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的慕容长风,睥睨着地面的众生。在那杭城之中,有看见了这一幕的居民,竟失神的跪下身来,向那空中的慕容长风跪拜。似乎人类就是如此,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便会将那神祗奉为最最敬畏的信仰。

慕容长风笑道:“你们以为,隐藏于雨竹林之内,便可以抵挡住本座的天诛么?哈哈哈哈,尔等听着,你们已然没有任何退路!还不快快交出祝云沧!”

“当下却该如何?”魍魉王似乎也有些惊恐,道,“到了此际,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既然连天也收不了他,或许这一切,便是天意。”吴逸荻不禁说道。

“天意……”黑袍魔君道,“这可恶的天,对我魔界已然不知做过多少令人发指之事,如今却依旧误勘善恶,容下这世间第一的真正魔头。真是可怕!这便是你们人类所信奉的天么?”

吴逸荻道:“这天本就有着天的想法,天如今乃是由神族掌控,天意便是神族之旨意,天早已不是天,天道早已成为神道。”

“既然你也知道,那为何不与之相抗?”黑袍魔君道。

吴逸荻嘴角微微一勾,不再言语。

伊采薇道:“无论这是否天意,如今,我们也必须违逆一遭了。”

黑袍魔君回过身,望着伊采薇,道:“你……你当真如此设想,为了那个人……”

伊采薇道:“我并非为了哪一个人,事到如今,我早已是身不由己。今日不除掉慕容长风,我们岂有机会立足于世间,这人间岂非要变作炼狱?”

“不错,事到如今,我们已然没有任何退路了。”血瞳上前一步,道,“纵然与慕容长风这一战乃是自寻死路,我们也断然没有退却的机会。”

黑袍魔君望了一眼身旁的众魔族,道:“你们……”

“我等誓死跟随君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有魔君一同达到,就连那不通言语的据比尸神与穷奇也俯身下来,行跪拜之礼。

黑袍魔君道:“好,既然如此。”

他将方才收起的四件魔器重新拿了出来——万魔血幡至于中心,三面分列缚魂铭文、六道刻命轮与封神塔。这布阵之法与方才仅仅只是稍有不同,但其散发的灵力气息却与方才大不一样。

“此阵,名唤万魂融魔阵。”黑袍魔君道,“乃是这六魔器阵法之中最为凶险的一阵,当此阵启动之时,入阵之人,须祭出自己的魂魄,与这魔器的魔力相融合,从而催动出最为强大的魔力。此阵的凶险之处,便在于我等一旦深陷阵中,魂魄也会随着这阵型而走,而且不同人的魂魄将被强制融成一体,直到阵法解除之时方能重新回归肉体。”

他望着众人,道:“你们应该清楚,人与人的魂魄各不相同,强制相融,会是什么后果。”

“你们,可敢开启此阵?”

“已然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还有什么选择么?”魍魉王双肩耸了耸,道,“无非拼死一战。”

“我这几十年,一直遭人白眼。大家都认为我是个懦弱无用之人,此刻有这么一个英勇壮烈的几乎,我为何不试试?”方一平道。

吴逸荻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怕你们受不了我这带着半神之力的魂魄。”

沈芯翎有些紧张,但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所有人围在阵旁,他们知道,此阵一旦启动,他们之中很可能有人会死去——甚至说,一定会有人死去。但无论是人类、半神还是魔君,所有的人,都没有丝毫的退缩。

黑袍魔君道:“既然如此,我便即刻启动此阵。”

说罢,将手中紫黑色的光芒,缓缓运向那万魔血幡之上,万魔血幡立刻便有了感应,一阵阵红色的光耀,开始与黑袍魔君那紫黑色的光芒相溶,不断相溶,直到光华乱舞,灵气逼人。

所有人,只感觉道某些东西长在从身体之中抽离,仿佛自己不由自主地走向、或是飘向了那魔器所组成的法阵,只是他们却也知道,自己的肉体并没有动,即便是说移动,移动的也是那飘忽的灵魂。所有人都神情未变,等待着这一场看似悲壮的“死亡”。他们知道,他们所选择的这条不归路,可能将自己引至万劫不复,却还是义无反顾,只因此刻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融!”黑袍魔君言说此语之后,抽身向后跳离数步,而他的魂魄,也在这一时刻向那魔器所组成的万魂融魔阵中飘飞而去,越飘越近,越来越虚无,越来越暗淡。

