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劫狱(一)

李业翎哼了一声,道:“别废话了,开饭吧!早点儿吃完早完事儿!”

曲文理应了一声,赶紧下去了。

他的背影有点儿张皇,刚才那一瞬间,李业翎能够感受到曲文理对于自己的恐惧。

想到这里,他心中苦笑一声,自己当初刚从红旗军大附近的仓库出来的时候,刚刚进入安七外的队伍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略有些心机,实力比别人高一些的普通年轻人而已!而从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一言能定人生死,一个眼神就让下属心惊胆寒,恩威并施,从不以真实情感示人!

“现在的我,还是当初的我吗?随着权力的越来越大,难道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

蜕变,在无形中悄然进行着。这种事情也是无法可想,这不单单是一个领导者对于自身的要求,更是整个队伍,整个大环境对于领导者的要求。试想一下,如果李业翎还是和之前一样,与众人嬉笑怒骂,百无忌惮,那么谁还会怕他,哪怕他实力超群,在众人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个实力强点儿的大孩子而已,谁还会对他有敬畏之心?

没有了敬畏之心,就没有了上下尊卑的秩序,就没有了维持整个组织运转的纪律和规则,这对于整个群体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做上位者的,就是应当恩威并施,王霸兼用,让下面的人对你又怕又敬,这才是正道理。

出身于半军事学院的李业翎,从骨子里,还是对法家的学术更加推崇一些的。

想通了这些,心思通达没有阻碍了,李业翎整个人便也舒畅了许多。趁着等饭的这个空当,便是和这些队员们拉拉呱,唠唠嗑。这些人多是后来进来的,之前和李业翎并没有太深层次的交往,只是听以往大老队员们说过一些李业翎的事迹。

被灌输了一耳朵的这个总队长是多么多么的强悍,手段多么多么的狠辣的念头,因此对这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青年都是很有些惧怕,一个个也很放不开。但是谈笑几句之后,发现他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可怕,便都是放下心来,一个个话也多了,也都活络了许多。

不过李业翎和他们的亲善中始终还是保持着一种自矜,既让他们对自己有了敬重爱护之心,又是不至于在自己面前太过放浪形骸,不知礼数。这个度的把握,非常重要,李业翎毕竟之前也没干过什么太高的位置,也是始终在摸索,最近才是窥到了一点儿门道。

这一用之下,果然是很有用。

闲聊片刻,曲文理便招呼外面的人把饭抬了进来,由于晚上有行动,这饭菜就做的不甚细致讲究,大锅里面炖的肉片,一个人乘了一大碗,然后每个人匀了三个大白馒头。

李业翎对于饮食一向很讲究,孔圣人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李业翎这等凡人就更不用说了。许是之前过惯了苦日子,只要是在有条件,有时间的前提下,李业翎一定会让自己吃的好一些,再好一些。不过最近吃惯了精致的菜肴,今天乍一看这大锅菜反而是生出一丝亲切来,当下便端着自己的大碗喝了一口肉汤,赞了声好!

大伙儿见李业翎首先开吃,便也都埋头大吃起来。这些人都是二十郎当岁的棒小伙子,一个个都是食量惊人,吃香也不雅观,狼吞虎咽的,却没一个人说话。

李业翎笑了笑,也是自顾自的开吃。

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擦黑,在李业翎的吩咐下,大家开始换衣服。

每个人都是一身漆黑的衣服,就连脸上头上都是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精光透闪的眼睛。身上的皮靴也不能穿了,每个人都换上了一双平底儿的棉布鞋。这种布鞋虽然不够威武,但是胜在底子软薄,走路悄无声息,最是适合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业翎也是换上了这么一身儿,头一次做这种做贼的勾当,他倒是感觉到有些新奇。

这些行头在末世之前自然是能轻松搞到,但是现在却是很难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淘换的,李业翎暗暗点点头,这个人,能力确实是有的。

李业翎把众人挨个儿的检查了一遍,身上所有的能发出动静儿或是反光的东西全都被卸了下来,力求万无一失。这次的行动虽然没什么难度,但是对于保密性的要求却是极高,而且必须在时间的尺度上把握的良好才行,快一刻,慢一刻都是问题。

只要是把事儿做成了,造成既定事实,那么就是既定之天,哪怕是徐守义来了都是无法改变。但不是如若被被人中途发现,那双方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七点半了,末世白日短暂,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处都是一片片的漆黑。

