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沧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魔界之门消失的方向,神情依然有些惶惑。凄灯老人望着他,道:“少年人,你伤得很重。”

祝云沧并不回答,事实上,他有些不堪重负之感,但他却不想表现出自己的颓势。

凄灯老人笑了笑,挥杖一指。祝云沧顿感周身热气包绕,轻柔的抚慰之感让他觉得重获新生一般。

凄灯老人道:“少年人,总是如此逞强,虽然令人敬佩,但却太过冲动草率。”

不久,祝云沧才渐渐缓过神来,道:“前辈,你,是在说我?”

“不错。”凄灯老人道,“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请前辈指教。”祝云沧拱手道。

凄灯老人道:“看来,你还不明白你体内的至阴之力的重要性。”

祝云沧望着凄灯老人。

凄灯老人道:“毁殇乃是上古妖剑,这一点许多凡人都知道。但却未必有人知道毁殇之剑的来历。”

“毁殇剑原本乃是一对,被称为弑神双剑。”

祝云沧蹙眉道:“那么,此剑还有另一把?”

“不错,另一把剑被称为寂灭。”凄灯老人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当日在孤萧城上保护的那位朋友,手中所持的便是寂灭剑。”

“如此说来,当日那魔界来使想要取孤天溟的性命,所为的便是那柄寂灭之剑。”祝云沧有些惊奇。

“很有可能。”凄灯老人继续道,“弑神双剑,乃是上古六魔器之一。”

“上古六魔器?”

“不错。”凄灯老人道,“即便你们凡人的史书中,或许也不曾记载。”

祝云沧的确不曾在任何一本书中看过有关的记录。

凄灯老人道:“上古六魔器:弑神双剑、缚魂铭文、封神塔、六道刻命轮、万魔血幡、三尸神甲。此六物,乃是上古魔神蚩尤所铸的第一把剑化成的六件太古魔器。蚩尤为了与人类始祖黄帝及主神伏羲大帝战斗,铸成了太古第一魔剑。此剑,在蚩尤失败后,为黄帝所获,为防止此剑祸乱人间,黄帝将剑化作铁块,分六部分藏于世间南北东西各处。谁知,此六块魔铁,本有灵性,经过千百年的演化,竟成了六件——或者说七件——不同的魔器,重现人间。”

祝云沧道:“莫非,这次,十二魔君亦在搜寻六魔器?”

“六魔器本就是十二魔君操纵之物,只不过在第一次神魔之战后,六魔器亦本分至六处封印起来。”凄灯老人道,“此次毁殇剑与寂灭剑重新出现,其他魔器亦可能先后到来,每一件魔器的出现,都可能是人间的一场浩劫。”

祝云沧默默点了点头,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你现在明白了吧,如今毁殇之剑已经碎裂,毁殇之剑的力量没有了容器。”凄灯老人道,“若是你死,此力量必然被魔界之门吸入,令那其中的魔类势必更加强大;纵便力量未被魔界之门吸收,散播人间,必然祸及四方,亦或引起各修道门派、妖族、魔族等的争斗,更可能引起天界关注。为消除这股力量,我不敢保证上帝伏羲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到时候,人间一样要经受巨大的浩劫。”

“这么说……”祝云沧道,“看来我死了,非但救不了这神州,还会害了天下人。”

“不错。”凄灯老人道,“你必须好好活下去。这才是对神州最大的帮助。”

祝云沧心下略有些惊慌,他并非不负责任之人,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肩负起了守护神州的使命——而要做到这一点,竟是如此简单,又如此困难。

好好的活下去。

祝云沧道:“我或许明白你的意思了。”

“记住我的话。”凄灯老人道,“如果你想活得久一些,如果你希望人类能度过这次浩劫。”

“另外,你还需注意一些事。”凄灯老人又说道,“此次魔界的出没与六魔器的重现于世,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阴谋?前辈明示。”祝云沧道。

凄灯老人道:“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当下已是触犯天条,断然不能再对你多言,否则,恐波及于你。”

祝云沧眉目紧蹙,这一刻,他当真已完全不明白凄灯老人的用意了。

凄灯老人一挥木杖,光芒冲射而出,贯入祝云沧体内。

“这一道纯清神力,能助你更好的保持体内阴阳平衡,并且让你今后修炼事半功倍。我,会在孤萧城等你再来!”说罢,人影消散,再无任何踪迹。他走得干脆,未给祝云沧留下任何更多指点。