最终,所有的魂魄,竟在那阵中央聚集,凝聚。

耀眼的光华在那阵中出现,四散如同羽毛一般的紫色辉光飘飞向空中,而后,消散,但在那“羽毛”之间,却有一样东西站了起来,确切得言说,乃是一个人站了起来。那是一个看不清面目之人,他,或她舒展着身形,亦真亦幻,慢慢升向空中。

慕容长风见那竹林之中略有异动,催动手中神力,一挥广袖,玄黄战袍飘飞涌动,无数剑光若雨点般劈裂而下,狠狠的削在地面之上,这剑光击碎了雨竹林的宁静,也将那一抹苍翠变得波澜起伏,变成了绿色的惊涛骇浪。

只是那没有面目的人,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飘飞到了慕容长风面前,他身披战袍,手持一柄散发着光芒的剑,这剑似是有形,却又无相。

“你是何人?”慕容长风不禁问道。

那无面目之人,自然亦是无口,向前突身冲出几步,并不言语,只向那慕容长风一剑袭去,这一剑的力道令人难以想象,但慕容长风哪里甘于示弱,亦是一掌迎上,剑掌相交,竟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之音,紧接着有成了一片雷霆霹雳之声。

杭城中幸存的百姓们看见天空中的这一幕,不禁纷纷惊恐起来,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躲避,并非因为他们胆子变大了,只因在这难以想象的力量之下,他们早已被完全震慑,亦是完全臣服。他们跪倒,祈求,磕头,希望这恐怖的“天罚”再一次过去,他们不懂何谓灵力,不懂这一切为何会突然降临,跟不知三界众生之事,不知天下之大,还有许许多多人类所无法想象、无法逾越的力量。

他们此刻,唯有敬畏,唯有心胆破裂,唯有顶礼膜拜,唯有两股战战。在这“诸天”面前,他们觉得自己永远都是渺小的。

那无形之人,与慕容长风拆了数招,慕容长风竟觉得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他只道这雨竹林之内隐藏着绝世的高人,却不知,这人影,事实上,是由那一大群人类、魔族与妖类的魂魄所组成,他们维系这股力量的根本,便来自于他们的齐心协力。

——无论这齐心协力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

“很好,你很强!”慕容长风冷笑道,“你到底是何人,真没有想到,本座方自成为天界金仙,竟会遇上你这等高人,哈哈哈哈!有趣,端的有趣!”

那“人”依旧不语,双手一展,那手中的剑化成了长枪,长枪狠狠向慕容长风搠将过去,一枪一记雷霆奔涌,一枪一记火焰燎原,一枪一记冰雪漫天,一枪一记沙尘飞扬。天空中,五色的光芒交叠纠缠,最后融为一色,一色,即是无色。

“好枪法!”慕容长风道,随即双手向空中一举,那虚空之上,顿时像是出现了一道伤痕一般,奔涌的云气如伤口之上倾斜的血液,又似难以言喻的巨大飞瀑,向慕容长风的手中聚集而来,慕容长风仅仅是这么举着手,那手掌便已然化出了数十百丈的巨大法阵,这法阵旋转起来,铭文飞腾,天空中云气所形成的流瀑,在那法阵之上散开,不断扩散。

“不过,纵然你有再好的枪法,亦不过是凡胎肉躯!”慕容长风吼道,“接我此天诛之力吧!”

法阵包绕着云气,变作了一片若晚霞般烂漫的彤云。

那无脸之人见此情状,迅速变招,那手中的长枪收回,那五行之力亦是消散,随之将那长枪当胸一横,长枪很快便化作了巨盾,这盾牌,立在天地之间,似乎上通九天,下接地狱,将所有的道路都封死,变作了这世间最难以逾越的屏障。

那彤云,就在这巨盾的中心炸裂,又是那种沉闷的响动,只是这沉闷的响动,已经让人难以忍受。

杭城之内,竟有几名老弱之人七孔流血,倒地气绝。

这一击的威能,虽然爆发在离地面数里的高空之上,却仅仅是凭借声响,便足以将人震得心胆俱裂。

但一切显然还未结束,那闷响结束之后,以两股力量相交之处为中心,恐怖恢弘,壮阔无比的劲风气浪向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去,就连那雨竹林,也在这一刻被席卷出巨大的一块空地,地面上的竹叶、灵力障、法阵、铭文尽数碎在了这股力量之下,那九海夜魔的小屋,更是在瞬间便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