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悬挂在那透蓝的天空中,云彩好像被太阳烧化了,消逝的无影无踪,大地像蒸笼一般热腾腾的,草木垂头丧气,像是奄奄待毙,地面上热浪翻涌,令人窒息。太阳的光芒毒辣辣地照着,仿佛要榨干大地上所剩无几的水汽。

在一片广阔的田地中,有一位老农顶着炎炎烈日辛勤耕种,他那饱经风霜的双手熟练地挥舞着镰刀,一撮撮麦穗应声而下,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脸上,但他依旧无悔的挥洒着汗水,将下半年的幸福,寄托在这滚滚的麦浪中。

“爹爹,喝水!”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端着一瓢清水,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一双纯净的眼眸闪烁着灵秀的光芒,眉宇间透露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质,清秀的外表与他破烂的衣衫极不相称。

“洛儿,”老农惊诧道,带着一种责怪的语气“天儿这么热,你不在家与你娘好好歇着,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田地上做什么,唉,这鬼日头!“

“爹爹”男孩听到责备,双眸弥漫着一层雾气,像是要哭出来一般,道:“我听娘说,这几日田中缺水,我担心爹爹缺水中暑,就从附近人家讨了一瓢水送来,没想到,竟惹爹爹生气了……”

老农满布皱纹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笑意,轻抚着男孩的头,关切道:“呵呵,爹爹不生气,爹爹知道洛儿最懂事了,爹爹刚才只是怕洛儿热着,才急着赶你回去,但是咱家离田地这麽远,是谁把你带过来的?”

“是我自己跑过来的!”那个被称作洛儿的男孩自豪地说道,紧接着他又低头看了看底下,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道:“只是……鞋被磨坏了……”

老农看着孩子那已是破烂不堪的布鞋露出了脚趾,脚趾上还有不少灼伤的痕迹,登时一阵感动,他接过孩子手中的水瓢,仰头喝下了半瓢。

他极力掩饰着早已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孩子……你也喝……”

洛儿一手将水瓢搂在怀中,一手为父亲轻轻擦拭着眼泪,神情认真,惹人怜爱,他乖巧道:“爹爹不哭,是洛儿不好,洛儿惹爹爹伤心了……”

老农将孩子抱入怀中,轻抚了好一会儿,才不舍道:“先去玩吧,等会儿和爹爹一块回去!”

洛儿嗯了一声,高兴地跑到了一垛麦秸前独自玩耍起来,老农看着孩子玩耍的背影,眼眸中掠过一丝惆怅,他长叹一声,继续挥舞起了镰刀。

另一个农民来到他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秦老三啊,我看你是有病!像洛儿这么可爱的孩子别人还是求之不得呢,你不好好珍惜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为洛儿找什么亲生父母,自己辛苦养了七年的孩子还要送还回去,你呀,真是被这鬼日头烤傻了!”

老农秦老三冷哼一声,不理睬他,继续低头收割小麦。

那个农民见状重重的拍了他一下,道:“死老实,活受罪,你只要找个大夫把洛儿的那个破纹身除去,我们大伙儿都不说,就是他的亲生父母来了,他们也没法指认洛儿是他们的骨肉!”

秦老三叹息摇头,凄然道:“你说的这个理儿,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洛儿聪明伶俐,教书先生说过好几次让他去县城读书,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只会白白耽误他的前途啊!”

劝话的那个农民神情激动,显然是被秦老三的无私与质朴打动了,他激动道:“行……行……既然你有这份儿心,明个儿我陪你去县衙把寻亲告示贴出去!