“前辈!”祝云沧在山川江河之间大喊一声,却唯有回音飘荡。飘荡在业已平静如常江水之上,层层如同波澜,逐渐消散。

祝云沧有些迷茫地环视着四周,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妖怪就怪小爷我运气不好,嘴又臭,脾气又怪,总是得罪些不该得罪的人,遇到些不该遇到的事……”说罢纵身而起,决云而去。

他此刻无处可去,只能先回到与据比尸神决战的江滨,沿路寻觅伊采薇等人的踪迹。他反复思考着凄灯老人的那番话语,但最终却还是得不到任何收获。凄灯老人似乎说了很多,但却似乎什么也没有说。而且,当日孤萧城一战最终的结局,以及凄灯老人背后的秘密,对于祝云沧来说都是极大的谜团。

如今,祝云沧能确认的,仅仅是这凄灯老人乃是神界中人——就算不是,也必然与神界有着莫大的联系。凄灯老人断言祝云沧必然还会再去孤萧城找自己,想来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沈芯翎、伊采薇身上都受伤不轻,因此最可能去得地方,便是这山川附近的市镇。祝云沧经过多方打听,两日后,便在小镇的客栈里寻到了众人。此时,沈芯翎正在客房内静养,伊采薇与无魂从旁照料。

伊采薇的伤口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她对祝云沧言明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但不知为何,祝云沧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担忧。

众人决定在镇里住上几日,再作打算。孤天溟以用传音纸鹤通知附近行动的各门派,密切注意并方法据比尸神的动向,各派弟子亦是草木皆兵,不敢有丝毫懈怠。

又一日,黄昏时分,祝云沧与孤天溟在城外郊野的山坡上会面。

“重逢以来,你还是第一次单独找我说话。”孤天溟站在祝云沧身旁,秋日的夕阳映着那张略显深沉的脸庞,与一头白发。

“不错,若非果真有事要对你言明,我亦不必如此。”祝云沧道。

孤天溟笑了笑,道:“虽是一别十年,但你我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隐瞒的吧?何必如此神秘?”

祝云沧道:“此事,非同小可。”

孤天溟神情微变,道:“却是何事?”

祝云沧伸手握住孤天溟负于背后长剑的剑柄。他看到孤天溟微微一惊,身体十分自然的做出反抗的动作,但很快解除了警戒,似乎有所掩饰。

祝云沧道:“你可是早已知道此剑的来历?”

“这把剑,与你的毁殇一样,是一把凶剑,力量极端强横。掌门说此剑名唤寂灭,百年前神魔之战曾经出现过,之后便不知去向。”孤天溟道。

“既然不知去向,你又如何得到?”祝云沧问道。

孤天溟笑了笑,道:“云沧,你有所不知……此剑,就藏在百灵部的幻灵洞之中。当日众道聚集于鸿蒙谷,为争夺毁殇之剑而大肆杀戮,此剑,便感应毁殇之力,不停在洞中发出鸣响。当时,我无处躲藏,父母便让我暂避于幻灵洞之内,我便循着声响,发现了此剑。”

“你……这剑是你带出来的?”祝云沧惊奇道。

孤天溟摇了摇头,道:“我岂有此等力量,此剑,乃是两名玉玦峰昆仑门之人带出,他们原本早就得知毁殇之剑被投入鸿蒙谷之中,料到此地必生杀戮,故而来此调解,奈何晚到一步,最终只在幻灵洞中救下了我……当时,他们担心寂灭之剑由于感毁殇妖力而觉醒,自行冲出幻灵洞,便将它强行暂时封印,并与我一同带出了鸿蒙谷,回到昆仑山。”

到此刻,祝云沧终于明白,为何当日玉玦峰昆仑门掌门慕容长风出现之时,身后随侍的那两名男子会让祝云沧感到十分熟悉了。这两人,正是十年前救祝云沧于蛊雕爪下的两名修道男子。当日祝云沧担心他们入谷戕害族民,不肯为他们之路——想不到,却是间接害了鸿蒙谷百灵部。

一种无形的内疚之感顿时激荡心胸,祝云沧变得有些面无血色,呆立原地。

“怎么了,云沧?”孤天溟看出祝云沧神色有异,问道。

祝云沧颤抖着抬起头,道:“天溟……我,我对不起百灵部……”

“你在说些什么?”孤天溟疑惑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祝云沧道:“十年前,我曾犯下了一个错误,正是因为这错误……才延误了那两位玉玦峰昆仑门弟子到达百灵部的时间……”

虽然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但祝云沧明白,此事他必须说出来。每个人一生都会犯错,有的错,在事情真相之时,也许早已是后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