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见到公子的时候,他正急匆匆地出门,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説小黑要回老家和小妮子完婚,他去送送。”秋水百合沉吟了片刻,接着説道,“但是我感觉公子好像有什么心思……”“前天怎么没听你提起此事?”青鸟依竹急切地问道。

“我只是猜想,不敢肯定的,”秋水百合给青鸟依竹添上茶,説道,“我担心小姐听了又添新愁,所以就忍住没説。”“百合什么时候也变得心里能藏住话了?”青鸟依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还不快説?”“這都是小姐教我的哦。”秋水百合不好意思地説道,“小姐説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我才两思就説出来了,説明修行还不够呢!”“鬼丫头,进步蛮快的,都能学以致用了。”青鸟依竹揶揄道,“对小姐也敢隐瞒,是不是找扁?”“我哪儿敢呢?”秋水百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正在坦白么。平常公子见了我,总要详细地询问小姐的饮食起居,可是那天他什么也没问;我照小姐的吩咐,问他最近的情况,他也只是粗略地説一切都好’,让我好好照顾小姐,然后就匆匆走了。我想就算是去给小黑送行,也不用這么着急嘛。這好像不是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好奇怪啊……”“咕咕喵——”那只夜猫子又叫了一声,秋水百合皱了皱眉头。

“是這样啊,”青鸟依竹眉宇间略含着忧虑,“我也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這几天心里慌慌的,精力总是集中不起来。午休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追我,我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它追上来紧紧缠住我,向我吐着火红的芯子,我远远看见公子,大声地叫他,但他却好像怎么听不见……佛祖保佑,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残月如钩,探向黑夜的深处,似乎要钓尽人间的魑魅魍魉。已过寅时,冷气上升,正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刻。

冷月生伸了伸懒腰,看着灯下编写好的训练计划,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通过对流氓公子的细致观察,决定有针对性地制订训练计划,以最好的方式、最快的速度将他的衣钵传授给流氓公子。他为此煎熬了许多年,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就像有了创作冲动的人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表达方式,若不一吐为快就会心痒难耐坐卧不宁。

青辣椒身着松散的淡绿色休闲内衣,端了一杯咖啡轻轻走了进来,在放下咖啡的时候,瞟了一眼灯下的训练计划,微微含笑道:“冷哥,最近我总觉得你怪怪的。”“是么?青妹説来听听。”冷月生显得很有兴趣。

两人婚后相濡以沫,感情一直很好,虽然都已步入中年,但还是保持着年轻时哥妹相称的习惯,即使在公众场合也不避讳,被追星族们传为佳话。曾有一个八流记者突发奇想,借题发挥,对此颇有微词,被志愿组织起来的500名铁杆追星族们抓到,和一只雌性大猩猩关在一起,直到他连叫大猩猩36500声“猩妹”才侥幸逃过一劫。

“自从宣布流氓公子为衣钵传人,冷哥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睡觉也不説梦话了,真比吃了盖中盖还管用。”青辣椒借用广告语打趣丈夫,“酒也不喝了,烟也不抽了,麻将也不打了,每天精神头十足。除了指导流氓公子练武,就把自己关在這儿瞎鼓捣,都快把他当成你的亲儿子了。嘻嘻……”“唉,我要是真有這么个儿子就好了。”冷月生为喟然长叹一声。

“哼,对我有意见就直説嘛,别這么拐弯抹角的。”青辣椒脸一沉,给冷月生一个后背,“就知道你对她余情未了。明天你就去找她,让她给你生个乖儿子,我没意见。”“青妹快把醋瓶子扶起来,”冷月生站起身爱怜地轻抚妻子圆润的肩头,他的手感到了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青妹待我這么好,我怎么还会想着她呢?依竹都到快出阁的年龄了,你怎么还不改小孩子脾气呢?”“冷哥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想着她。”青辣椒转过身来,两行清泪顺着白晰光洁的脸颊淌了下来,“你晚上説梦话的时候,经常叫她的名字,又怎么会不想她呢?十几年了,每次听到冷哥喊她的名字,我就心如刀绞,默默流泪……别人都羡慕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知道我们内心的悲伤。也许冷哥当初真应该选择她,就不至于有人生的缺憾了。”冷月生面色尴尬,一时间竟然説不出话来……

青辣椒所説的她,芳名雪滢,乃是云南潇湘邬彝族头领醉墨石的的宝贝千金“潇湘公主”。

雪滢是彝族人公认的第一美女,眸若澜沧之玉,肌胜玉龙之雪,静似凤尾之竹,动如白云出岫,堪比传説中的的阿诗玛。当地流传着這样的歌谣:“潇湘公主有多美?大理茶花洱海水;潇湘公主多温柔,孔雀见她要低头;潇湘公主笑一笑,蝴蝶泉边花枝俏;潇湘公主愁一愁,百鸟不愿展歌喉……”冷月生夺得“大力神杯”之后,为摆脱狗仔队的纠缠,征得父母同意,单人独骑去云南游历闯荡。在潇湘邬的原始森林中,被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蛇所咬伤,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之际,被进山采药的“潇湘公主”雪滢和贴身侍女蓝丁香所救。冷月生在潇湘邬养伤月余,和雪滢一见钟情,两人海誓山盟,私定终身,约定三年后完婚。