忽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麦田的寂静:“爹爹……爹爹……血……血啊……”

秦老三听到叫声,一下便听出了儿子秦洛的声音,他放下镰刀,迅速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听到尖叫的其他农民也纷纷赶来。

在几座麦垛之前,聚集了很多人,秦洛浑身颤抖,指着麦垛间的一个缝隙,道:“血……血……有个死人……”

众人大惊,急忙掀开麦垛,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躺在麦堆里,胸前汩汩流淌着鲜血,雪白的衣衫更是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秦老三吃惊的看着这个男子,又看看在自己怀中正在颤抖的秦洛,吃惊道:“洛儿,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秦洛似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靠在父亲怀中,颤抖地说道:“我玩的……时候……他……就在了……”

这是有一农民壮着胆子去探查白衣男子的鼻息,忽然惊呼道:“他还有气息!有救!有救!”

众人一拥而上,为白衣男子探查伤势,一大夫模样的人为白衣男子上了些药酒,止住了从他胸前溢出的鲜血。

“需找个地方静养才对呀!”有一农民出声道,“但是谁家肯收留此人呢?”

众人纷纷皱眉,在这种贫困的山村中每年收获的粮食根本难以自给,再收养一人无疑会使原本就困难的家境更加雪上加霜!

就在众人踟蹰之际,秦老三发话了:“就住我家吧,等他醒了,就把他送到紫阳山那个门派疗养吧!”

众人纷纷点头,秦老三心地善良,着实令人崇敬,他们又望了望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依旧是仙云缭绕,如梦似烟,隐隐透露出一种高贵圣洁的气势,神圣不可侵犯!

见天色不早,众人纷纷收工回家,秦老三背着白衣男子,吃力的行在路上,他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似雨水般落下。

秦洛跟在后面,见父亲疲惫,小声道:“爹爹,歇歇吧!”

秦老三吃力的笑笑,道:“没关系,还能撑得住!”

花了好大功夫,父子二人才回到家中,只见那残破的房屋中已燃起了袅袅炊烟,一阵扑鼻的饭香迎面扑来,秦洛呵呵一笑,快步跑回家中,欢快道:“娘亲,饭熟了……”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裹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道:“你这小子,整天不见人影,跑哪儿疯去了?”

秦洛甜甜一笑,道:“一闻到饭菜香,我就又疯回来了,呵呵,娘亲厨艺真好”

妇人被着孩子的“花言巧语”逗乐了,笑道:“呵呵,那你今晚就得多吃点了,不吃撑了就不行!”

秦洛含笑点头,飞快的摆出碗筷,向厨房飞去,妇人看着孩子快乐的神情,眼神中掠过了淡淡的哀伤,她自语道:“唉,七年了!”

秦老三将白衣男子安置在寝室后出来,看着妻子失神的表情,心头一阵酸痛,他强忍着哀伤,上前安慰道:“别这样了,被孩子看到了多不好呀,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呀!”

妇人流泪点头,道:“我懂……只是我不知道,当孩子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他是否还会记着我们这两个山野村民啊?”

“会的,一定会的!我相信他!”秦老三目光坚毅,点头说道。

妇人擦拭着眼泪,又问道:“你背回来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秦老三细细地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妇人听后叹道:“可怜的人,定是被土匪盗贼之类的人给劫过了。”

就在这时,寝室里传来了一阵声响,秦洛跑去查看,只见白衣男子立在地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见秦洛进来,问道:“这是哪里?”

秦洛嘴里含着饭菜,含糊不清的回答道:“这是我家啊!”

“你家?你家?你是谁?”白衣男子寒声问道。

秦洛心中有些害怕,刚要回答,白衣男子竟又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秦老三夫妇闻声赶来,听秦洛道明了情况,就又将白衣男子抬上了床。

月上中天,皎洁柔雅的月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大地苍穹,被镀上了一层清泠的白纱,甚是淡雅凄美。月辉清华,无比静谧,无比恬淡!

此时村中灯火已尽数熄灭,天地间只留下了这一层飘逸清冷的光华。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宛如野兽发狂一般,根本不似人的叫声。“

早已睡下的秦老三一家,听的清清楚楚,这声凄厉的惨叫,正是从自家的寝室里发出的!

