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儿闻声,似是大出意外,转头幽幽看了六只手一眼,六只手只觉心中一股遏制不住的柔情生起,双眼一闭,琰儿又轻叹道:“公子,说则易,行则难,汉祚之微,岂是人力所能挽?我看公子虽有成事之姿,却无成事之相。惜乎,惜乎!”

叹了两声,又唱道:“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公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兵刀之下,人如草芥。世上总有上苍断定,人力,又怎可胜天?”

六只手心中莫名其妙一股怨气冲起。

自己大好青年,胸有鸿鹄之志,却难展翼千里,一时全忘了尚在游戏之中,有生以来的怒气一时尽数**而出,拍几而起,一拍之下,凉亭中好端端一面石几,给拍得四分五裂!

一时也不知哪来的如此大力,怒道:“天不仁,地不仁,我六只手就不信这个邪,我偏要叫那满地哀鸿,不复有悲鸣之苦!”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小召那动人的声音来:“玩家六只手悟得‘仁者之怒’,赐予‘仁者之眼’!”

六只手顿时醒来,一脸错愕,仁者之怒?仁者之眼?都是什么东西?

眼中忽地一痛,有若两枚钝钩刺入,硬生生要将双眼挖出般的剧痛!六只手痛呼了一声,双手刚要去护住双眼,却觉手上一重,竟是被那琰儿将双手紧紧握住!

正心惊间,琰儿轻轻叹道:“公子果是仁人,不知可否当得起蔡琰一吻?”

蔡琰!

六只手脑中顿时有如一道闪电劈过,蔡琰!可不就是蔡文姬!原来这就是自己千里奔寻的那个传说中的奇女,竟会在张扬的这座花园中莫名其妙的现身!

一时间双眼的剧痛都似已忘记,喃喃道:“当得起……”

六只手虽是口头好色,实则却是个害羞的主儿,换作清醒之时,蔡琰说这一句,虽是定是口水与鼻血齐流,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回这一句的,这要是给小猫知了,还不得给切作一片片的煮了?此时意乱情迷之中,刚刚回得一句,怀中一暖,蔡文姬竟是投身入怀,香唇起处,轻轻地点上了剧痛中的双眼!

刚刚还是黄昏,转眼间天色已如漆般浓黑。明明一张嘴只吻得一只眼,可六只手却偏偏觉得双眼给一齐吻中,顿时眼中那痛入心肺的剧痛尽去,一丝也不复存在!

体内的风火之力欢呼般涌起,在所能到之处尽情激荡,再在蔡琰所吻之处,如决堤之洪般喷泄而出,感觉整个人都有若化作了一股能量体般,尽数没入到了蔡琰体内去!

能量在蔡琰体内,有若婴儿回到了母体,迅速地汇集涨大,浩浩荡荡地再回到六只手体内来,转得一转,再度没入蔡琰体内去。几个反复,风火之力竟已似成了两条巨龙!

一切只在瞬间完成,蔡琰的双唇只是一点即回,但六只手却觉这一点有如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就在那双唇一回之际,风火巨龙一齐昴首发出怒吼,六只手只觉心中涌起一股浓到令人晕倒的爽快来,情不自禁,竟是轻轻的呻呤了一声!一声哼罢,双龙夺体而去,倏地消失在蔡琰体内!

蔡琰轻轻一笑,伸手抚在六只手脸上,起身而去,只留下六只手满怀的异香与幽越的呤唱:“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

一瞬间,时间似是凝滞,六只手闭目而坐,蔡琰留下的异香,竟似是用心去领会才有感觉,呤唱声在脑中久久不息,蔡琰手抚之处,隐隐的一团王气一闪而没!

六只手一声长啸,拨身而起,双眼一睁,一团烈焰疾喷而出,满园花草,顿时尽数燃起!

六只手这一吓可是非同小可,眼睛会喷火了?可不是搞怪!还没来得及再去回味刚刚那无与伦比的爽快,忽地发觉了一件怪事,自已竟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天呐!自己可别是挂了啊!

吓过之后,又觉不像,明明自己小胳膊小腿动得还是挺利索,狐疑之下,忽觉手脚动得虽快,却是全无力道,一惊之下,猛提真气,丹田中却是空空如也,那里有半点力道!

