不已,六只手正在拼命鼓掌,身后不知何时,张辽已勒马站定,喝道:“左前二百步,举枪!”一直固守圆阵之形的八百重枪飞骑,立即自背后拨出一枝小枪在手,八百人一齐动作,竟是只发出了唰的一声响!

六只手欢喜道:“好啊!怪不得不散这阵呢,原来早打算好了呀……哎,姓黄的那边怎么办?小猫还在那边呢……”

张辽冲他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六只手转头看去,那“黄”字旗下冲出一将来,正与纪灵斗得翻翻滚滚,老纪三尖刀舞得满天都是刀影,那将一头大汗,只想要跑回去,却哪里跑得掉?

再看五鹿,如一只蚱蜢般蹦来蹦去,大呼小叫,却也没见个人在他身边,自然是无敌小猫,再次施出隐身之技,将他逗了个头晕脑胀。

六只手立即自鼻子里面狠狠嗤了一声,不屑道:“就那副身子骨,也想和咱家小猫斗?找死啊找死……哎,这边找死的也来了……”张允那边约六七千骑兵,已冲出怕有两千多来,呀呀大喝,对的正是张辽这群重枪飞骑。张辽淡笑道:“好说,五十步,齐射!”

八百枝短枪,顿时应声而起,一时满天之中,全是枪影,劲气崩溢!六只手拍掌道:“好!这一下就要了他命!咦,你怎么不分一排啊两排啊轮着来?”

张辽转头道:“速战速决,以防有变!举枪!全军突击!”一声令下,当头催马冲出,后面八百骑兵立即,发一声喊,将另一枝小枪举在头顶,保持圆阵不散,全速冲去。

八百枝短枪没入张允骑兵群中,顿是血雨纷飞,骑兵的素质这时得到最好验证,襄阳骑兵,没人能挡得重枪飞骑一掷之力,不下五百骑顿时惨呼化去!张辽在前,与对面骑兵越冲越近,忽的抬枪喝道:“一百步,齐射!”

重枪飞骑又是齐声轰应,八百枝短枪再度飞起,这一次,竟是取的张允本阵!短枪刚刚飞过面前骑兵群头顶,张辽人马已至,长枪疾挑,枪影幢幢,面前十余名骑兵,无一人可多架得一枪,或喉或胸,不多不少各中一记,纷纷化去。八百骑的圆阵如一个威力沉重的锐利屠器,速度丝毫不减,直从面前千余骑兵上辗了过去,只见襄阳兵不断落马,却没见一名重枪飞骑受挫,两千骑的冲锋,就在八百骑一接之下,化作了泡影。

六只手看得两脚发软,好家伙,想来若是要张辽现在就演演那八百破十万,也就是如此威势?再看空中那八百枝小枪,再次如雨而下,落入张允本阵中去,阵中五千骑兵,你避我逃,顿时乱作一团,张允连声怒喝,却哪里止得住?再叫得两声,面前青影一闪,张辽人到枪到,长枪带着凛列寒意,似是要穿透一切般,问心再至!

张允狂吼一声,居然脱手将手中枪尽力掷出,自己却借这一掷之力,倏的弹起,直往后阵中落去。身形落下之时,正在一骑兵马上,背后运力一撞,那骑兵骂了一声,想是懊悔不该将枪锋避开,骨碌掉下马去,张允顺势掉过马头,打马就跑,反应之快,应对之准,倒也是上上之远。

张辽前冲之势不可遏制,长枪往外一荡,张允那枝射来之枪顿时换过方向,力道丝毫不减,直直甩了过去,正将面前张允留下的战马击得平平飞起。张辽奔马如雷,直冲过去,长枪连挑,劲气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后面八百重枪飞骑呐喊声不断,重枪之下,血光弥散,面前襄阳骑兵能逃开的自然没命般逃开,但有逃不掉的,尽数作了枪下之鬼,五千骑兵,转眼间便给冲了个稀烂。

六只手起劲叫道:“好啊!老张,好样的!再冲过去,把蔡瑁也给宰了!”蔡瑁脸色一凛,挥一挥手,身后步兵立即埋下头去,将长枪密密麻麻的戳起,对着重枪飞骑可能的冲击之向,严阵以待。