秦老三披上衣裳,起身查看,秦洛惊恐地躲在被窝里,不敢露出头来。

秦老三轻轻推开白衣男子所在寝室的房门,只见黑暗中两道诡异的绿光射出,随后一道人影向他走来,正是白衣男子,而那闪闪的绿光竟是从他的眼眸中射出的,秦老三吓得汗毛倒竖,只见此刻的白衣男子面目狰狞,口露獠牙,哪里还有半分人形。

“鬼……鬼啊……“秦老三失声喊道。她的妻子听闻急忙起身查看,但就在穿好衣服即将出门之时,她停下了,她返回**抱起兀自在颤抖的秦洛越出窗户,绕过白衣男子所在的寝室向屋外冲去。

此时的房中已是没了声响,一片死寂,秦母将孩子送到房前的街道上,高声命令道:“快走,快,在麒麟河边的那个凉亭等我.

秦洛闻言,扭身便跑,边跑边道:“娘亲,你一定要来啊!”

秦母含泪挥了挥手,就在此时她感到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大惊之下她扭身回望,只见白衣男子似鬼魅一般站在她的身后,阴森的绿光正从他的双目中射出。手中提着一个人头,赫然正是秦老三!

秦母大呼一声,顺手抄起地上的一个扁担,发疯似的向白衣男子冲去,一道血光闪过,一把赤红色的长剑刺入秦母体内,她睁着惊恐的眼睛倒下,口中喃喃道:“洛儿……”

秦洛向着麒麟河的方向奔跑,突然,一片刺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道路,他吃惊地停下,回头向村子的方向望去,但见在这一片昏黄的月下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村子已经被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不多时,一声声惨叫传出,秦洛呆呆地望着这一切,那个白衣男子,宛如地狱来的恶鬼一般,正疯狂地收割着村民的生命,每一道剑光闪落,就是一股鲜血喷出,渐渐地,鲜血流成了河,静静地流淌在秦洛的脚下,也流入了那幼小的心灵中。而那河的上游,是无尽的杀戮,扭曲的的尸体,痛苦着挣扎着,仿佛在呐喊,又仿佛在乞求……

血光冲天,将这凄迷的月夜映得一片惨红,火光化作色彩斑斓的琉璃丝在空中飞舞着,飘摇着。秦洛已经瘫倒在了地上,怔怔地望着一座座尸山,由残破的尸体组成的山!

渐渐地,那嘶声的惨叫停止了,天地间一片沉寂,肃杀的静,令人绝望的静!

“呜……”野兽般的嘶鸣,震彻山野,白衣男子从火海中走出,一身白衣上由于鲜血堆积,竟已成了暗红色,又有无尽的血从他的衣角滴落。这个血色的月夜啊!

看到秦洛瘫坐在地上,白衣男子幽绿色的眼眸中散发着兴奋的光芒,他,一步一步地,逼近!

秦洛吓得急忙退后,只是一截树枝钩住了他的衣角,生生的将他的衣袖扯下,他小臂上露出一个弯月抱星的纹身,在这漫天火光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刺目!

红色长剑再度挥起,伴着无尽的血光,劈下!蓦地,又停下了!

白衣男子静静的注视着秦洛,眸中的绿光渐渐淡去,嘴角上的獠牙也一点点的消失不见,白衣男子眼神炽烈,望着秦洛,竟露出了一种激动无比的神色,他声音发颤,断断续续说道:“孩子……你爹爹在那儿……我是你伯父啊!

秦洛看着这个男子怪异的表现,更是惊恐,他蜷缩在地上,指了指那片正在火浪滔天的血海,白衣男子循着他的所指,望了望,登时脸色大变!

他看着自己身上兀自在滴血的衣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我干的……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啊啊啊……!”

其声音惊天动地,振聋发聩,附近的一块林地倒下了大片,秦洛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昏死在了地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