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幸福的很多,不幸福的同样也不占少数。

他没有母亲,从来都没有。

这个贫穷的家庭从一开始就不是完整的,还好他有一个爱他的父亲,童年虽苦,却也不至于凄惨。他无数次问他爹一个问题“我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吗?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娘呢?”但他爹只是笑笑从不做回答。

对于一个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村落来说,打猎是他们获取粮食的主要来源,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正是如此。“乖,爹给你抓几只狍子回来做靴子。”这是他爹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爹死了。死在寒冷的冬天,那一天大雪纷飞。在自己孩子面前没流过一滴泪,皱过一丝眉的男人跌落山谷被群狼分食而吃,没有棉靴,留给男孩的只有一架血肉少的可怜的骨头。

当村民将尸骸拉回来的时候,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虽然还小不懂事,他却知道世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也走了。

在这个小的可怜的村子,除了造人玩,戳脊梁骨、谣言是主要的娱乐方式,没有之一。

“听王半仙说了吗?他是天煞孤星,他娘为生他血崩死了,他爹现在又被克死了。”

“快快,理他远点,要不然你也让狼吃了。”

“你再敢给我找他玩,我就打断你的腿。”

三人成虎,百人成鬼。村民们被自己的谣言吓怕了,纯粹把男孩当成一个收割人命的牛头马面,刻意疏离。

对于男孩来说这是残忍的,他没有了爹,没有了朋友,受尽了白眼,甚至也知道了他娘是因为他死的,当最后一个玩伴也因为这场传以为真的谣言疏离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再哭,也没有闹,苍白着脸,呆滞的在村子里活着。

下一个冬天,男孩完全习惯了面无表情,苍白消瘦的脸就像一滩死水,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可怕。家里太冷了,但是炉子早就坏了,看着别人家冉冉上升的烟雾,男孩点起一堆木柴,静静的躺在旁边取暖

。火光是温暖的,他默默睡着了。梦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娘和爹,这是比火光还有温暖的画面,娘慈祥的微笑和爹宽厚的肩膀,梦中的男孩,一年来第一次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满足的憨笑。

只是,为什么越来越热?身两旁的父母也不知所踪,你们在那?!此时的男孩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空间,父母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男孩哭泣着嘶吼着,他不怕狗剩带着小孩往他身上丢石头,也不怕别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只怕自己又成了一个人。

屋外大火已经弥漫了近一个小时了,从略微出现的火光到现在燃起的熊熊烈火,肆虐的狂风仿佛是在嘲笑着村民对男孩的冷漠。

“你看真是报应,把父母克死了,连屋子也着火了。”

“可不是,真是天煞孤星,没人可克了,就克自己了。像这种人快死吧,要不村子都让他弄的鸡犬不宁。”

“你听,他是不是在叫呢?哎—怪可怜的。”

“说什么呢!他不死这村子还不知道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呢,早死早投胎,省得受罪。”

火越来越大,村民越来越多。或是鄙夷、或是仇恨、或是怜悯。可他们就是那么站着,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救出屋中那个失去双亲的可怜的孩子。

不管男孩如何嘶吼,他的爹娘始终没有再出现,“连你们都不要我了吗?”带着伤心、带着疲惫他终于还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沉浸了过去。

半空中被狂风卷及而起的黑色灰尘,打破了这美丽山村的宁静。

眼前是男孩的家,只是…昨天还坐落在这里温暖的小屋,此时却成了一片废墟,无情的大火吞噬了一切,家具和房屋已然化为灰烬,而就在这个被大火肆虐过后的地上,一个黑色的物体轻轻的动了一下。

男孩没有死…看见慢慢爬起出来的男孩,村民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着急的四散跑开。男孩身上很痛,是那种钻心的疼。每动一下,全身仿佛就要散架一般,他看向不远处的村民“救。。救。。我。。”费劲全身之力,嘶哑的嗓子才说出这么两个字。可换来的却是无情的冷淡或者尖叫后的逃跑。

别人?呵呵

。他只有自己,太渴了他艰难的爬到水井边,却看到一个如鬼一样的怪物,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甚至连皮都没有。满脸血红,是鲜血凝固后的疤痕,一双稚嫩柔软的小手也是被烈焰烫伤后犹如黑熊一般坚硬的皮。

苍天不会关闭你所有的窗户。就在村民猜测男孩活不过这个冬天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渴了就喝井水,饿了就捡别人家的垃圾,他活着像一条狗,可怜,却不做作,他不会乞怜,永远不会!

冷漠会传染,被拒绝同样也会习惯,这一次他甚至连心跳——也变的冰冷,停止了跳动。只是——他看向村民的眼神却不再是麻木,那黑到极致的瞳孔深处,有着像心脏一样的冷。

流浪狗会被人道毁灭不是因为它们咬人,而是影响环境。如狗一般的男孩,在几个自认为狠心的村民合力下扔到了数十公里的大山里,理由只是因为他们的孩子见了男孩会感到恐惧。

伟大的亲情,伟大的爱。

某军区的集体演练,选在这么一个安静的角落,十多名上校级别的军人,守在一名老者周围,谈论着这场战斗的起始。

“哎?!这里有个孩子,天啊!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太可怕了,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断老你看,全身百分之九十的烧伤,这根本就是个奇迹。”

“赶快联络军医,救人!”头发花白的老人,脸色淡定下达了命令。

“这小东西忍耐力够强的,全身溃烂给他上药竟然叫都不叫。”

“是啊,都昏过去好几次可就是一声不吭,要不是他身体,当兵肯定是兵王的存在。”

过了很久,男孩仿佛已经有了知觉,他努力的睁开眼想要去看周围的环境,但是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只能眯缝着打量着四周。

看见男孩终于有了动作,那求生的样子惹得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带着好奇、带着抉择、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叫断鸿。断裂的断,鸿雁的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