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不凡之物,就让我来会会它!”东方笑的身子化作一道白虹,一剑向司空无方袭来,剑势凶猛、剑光凌厉、剑速追风。

司空无方没有打算躲避,或许,亦没有能力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叮!若平湖四散的涟漪,如微风拂过的疏淡荒草,似蜻蜓轻点的无波水泽。锈剑一端与毁殇剑身相撞,仿佛连时间也为之静止,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寂静。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不过一瞬,耀眼的亮光与震天价的声响在持剑的二人中间爆发,土石飞扬,干燥的沙尘扑天而上。东方笑急退数丈,若非御气之术强横,或许早已一头栽倒下地;而另一面,司空无方后翻落定,神色亦有些难看。

高手之间,往往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次过招,便可分出高下。

“这小子修为不深,但毁殇之力实在过于强横……”东方笑的白袍轻轻拭过锈剑剑身,道,“不如合我四人之力,一举将他拿下,再作商讨!”

灵云子望了身旁的黎天烬一眼,黎天烬嘴角微微上勾,似乎同意了对方的提议,端木药仙依旧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但眼中却隐隐闪现着暧昧的光芒,悄悄从身后掣出法宝炎帝神农玉净瓶,另一只手,则泛着暗绿的光芒,显然是炼毒之功已然发动。

“怎么?真要一起上?”司空无方嘴角微微**,却不只是激动还是惊惧。

此时,地面上的祝云沧已经在整个百灵部内绕了好几个圈,没有人在意这幼小的孩童,而他,也始终找不到孤天溟的身影。他抬起头,望向高空,天空仿佛已化作一片血红色。

此刻,四大门派的首脑已与司空无方缠斗在一起,数到不同的光芒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在空中交错、碰撞、聚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祝云沧跌坐在地上,神情呆然。

“看,那里还有人,有个小孩!”忽然,地面的沉寂被打破,祝云沧惶惑的沉思也被打断,思绪被完全拉回现实之中。他站起身来,看到的是数名负剑白衣青年,那些人的身上粘着鲜血,手臂、腿上带着伤痕,满脸杀意,那佩剑的尖端也早已一片暗红。

他们没有丝毫修道之人的高洁风骨,有的只是无尽的嗜血与邪恶。

“师尊有令,一个不留!”为首的男子抽出长剑,向祝云沧直冲而来。

祝云沧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感伤,反身拔腿狂奔。

“你们过去,围住他!”为首白衣男子在奔跑中指挥道。

身后二人并不答话,只是箭步飞身,迅速闪到了祝云沧面前。

祝云沧刹住脚步,回身而望,然而,身侧却是两座房屋,房屋旁横倒着数具死尸——他已经被完全封死了退路。

“小兄弟,对不住了!”为首的白衣人飞身一剑。

祝云沧没有闪开这些剑客杀招的能力,他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这些人,比那只蛊雕不知要强多少倍。

“最终,还是要和族人死在一起……”祝云沧暗暗地想。虽然他还不懂什么叫做轮回、天意,但此刻,他却释然地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劈啪!

一声而嘶哑的炸响,紧接着是身体撞击地面的沉闷震动。

“臭小子快跑!”半空之中,司空无方大吼一声。祝云沧面前的白衣人已经被剑气斩杀,扑倒在地,乱战之中,司空无方竟出手帮助祝云沧打开了通路。

祝云沧不敢多想,反身奔跑,另外两名白衣人,或许是畏惧那空中的剑侍司空无方,竟一时不敢上前追赶。

然而,由于司空无方的分心,东方笑已经一剑刺穿了他的左臂,一阵血雾在空气中弥漫。

“卑鄙,竟然偷袭!”司空无方怒道。

“战场之上,不可分神,你难道不懂?”东方笑的脸上挂着得胜者不可一世的神色,再次挥剑而来。

司空无方躲过一剑,斜刺里却突然又伸出一只鬼爪,骨节奇大,掌纹怪异,整只手都呈青绿色彩——原来,端木药仙发现自己的法宝炎帝神农玉净瓶,对完全不使用道术的剑侍司空无方毫无效果,已经放弃了对它的使用,双掌并出炼毒手,向司空无方毫无保留地发动进攻。

司空无方纵剑而上,反手一刺,端木药仙识得厉害,急忙抽手闪躲,但与此同时,黎天烬已再次抛出圣火麒麟眼,宛若巨网般的三昧真火腾空而下,似乎要将网内之人进阶焚毁。

灵云子看准时机,天重云剑向空中直立,一手竖起二指,掐诀念咒,九天之上云气微动,一道奔雷直劈在天重云之上,随之是向前猛地挥击,剑光凌冽,霹雳之声不绝于耳。

雷电与三昧真火形成的落网不断缩小。

“牛鼻子,火怪你们两个做什么?!”东方笑叫骂道,他与端木药仙也在这火雷网之中,但灵云子与黎天烬似乎并没有让他们逃出来的意思。

“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端木药仙也不禁咬牙切齿。

司空无方忽然觉得十分可笑,虽然此刻并非嘲笑他人的时候,但他却还是笑出声来,与此同时,剑成旋风,毁殇之力在他手中越加觉醒,身为剑侍的他,可以说,以得到邪剑毁殇的一半认可,但毕竟仍是凡人,修为也并不算高深,用力过猛之下,鲜血开始从嘴角不断溢出。