六只手叫一声苦,耳中嗡的一声,竟是晕了过去,耳边小召叫道:“恭喜恭喜,六只手大衍之体度过拨毛伐髓之境!”可惜不管什么境,六只手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这位大侠内力忽失,惊吓之下,早是晕个人事不醒,拨毛也好,伐髓也罢,无论如何折腾他,他都是动都不会动一下了。

四周人声大起,大群兵士一拥而入,手中俱是提着灭火物事,手忙脚乱一通,那火却就是不灭。六只手眼中喷出的这火古怪之极,凡被火焰沾着之处,定是烧个不死不休,可怪的是却不蔓延,众兵士只得眼睁睁看着满园花草一齐烧尽,那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灭去。

一个为头的叫道:“怪!怪!把这花匠抬去见将军!”众小兵七手八脚将六只手抬起,径抬到张燕府大堂去了。

大堂中站着两个,坐着一个,那站着的一个面似锅底,须如乱草,正是那88级的大将穆顺,另一个神情痴呆,赤膊右袄,正是刘豹!

堂上端坐之人,面容消瘦,头顶皮盔,身着轻甲,两只眼珠转处,神采飞扬,自然就是这上党之主,张扬是也。

众兵丁将六只手砰地往地上一摔,张扬皱眉道:“何事喧哗?”他看似瘦弱,却声若洪钟,嗓门甚大。

那头目将怪火之事一一道来,张扬挥挥手道:“知道了,先下去罢,那个死人也抬下去。”他不过只看了六只手一眼,立即就察觉这家伙既没的呼吸,又没的心跳,可不就是个死人?

众兵士正要将六只手抬走,张扬忽沉吟道:“六只手?难道就是那人?先放着,你们下去罢。”六只手倒真是成了名人了,居然连张扬也有所闻,却不知是福是祸。

众兵丁齐声告退,穆顺瞪起两只大眼道:“主公,这刘小子白痴一个,不如咯嚓了他算了,省得羌渠这老家伙来找麻烦。”

张扬横他一眼道:“你懂个屁!刘豹莫名其妙现身上党,你以为就没人知道?杀了他要是于夫罗来要人,我拿你去顶?”

穆顺扁扁嘴,大是不服,张扬又道:“我和你这白痴也说不清楚,去给我请董先生来!”

穆顺不敢回嘴,拱手施了一礼正要退下,门外一个老迈而充满阴寒气息的声音响起道:“穆将军留步!”

这声音好不令人别扭,穆顺叫道:“谁!”那人一闪而入,披发左袄,身形如鹰,年纪老大不小,身法却极是快捷。

六只手恰在此时悠悠醒转,眼一张处刚刚见到这老者,顿时又将双眼一闭,要多倒霉有多倒霉,真力全失也就罢了,为什么在这见到这个瘟神?

张扬一挥手,穆顺悻悻退下,张扬和声道:“原来是投鹿侯到此,张某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投鹿侯!这家伙总是意想不到时现身,却不知可是六只手命中的魔星?

投鹿侯一闪而入,微微拱了拱手,大刺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轻笑道:“将军公务繁重,不迎也罢,只是不知我匈奴之少主为何在此,还请将军替老夫释疑才是。”

穆顺叫道:“你少主为啥来这,你不好自己去问他?问我们主公干嘛?老家伙,你说话小心点,要不要我……”

张扬皱皱眉,冷冷哼了一声,穆顺不敢再叫,低头不语,投鹿侯也不生气,拱拱手道:“穆将军说得有礼,我这就带少主回了。”

张扬脸上也不知是喜是怒,抬手道:“请便,问羌渠大人安。”

投鹿侯应了一声,扶起刘豹就走,这刘豹再无初出现时的神气,真如木头一般,任人摆布。投鹿侯刚一转身,一眼看到地上六只手,长吸一口气道:“六只手!”

忽地一个转身,厉声道:“将军!此人是我匈奴大敌,为何却在此处,还请将军说清楚才是!”

六只手听得心中叫苦不迭,匈奴大敌?这也太夸张了点吧,自己什么时候动过匈奴一草一木,伤过匈奴一兵一卒了?要说有过节,反倒是投鹿侯这家伙玩了个破地之袭,自己可没招他惹他!

张扬面不变色,倒也有几分大将风范,衣袖一甩而起,沉沉道:“我若说不清楚,你待怎样?”

投鹿侯恨恨道:“刘豹王子此形此状,均拜这贼子所赐,我匈奴自羌渠大人以下,于王呼王,一应军民人等,均欲食其肉而寝其皮!还请将军将他赐我,否则,我匈奴弯刀营十万战士,不日即与将军会猎于上党城下!”

六只手听得心下了然,这张扬果然是与匈奴有些不清不楚,匈奴弯刀营也果非他所有,却是向匈奴借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