张允自步兵群中千辛万苦挤出来,蔡瑁倒还没骂他,只是狠狠瞪他一眼,再看张允眼中,惧怕多过惭愧,却还有一分得意,想是正为刚刚逃命之决断庆幸不已,轻声道:“蔡……将军,他好厉害,小心……”蔡瑁脸色沉得似涮锅水一般,重重一哼,实是已头大如斗,重枪飞枪真要顺势冲过来,挡不挡得住,还确是难说得很。

张辽转眼间将五千骑兵辗遍,骑兵圆阵竟仍是整整齐齐,若是有心人细细数数,居然八百骑兵,硬是没损了半个!众人目瞪口呆中,张辽竟是没去照顾照顾蔡瑁的步兵,径自绕过一个大圈子,直冲到六只手面前,喝了一声,八百健骑一齐勒马,原地转身,八百枝重枪提起,直指向蔡瑁方向,张辽朗声笑道:“六爷!八百骑尽数在此,张允已破!”

六只手哈哈大笑,嚷道:“安了安了,顺便把这碟小蔡也收拾了吧……咦,你发什么傻啊,怎么不去?”张辽背对蔡瑁,面朝六只手,只是挤眼,旁边华歆拼命用手指去捅六只手,六只手愣了几愣,终于会过意来,压低嗓门问道:“你没劲儿啦?没劲儿早说啊,有动容伺候啊,真是够笨……”

回头就要招呼动容过来,张辽苦笑道:“我哪有打不动啊,再杀三个来回也没问题,只是,你想想他们背上……”

六只手终于醒悟,八百骑兵背上,除却刚刚那两枝短枪外,可是背着七千人的军饷呢,这黄白之物最是沉重,背着这玩意儿打架,哪里还能施出重枪飞骑一贯“飞”的感觉,岂不是天大笑话?再者说了,就算背来全无影响,万一给乱枪戳中一记,掉出来三只两只,岂不也似要了六只手的**?

忙叫道:“对极对极……成廉,你们上!换防换防!”话音刚落,两处战场中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声炸喝,伴着兵刃相击的啷声巨响,这时显出六只手真功夫出来,大头闪电般的左右一晃,竟也几乎在同时,就将两处局势,尽数看在眼中。

纪灵面前,只余下一匹战马,马下一大滩鲜血,触目惊心,三尖刀上,也有鲜血不断滴下,细细一看,这鲜血居然滴个没完没了,竟是纪灵持刀右臂之上,给割开深可见骨的一道惨烈血口,鲜血泉涌而出,纪灵竟也没哼得一下!

六只手赞了一声:“好!够猛!”转头又道:“好!够凶!哎,去救他回来……成廉,叫你们上啊,发什么呆呢在?”

却是魏延与臧霸斗到最剧烈时,两人各将平生之力悉数提出,惊天动地的对了一刀,震得两人跨下战马,一齐瘫软下去,那一刀竟似是耗尽了两人所有真力,给战马压住双脚,竟是挣不出来!周围地面,也似是起了一团尘暴,原先还算光洁的地面,给那双刀硬接下的气团,震得坑坑洼洼,土石乱飞。

臧霸武技虽稍逊一筹,却好在以火克风,扯下来算,勉强挡得下魏延的大力斩击,且魏延一出奇招,臧霸似要招架不住之时,必是强催火云刀,施出两败俱伤之法,无论魏延招式如此奇幻,最终还是落得硬拼一途。一刀拼过,两柄长刀均是脱手而飞,好在火云刀与魏延那柄黑沉沉的砍刀,全是往已方这边飞过,倒没便宜别人,白捞把趁手兵器去。

双方亲兵一齐抢出,拎着两人肩膀,自马腹下拖出,两人仍在不依不饶,想要续演肉搏之战,蔡瑁军中忽有人咳了一声,清笑道:“太傅麾下果多良将,甘宁不才,愿求一战。”

声音真是清淡如水,可听在六只手耳里,却有如骇浪惊涛,看着甘宁面带微笑,也不骑马,背负双手自蔡瑁大军中施施然步去,居然手足一时冰冷,实在不知再出何将,去和这豪强拼过?

臧霸怒道:“臧霸在此,就来与你一战,刀来!刀来!”