“裂!”一声大吼,司空无方纵身而起,对准火雷网的中心猛地一击。

天空之中仿佛多出了一个太阳,尽管,在这阴郁的天气里,连这太阳也成了一抹灰黑色彩,深紫色的几道电光由“太阳”内部激射而出,周围的风也开始燃烧起来,接着,一声裂响,仿佛连这浩荡虚空也在战斗中产生了裂纹。

光华乱舞,气流奔走。

天空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抛飞出去,灵云子的被毁殇邪力切中右肩,整个人硬生生腾射而出,撞在不远处山坡突起的岩石上。黎天烬无法抵挡热浪的袭击,整个人从空中摔将下去,勉强握住山崖边叉出的残枝,才幸免一死。而方才在火雷网之中的两人,也已纷纷落回到不远处的高崖边缘,以手支地,似乎已经身受重伤。

唯有司空无方,依然悬于空中,掣剑于手,仿佛峰顶雄鹰,傲视众生。

地面上,幸免于难的祝云沧看见这一切,不禁呆住了。

他原本并没有如此高的修为,御风之术也并没有如此熟练,然而,此刻,他真的只有他一人还留在空中。

“呵呵,一群庸人,个个心怀鬼胎,即便在战场上也不懂同仇敌忾,依然相互算计!你们带来的人已经在地上打的你死我活,你们几个还要在天空中勾心斗角。”司空无方笑道,“你们当真是这世上最可怜、最可笑的一群。”

四大门派的首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语,更无力反驳。

“既然尔等为此费尽心机,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吧!”司空无方忽然将手一抖毁殇之剑化作一片黑光,飞腾上天,而他的整个人则纵身落下,正落在祝云沧面前。

四大门派掌门之中,伤势最重的便是灵云子,然而,当看见天空中毁殇剑影漂浮的片刻,他的双眼中却再次放出光芒,心中暗道:“司空无方实际早已身受重伤,只是强撑不肯表露,他此刻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要退让一步,以一种较为不失尊严的方式来出让出毁殇剑。”思量至此,已经忍住胸口的疼痛,再次拔步而上,御风而起。

“灵云子,休要趁人之危!”不远处的炼火教主黎天烬亦不甘示弱,拔步飞身,伸手触向天空中那一缕黑暗的剑光。

“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想要毁殇剑,先过我这一关!”东方笑大喝一声,拔剑而起,然而,就在离地的一刻,背后忽然被人一掌重击。

“唔!”一个趔趄,东方笑竟从山崖上跌倒下去,他用尽全身力气,方自拉住悬崖上的岩石。

悬崖边,端木药仙对他诡异一笑,随即腾身而起。

“你……你这畜生!”东方笑的手在不停颤抖,随时都有可能坠落,而此刻,他已经身受重伤,没有余力使用御风之术了。

地面上,司空无方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屑,对祝云沧吐出一个字:“走!”

祝云沧呆然望着对方,他这十岁的心智,着实无法捉摸眼前这黑衣男人的做法:“你……你不要那把剑了……”

“哼。”司空无方冷淡地一笑,径自向百灵部出口走去:“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你要找的人或东西,我劝你也不必找了。”

祝云沧没有别的选择,留在这宛若人间地狱一般的部落里,等待他的只有深沉的痛苦与痛苦中缓慢的折磨与死亡,他无法承受,他毕竟只有十岁,他害怕,怕地要命——虽然他也害怕面前这深不可测的黑衣男子司空无方,但呆在他身边,却总比呆在那群丧心病狂的野兽身边强得多。

不多时,二人已经行至树林深处,不知为何,在司空无方的带领下,他们似乎走得特别快,也少走了许多歧路。太阳渐渐西沉,林间落下一层斑驳的金黄,金黄的源头,是西天那一抹如血的红日,仿佛尚未结痂的伤口,周遭的一切,甚至都带着腥臭的气息。

“那把剑……”祝云沧再次按捺不住,刚要开口发问。

“唔……”话未说完,司空无方却已经捂住胸口,单膝跪倒在地。

“你受伤了!”一直跟在身后的祝云沧赶紧冲到司空无方面前,道。

“无妨!”司空无方挥手道,“死不了。”

祝云沧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浑身已经有许多处伤痕,有几处刀伤甚至深可见骨,大量鲜血不断淌出体外,他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正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将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从他神身体中抽离。

“胡说,你伤的这么重!你就要死了,你根本打不过那四个人。”祝云沧焦急道,“你为何要救我,你为何不能带着剑自己跑?”

“你这小子好生奇怪,我岂非是此事的始作俑者,我岂非是你的仇敌,你却为何这般说话?”司空无方挣扎着抬起头,望着祝云沧。

“你……此事虽然因你而起,我……我怕你,而且,也恨不得要杀了你……”祝云沧颤抖着道,“但,但此刻你并不该死,你救了我,我便欠你一条命。”

“呵呵,那你现在自己离开,不必管我。”司空无方道,“你我便算是两清了。”

“你被那帮凶残的道人与剑客所伤,我若放任你死在这里,岂非是助纣为虐!”祝云沧抱着头,道,“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脑袋很乱,我想杀了你,可是,可是我觉得不能,你虽做了一件坏事,可是我觉得错又不在你,总之你不该死!”他几乎要想破脑袋,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事上如此纠缠,但这的确是他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呵呵呵……哈哈哈哈!”司空无方忽然朗声大小,用力站起身来,将手一抬,一缕黑色幽光,从手中滑落。

一声金属的震响,毁殇剑竟落在二人之间,实实地插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