李业翎轻轻跃上屋顶四处看了看,站在这里能够看出很远。

整个队伍居住的大院儿现在都已经是漆黑一片了,除了极个别的地方之外,其他的房舍都是黑沉沉的,偶尔能从里面透出一点儿豆大的灯光,接着也是赶紧就熄灭掉。

钢铁镇有自己的发电厂,电力一向充足,不但负担着整个钢铁镇已经工厂的电力需求,更是能够支援周边的几个县市,可谓是财大气粗。但是那已经是末世之前的事儿了,钢铁镇本身不产煤矿,火力发电所需要的煤炭都是从宁西省北部运来的,末世之后,交通线路全面瘫痪,北煤南运已经成为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想。

虽然钢铁镇的火力发电厂里面还有不少的煤炭储备,但是未雨绸缪,为长远计,早就已经在城内实行限电政策了。所有的电力都是优先供应工厂、军营,还有政府机关,至于平民家里,您还是凑活凑活吧!

新军所在的大院儿自然也不例外,这里长久无人居住,本来根本就是不供电的,这还是李业翎等人入住进来之后才从外面拉了一条线路过来。白天电力倒还充足,但是到了晚上,七点之后就是停电,直到第二天早上的七点。

除了限电的原因,根据李业翎的命令,现在新军大院里面实行宵禁,晚上七点之后一律都要上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不准在外面走动,违者重罚。这是为了她们的身体着想,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无论是军事训练量还是学习量都是极大,必须有充沛的精力才能支撑下来,这样早睡就是势在必行了。

当然,这种事儿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例外的,刘宏刚的小院儿现在就是灯火通明,隐隐还有喧闹声传来,也不知道这帮人在干什么。他们有自己的发电机,有柴油,李业翎也懒得管他们,只要是不越界,就当是没见看了。

大院里面是一片漆黑,大院儿外面也是漆黑一片。钢铁镇东城区没有实行宵禁,也没有士兵晚上巡逻,但是都不给你供电了,你还能干个啥?还是老老实实的我在自个儿家里造小人来的痛快一些。

李业翎点点头,轻轻落下地来,招呼大伙儿出发。

在之前已经是同意了手势,随着李业翎的示意,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夜间秘密行军的俗称‘特务阵型’,中间宽两头窄,就像是一个梭子一般。前后都有人四处张望,精心戒备。二十个人里面分出去四个人,两个在前面探路,两个在后面断后,如此一来,确保万无一失。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这些日子训练的成果,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手足无措,每一个人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都能切实的完成自己的责任。

李业翎在最前,曲文理紧随其后,一行人鬼鬼祟祟,但是同时又是极为迅速的行走在大院儿的街道上。

今天是宵禁命令执行的第一天,按照规律来说,正是上级领导最重视的时候,这个时候万万不敢出来触霉头。所有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面,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随便溜达。

由于限电,昨天刚搬进来的时候,考虑到这些女生们晚上的需要,每间屋子都是发了三根蜡烛下去,以防意外情况。不过,也就是能做到这一步了。此刻只有极少数的屋子里面能透出来一点儿昏黄的蜡烛光,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窃窃私语,除此之外,也再无其它了。

一行人脚下都是有分寸的,加之又穿着布鞋,因此都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几分钟之后,来到了大院儿的西墙,这里用石灰画了一个白圈,即使在黑夜中,也是很显眼。

大院儿的正门是不能走了,虽然不知道这时候郑全在不在,但是肯定有他的人守着,难免会被发现,而这处,就是早就选好的翻墙之所。

李业翎当先一跃便轻松的上去了,接着剩下的人也是都上了墙。

而就在李业翎翻墙的同时,郑全也来到了徐守义位于湖心小岛的别墅。

“今天下午,曲文理带人把大院儿后面十来个二层下楼给收拾出来了,那里本来是钢铁镇的扫盲学校,早已经荒废多年了。企鹅卵和李业翎在那呆了不短的时间,又着人收拾了许多东西,属下不好接近,便也没探听到什么。后来他们把苏珊大妈叫去了,再出来的时候,给了他五百斤粮食。属下把苏珊大妈叫来盘问,才得知,那八栋小楼里面现在已经是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医学器材,都是崭新如刚出厂,而且有不少是最新的型号!”