对面魏延也怒道:“取你之命,何用两人?魏延未死,何时需用他人出战?”两人拼命挣扎,可惜手足俱是绵软无力,众亲兵也不和他们啰嗦,径自将二人各自拖回,六只手好言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回头重重有赏啊,让你多喝两杯……那个成廉!你傻啦?要我说几遍?我克,你们怎么乱跑一气?”五千骑兵,正在分头乱窜,听六只手这一叫,五队兵还似来了劲般,跑得更欢,向右向后的都有,就没一个往六只手这边靠的。

成廉回过头来,苦笑道:“爷,你仔细看看……”

六只手怒道:“有什么好看!不是打完了么!老甘,你等会哈,我就弄个人来和你打……小猫你没事吧,回来回来,老纪你也傻啦?也回来……奶奶的,烦死我了,谁帮我说两句?”

一时之间几处局势,都似要他来照顾,忙了个不亦乐乎,心中暗叹这一军之主,确是没什么干头。成廉军前,无敌小猫与五鹿的战局已告结束,远远一个小黑点,如脚下装了弹簧般一蹦一蹦,迅速远去,转眼间消失在视线尽头处,自然是大败而逃的五鹿无疑。至于那拖着黄旗的这万余黄巾,一样作了鸟兽散,比来时跑得更欢。

远远黄巾消失之处,马蹄声隐隐传来,越来越响,成廉指指远方道:“爷,有大军到了!”再伸手往后方一指,苦着脸道:“那边也有……”

六只手愕然回头看去,果然另一面一样的马蹄隆隆,显然两面俱有大队骑兵,正在全速驰近!成廉还嫌说得不够,又往新野方向指道:“没完呢,那边也有……”五队重突骑兵,无须六只手下令,早就自己分作三面去了,却是成廉引一千军在左,郝荫引一千军在右,曹性引一千军面对新野方向,薛兰李封各引一千军,居于三军中间,五队兵列成个半圆,五将一齐回头瞪着六只手,左眼中全是同情,右眼中却全是无辜。

六只手头里面顿时晕了一晕,喃喃道:“今天什么日子啊……”华歆立即答道:“回主公的话,今天是望日,望的意思,是日月各居一方,并为一线,就是月半的意思……”论起博学多才,与庞统比不知谁上谁下,但在现在场中,却无疑稳坐头把交椅。

六只手怒冲冲瞪他一眼,华歆缩缩脖子,轻轻道:“与望对应的是朔,日月同居一方,也是并为一线,一般是初一……主公,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哎呀……”虽是他声音越说越低,但六只手仍是气愤不过,闪电般出手扁了他一记,邴原管宁一齐幸灾乐祸,嘿嘿阴笑,六只手吼道:“三个兔崽子,都退后面去!奶奶的,行了行了,要气死我了,那个谁谁……纪灵,去这边顶着,臧霸,去那边,老辽子你退回来,背后的宝贝要紧,老甘,我来会你!”

虽是气急败坏,但却没乱了方寸,甘宁赞道:“太傅调度有方,坐下将领进退有节,甘宁佩服!”六只手顿一顿脚,歪头问道:“你这意思,是不是咱们就不用打了,去喝喝酒,探讨探讨用兵经验?”

甘宁微微一笑,后头蔡瑁喝道:“甘宁!着你取六只手首级,多说何益?视我军令何在?十招之内,不取他人头覆命,需小心你自己人头!”甘宁叹一口气,再踏前两步,张辽纵马到六只手身边,轻声道:“爷,还是我罢。”

六只手闷声道:“这会你要是上去了,回头突围的时候,谁打头?”张辽叹道:“却原来爷也想到这层,正因为此,张辽没敢贸然出战……”

论处乱不惊,毕竟是张辽为最。六只手伸手去拍他肩膀,可惜人家骑在马上,一下却没拍到,张辽再想弯下腰受他一拍时,六只手哼了一声,赌气道:“算了算了,一会再拍好,甘宁,六只手来也!”气哼哼挺身而出。

暗影修罗好心道:“老六,你没事吧?要不我先上去试试?”六只手鼓起眼叫道:“你打得过他?我都打不过,你去干嘛?”暗影修罗瞠目道:“这个……我还真只对你有信心,小心!”后面七影杀手等人一齐叫道:“老六必胜!”几人一带头,立即众军一起喝道:“六爷必胜!六爷必胜!”

六只手哼哼唧唧应了,回头扫了一眼,正对上那双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的俏眼,心中一热,掉头喝道:“来了!接招罢!”即对半水,有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