谁知三年中突生变故,潇湘邬一带发现了特大金矿,垄断西南金玉市场的黑道老大、外号人称“鎏金砌玉”的朱文科对此垂涎三尺,重金收买潇湘邬的“人渣”天可垠作内应,血洗潇湘邬。醉墨石拼死保护女儿雪滢杀出重围,前来福建寻找冷月生。

当时冷月生的名气如日中天,青辣椒也风头正劲,对冷月生紧追得不舍。狗仔队们频频将两人在公众场合的照片搬上报刊娱乐版,大造两人已经订婚的的绯闻。雪滢未见冷月生,先闻此消息,如遭晴天霹雳,病倒在客栈中。

醉墨石气愤不过,前去冷府找冷月生讨説法,恰遇冷月生不在家中。冷月生的父亲和醉墨石话不投机,动起手来,醉墨石哪里是冷月生父亲的对手,被失手打成重伤……

冷月生得知此消息后,快马加鞭前去寻找醉墨石父女俩,但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他还不死心,又赶到云南潇湘邬一带前去寻访了半年多,始终没有心上人雪滢的音信。无奈,只得郁郁而归……

“青妹,人生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矣。雪滢与我有缘无份,這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否尚在人世也未可知,你又何必跟一个苦命女子计较呢?”冷月生説到這里,鼻子一酸,眼眶发潮,禁不住哽咽起来。

“冷哥别伤心了,怪我不该提起此事。”见冷月生动了感情,青辣椒感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分,赶紧劝慰丈夫,取下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让他坐下来稳定情绪,“同她比起来,我够幸福的了,若是她现在还在人世,真的还痴情于冷哥,我会亲自操持,用八抬大轿迎她进冷府的。”冷月生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胸膛,目光中满是赞赏和感激。青辣椒对丈夫娇柔地一笑,冰霜就在双方的默契中化为绕指柔情。

“快喝吧,凉了会伤胃的。”青辣椒抽回手,端起咖啡送到丈夫手中,适时将话题移开,“説説依竹的终身大事吧。最近上门提亲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你避而不见,全推给我去应付,我可真有点招架不住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能来的都是觉得和我们家门当户对、有名有望的主儿。既要让人家知难而退,又不能让人家觉得尴尬,真是好为难哦。我想和冷哥商量,尽快把這事定下来,一来了却我们一桩心愿,二来也免得再得罪亲朋好友,冷哥你的意思呢?”冷月生微微点头默许,略微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説道:“這事是应该作考虑了,不然,我们可就把亲朋好友全得罪完了。不知青妹是否有了中意的对象?”“我眼睛都看花了,一个赛一个英俊潇洒,个个都是白马王子哟!”青辣椒眼角眉梢都是笑,“只看外表还真分不出个高下来,我把他们的照片档案拿来,冷哥定夺吧?”説罢,青辣椒欲起身去取照片。

“不必了。”冷月生挥手制止,這才发现青辣椒的身子根本没离开椅子,明亮的眸子正狡黠地看着他,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冷月生知道妻子已经明白自己要説什么了,就索性捅破了窗户纸。

“你觉得流氓公子這孩子怎样?”“人还算聪明,但无根无底的,哪里配得上我们依竹哟!這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各路英雄笑话我们的把柄?”青辣椒颇有些担忧地説道。

冷月生知道這些话是妻子反复思考权衡过的,他又何尝不是在脑海里蒸煮烹炸了若干遍呢?

“看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冷月生放下咖啡,背诵课文一般侃侃而谈,“我于万人之中选定這孩子承传我的衣钵,自然是全方位考虑过的,其中也包括他是否配得上依竹。我想青妹和我的想法应该是不谋而合的,唯一忧虑的就是這孩子的门第。其实,世界上哪里有永远不变的门第,智慧加机遇是改变门第的金钥匙,只要掌握了這把金钥匙,茅舍随时能变成殿堂,看重门第是典型的鼠目寸光。我们都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亲眼目睹了多少门第在辉煌和凋零之间一夜置换,难道还悟不出這个道理吗?”冷月生説得有些激动,索性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冷哥説得极是。”青辣椒显然非常赞赏丈夫的睿智和高瞻远瞩,“下月18是依竹15岁的生日,我们安排他们见面,然后征求依竹的意见如何?毕竟這是孩子自己的终身大事哦!”“好,那就有劳青妹为男女主角策划戏路了,我只是友情客串呵……”妻子的通达令冷月生兴致盎然、幽默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