徐守义赞赏的看了看旁边的影子一眼,道:“看来影子猜得不错,李业翎打的还真就是这么个主意。”

影子幽幽一叹:“由此也可见李业翎财力之雄厚,真不知道他到底得过什么样的历练,经历过何等样恐怖的战场,不但实力极其恐怖,更是积攒了这么多的兑换点。兑换这些医学器材,只怕所费不小,怎么着也得几百兑换点儿,这要是属下的话,只怕早就破产了。”

徐守义安慰道:“个人有个人的际遇,你也不必太过挂怀。郑全,你接着说。”

“今天下午四点多,李业翎属下一名队长拿着李业翎开的条子找我,说是需要一批物资。上面大约都是指南针,地图,防冻药,医疗包之类的东西,量都不多,衣服要出远门儿的样子我便给了他们。然后他们一行十人就上了一辆悍马车,径直走了,到属下出来的时候就没再回来过。”

徐守义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他们今天出城的时候我刚好在城墙那边巡视进度,李业翎有条子给我,上面大致写了理由。这几个人出去是有任务的,跟李业翎有很大的关碍,跟咱们却没什么关系以后你就不用管了。”

影子的脸上有回复到了那种安然无波的表情:“这个李业翎,还真是个多情种子,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千里之外的人呢!”

徐守义端起桌上茶盏,轻轻品了品,悠然道:“这是人家私家事,跟咱们可没啥关碍。他既然已经铺好了摊子,器材都准备好了,估计上门儿来找我帮忙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影子皱了皱眉,他心里总是有点不好的预感,但是看徐守义兴致颇高,便也没说出来煞风景。

李业翎当先跳了下去,落地之后四处观察了一下,围墙的外面就是一条漆黑的小胡同,里面是一条死路,现在他置身的地方就是小胡同的尽头。小胡同里面乱七八糟的,有垃圾桶,在肮脏的雪中更有不少已经风干的大便,显然这里曾经是被人用作临时厕所用了。

不过这样甚好,这样幽深如闹鬼一般的小巷子,除非有特殊目的,只要不是神经病,晚上一般是不会有人来这儿的。

下来之后摆了摆手,上面的人就依次的溜了下来,墙高不过三米许,抓着墙头,双脚悬空轻轻一跳也就下来了,下面是积攒了很长时间的厚厚积雪,雪里面堆满了不明物质,自然不会咯到脚。

确定所有人都来了之后,众人便是又往前行去这一次领头的换成了一个小个子,这小个子就是曲文理白日间撒出去的几个探哨之一。他叫做曲大理,云南大理人,和曲文理倒是本家。虽然不知道为何让他打探那么一个所在,但是还是尽心竭力的做事。白日间他早就把此行的目的地打探清楚,更是把来回的路线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面,没有一点儿的遗漏。

曲大理打前面走着,带着众人一路向目的地走去。

出了小巷子就是一条宽敞的大街,李业翎认出来了,这就是昨个儿自己进城的时候曾经路过的一条大街。今天晚上天气还不错,算得上是月朗星稀,在这清冷的夜里,寒风打着卷儿,发出一阵阵呼啸。

因这天气,视线还不错,当然,这不错是相对来说的,自然是不能和末世之前那种夜晚路灯照耀下的街道相比,也只不过是能看清楚周围几米而已。虽然不能看得多远,但是周边的情景还是多少能瞧见一些的。此刻大街上一片寂静,只有这二十号人在鬼鬼祟祟的行动。

大街上的积雪早就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软底的棉布鞋踩在石头铺成的街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人行道和主干道之间的花树早就已经枯死了,但是现在还没有拔除,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的孤魂野鬼,不过刚好起到了遮拦视线的作用。

在曲大理的带领下,众人沿着人行道的边缘一路向北前行。

穿过六条大街,拐了五个弯,在四十分钟之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也亏着钢铁镇这种矿业城市的街道都是一个特点,规划的横平竖直,每个街区都像是方块儿一般,极为的好认。否则换一个稍微有年头的城市,几条稍微曲里拐弯的街道,只怕李业翎等人也不会有这么轻松。

在一个十字街口,躲在拐弯处的砖墙后面,曲大理指着东北方,轻声道:“队长,那边儿就是了。”

李业翎轻轻探头过去,在拐角的对面,再往北走上大约二十米,一个高大的门楼赫然耸立,门楼周围都是一片灯火通明,在这限电的夜里显得分外的刺眼。在灯光的照耀中,“钢铁镇第一监狱”的字眼赫然在目。

这里,就是李业翎等人此行的目的地了。

李业翎和曲文理商议一番,觉得这做实验素材的人选,最适合的莫过于死刑犯人了。这些犯人本就是犯了罪,每个人手里头都不干净,有的更是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说是罪该万死也不为过。这种人,哪怕是拿他们做**实验都是不手软,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应该死的,现在若是被抢过来,好歹还能多活几天。为了让他们不至于几次试验下来就死,新军说不定还会给他们不错的伙食待遇,让他们享受口腹之欲之后再死,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