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瑜现在仿佛像是在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不管是先前倒在血泊中的小草、还是后来张皓如死神横扫一众在他眼中犹如超人的异能者还是现在被天使一样的姐姐牵手而走,一切一切都堪称梦幻。

他原本不想走,只是这个大姐姐跟自己说了一句,我会吩咐人将她埋了的。自己心底的抵御一下子消失不见,便伸出手臂跟着大姐姐而走。

虽然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但是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他发现今天街道的气氛变得与往日非常不一样,有很多难民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议论,但他们的目光里已经不再像往日那般充满鄙夷而厌恶,换作了震惊与羡慕。

处于城市最底层,赵焕瑜所居住的地方一直拥有着破旧、腐烂的词汇。而现在他所看到的是什么?!中式小阁、英式建筑或是田园小居,越往深处走,赵焕瑜所见识的建筑物也越发繁琐,在这里你可以见到路灯、靠椅甚至便利店,如若不是耳边那若影若现的哭喊和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让人很难相信在末日来临数月之后竟然会有这么一片“乐土。”

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很难理解“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这略有深意的词汇,在他幼小的心底此时只有一个声音,要是小草也能来这就好了。

看见男孩的失落,李诗韵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言语。

而眼前的一切落在了张皓的双眼之中,他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恶趣味。

这一点,处在幸福中的赵焕瑜没有发现、圣洁高傲的李诗韵没有发现、甚至离张皓最近的断鸿都没有发现。

只有张皓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说的理由。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时间流逝于脚底,伤势颇重的张皓与断鸿无法快速行走,李诗韵也不催促,始终离他们有二十几米。

这复杂的一行人在一间很普通但又极不普通的一栋楼房停下了脚步

说它普通是因为与周围那眼花缭乱的建筑不同,它就是一座普通的住宅楼。

说它不普通,这里却居住着整个隆昌城中最有权利的一位。

楼有五层,却只有顶层一户透有灯光,这个住宅阴气逼人,像是许久没有住过一般,每层的窗户多少都有些破旧不堪,如同鬼屋。荒废的楼、消失的居民。种种原因构造成了这座平凡楼房的不普通之处。

张皓不明白,这个掌握着数十万人命的魁首,为何会选择这里住居。

李诗韵没有解释,张皓当然也没有索问,他只是静静跟在她的身后,进楼、上楼。

一路行来,暮色黯淡,寂静无比,地面的旧砖和墙上还残留着乌黑的陈年血迹,显得格外阴森。别说普通人,就算是见过血的屠夫,只怕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赵焕瑜年龄还小,只觉的这里有股阴森的寒意,握住李诗韵的小手不由攥的更紧一些。

张皓和断鸿一路走来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比这更加阴森可怕的画面,也见过太多。根本没有任何惧色,甚至连最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没有。

李诗韵静静的走,张皓便静静的跟。

转弯,停足。

李诗韵没有说话,但张皓自己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没有谢谢,因为他知道她也不需要谢谢。

张皓搀扶着断鸿推门而进。

房间内内的装饰极为平常,张皓环视一周,入眼的一处十二三平米的客厅,厅内只有一个沙发、一张铺有报纸整齐摆放书籍地老旧书桌、一个靠椅和墙边两侧所挂两张分不清是青鸾凤凰或是什么神鸟的巨大画幅,张皓就算如何淡定,也不由心底叹了一句:“真够寒酸的。”

“来了?”

这房间本来就小,家具又少,像是被搁置了许久,于是这道忽然响起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非常清晰

这道声音很轻微,透着股中正平和之意,在张皓耳中却不止清晰,更像是一道雷霆,而这自然和屋内环境无关。

张皓瞳孔微缩,看着不知何时端坐于靠椅上面的老人,犹如遇鬼。

一路走来,张皓接触了不少主修速度的异能者,他们天赋异禀,速度或快、或闪堪比常人数倍数十倍之多!可不管如何他们终究是人,速度再快也有个限制,无法穿越时空,有迹可循。

可这名老者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前一瞬间还没其人,竟然在一刹那的功夫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就算张皓心性如何坚毅,面对此等诡异事件也不由手指微颤。

老人很老,头发雪白犹如银丝,脸上褶皱也布满脸颊。

老人很瘦,瘦到四肢细入枯柴,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穿在身上倒不如说是套在身上,宽大而又极不合身。但他的脸色却无比红润,如若走近仔细看去会惊奇发现他皮肤之下的血液竟在自动游走,像是湍急的河流永不停歇。

就像张皓看待楼房所想,此刻的想法如出一辙,老人很普通却又极不普通。

他很瘦弱,仿佛简单一拳就能打死。他很强大,仿佛一座高山压顶而下。

很矛盾却又出奇的与周围所融洽。

“城主?”

张皓扶住断鸿,看着眼前老人,紧张问道。

“城主?”

老人缓缓抬起头来,破旧的摇椅咯吱作响,大概是刚睡醒不救,红润枯瘦的脸上现出一丝倦意,深陷眼眸内目光依旧温暖,却有几分惘然追忆之意。

过了很长时间,老人眼眸里忽然现出一丝明悟之意,牵动唇角松如叠纸的皮肤,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说道:“对,我是城主。真是老了,最近总是忘些事情。”

“让你这么一问,正事有些忘了。我让诗韵叫你过来干什么?我再想想

。对了!想起来了,我想说可不可以让你的那些小家伙离隆昌远一些,毕竟每日出城的人不少,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对于眼前这名老人犹如老年痴呆状的回答,张皓来不及去嗤笑,他只觉得一股股寒意从尾椎骨冲到自己脖间,双手不由握得更紧。

一直以来龙鸦他们的存在都是自己最后也是最大的底牌。

此前张皓的确想将龙鸦他们召唤过来,但李诗韵的出现打乱了自己的所有的部署。

如若龙鸦他们进城,看见自己身死,少了控制必定还原本性,到那时就算异能者镇压,但难民也会死伤惨重。张皓并非嗜血狂徒,也没有身死殉葬的冷血本意。所以张皓并没有要求龙鸦他们继续前进,而是朝后返回,为的就是能远离隆昌,少做杀戮。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戏剧性,自己非但没死而且还被城主相邀,显然自身性命是有了一线生机,所以张皓更没有了让龙鸦进城的打算。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此前龙鸦它们靠近隆昌,距其还有三五公里,要知道这可不是三五米的距离!光凭肉眼根本不可能做到。

难道是被搜寻营发现?不!张皓当即将自己想法推翻。

自己命悬一线,龙鸦它们的速度和杀意堪称浓郁。若是被搜寻营发现有这么三只凶兽满含杀意朝隆昌进发,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出手抵挡。

肉眼看不到,也不是属下汇报,自己更没有像别人透露半分龙鸦它的消息。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

下一刻,张皓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股强烈的恐怖无力感瞬间占据身躯!

张皓想到了一个自己好似猜到却不愿猜到的理由,所以他苦涩问道:“您晋升三阶了?”

老人这次没有迷茫,眼神像是看待自己后辈一般平和说道:“是啊,本想睡一觉,谁知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