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沧别无选择,此际,只能完全跟随黑袍魔君行动。

天欺国在荒界边缘的林界之内,中间隔着连绵横亘的魔域群山,魔域群山之上寸草不生,岩石之内甚至会燃出熊熊烈焰,此山高耸入魔界云霄,催动灵力却也不能逾越,唯有顺着那群山之内为数不多的几条小道翻越山脉,方有可能来到山的另一侧。

群山之下。

“此山,纵然是魔神蚩尤,也只能靠步行翻越。”黑袍魔君道,“千年之前,蚩尤正是翻越此山,在魔域群山的阳面取得魔火神岩,才熔铸成了神兵,你身上的毁殇剑之力中,便有这魔火神岩的力量。”

“你带我来此处,便是要对我说你们魔界的陈年往事么?”祝云沧冷冷道。

黑袍魔君嘴角一勾,道:“哼……我只是想告诉你,翻越此山之时,你身体内的力量很可能会引动山体中魔火神岩的火灵,介时我们必然受到那火灵的袭扰。火灵之力固然不可怕,但一旦火灵聚集,唤醒这山体之内的其他古兽,恐怕一切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祝云沧不语,这一路上,他多半选择沉默。只因对魔界的一切,他都不甚了解。

然而,就在祝云沧沉默的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喝:“祝云沧!终于找到你了!”

祝云沧一惊,回身而望,身后之人,竟是那南宫鸿与三名玉玦峰弟子。

“南宫掌门,你……”祝云沧看着对方眼中的杀气,心下忽然有一种特别的不安之感。

“好……”南宫鸿望见了祝云沧身后的魔君,道,“不仅逃来魔界,还与魔君串通一气。”

“我……”祝云沧自知百口莫辩,却道,“在下,实在是身不由己,因此……”

“身不由己?”南宫鸿冷笑一声,道,“莫非,你假装进入那七巧门离去,却隐藏于暗处,杀害蝶语夫人、偷袭慕容掌门与你的兄弟孤天溟,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祝云沧瞳孔一收,道,“我,偷袭慕容长风、孤天溟?他们受伤了?这……这却从何说起?”

“哼!”南宫鸿道,“到了此时,你还想抵赖不成?如今孤天溟身受重伤,慕容掌门命悬一线,你却逃亡到了魔界,还与这魔君混在一处,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为那死去、重伤的众多江湖同道复仇!”说罢将腰后的酒葫芦狠狠掷向天空,一剑杀伤前来。

祝云沧心下无比疑惑,更是冤屈非常,然而,此刻要辩解却早已是来不及了。

刹那,便掣出天恒长剑,纵剑而上,一剑轻吟,剑光浮动,祝云沧顺势一侧身,一把按住南宫鸿的肩头,企图以无极玄功化去其力量,将他击退,然而,就在这时,那空中的葫芦之中,酒香四溢,如泉水一般清冽的佳酿飞瀑一般流淌下来,正袭去了那青锋剑上的烟尘,青锋剑化作一缕金黄。

酒神剑现身!

轰然一击,祝云沧整个人倒退数丈。

黑袍魔君飘忽在一旁的半空之中,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一切,双手之中燃着黑光,但这黑光却只是隐约可见,难以辨明。黑袍魔君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令人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玉玦峰弟子已飞身杀到祝云沧之后,将祝云沧退路封死,这三人的境界皆已到了化神期上下,长剑一抖,可见粼粼清光。

祝云沧本不愿对无故江湖人士动手,奈何此时面对的四人皆是杀气腾腾,对他仇恨极深,他除了死战,别无选择。身后的三人吼叫着冲杀而来,三股呼啸剑锋,从他的头顶,肋下与右肩袭将而来。面前,酒神剑一剑纵劈,地面上的岩石顿时飞腾而起,这正是合道剑之剑招,以酒神剑发力,凌厉剑气之下还带着难以言喻的醉人酒香。

祝云沧急忙以衣袖挡住口鼻,忽然旋身而动,如一阵横刮的旋风一般,找准了合道剑剑气与岩石的空当,直袭向南宫后,他身后冲杀的三人,碍于合道剑强大的灵力,只得收招后撤,却不敢穷追不舍。

南宫鸿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作为,猛然一惊,急忙张开五指,将真力御于掌中,一掌承下祝云沧旋转的剑势。在祝云沧的身体由于自己的灵力波动稍有迟疑之际,一剑朝祝云沧心口袭去。祝云沧急忙扬身而上,倒挂虚空之中,掐诀念咒,由上空激射下一道灼热的玄炎箭。

玄炎箭在地面炸裂,火焰环形四散,那环状的火焰之中,却不只带着一抹橙红,竟也带着一丝紫黑。

火焰点燃了干燥的地面,火星再一次环状散开,如此,火星、火焰跳动数次,方圆十丈内竟充满了灼热的气息。

这股力量着实强大,连祝云沧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式玄炎箭,竟再一次蜕变得更为恐怖。

“这……”他翻身落在烈焰之内,吼道,“魔君,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心下自是已有估量,魔君前番替他疗伤之际,显然在他体内埋下了某种东西,某种他所未知的力量。

半空中的黑袍魔君淡然一笑,道:“这可并非我的意思,这是你的命!不过,话说回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难道不好?”

祝云沧惶惑非常,而面前的三名化神期被击退反倒,那南宫鸿也被这股热浪冲得有些站立不稳。

“好,好个祝云沧,竟还以魔族之力来提升自己的灵力。”南宫鸿嘶声道,“你……往日我等对你信任有加,还以为你是那江湖上少有的年轻才俊,正人君子,却不想你如此卑鄙,野心如此巨大,你大概早有打算吧?!”

“不……我……”

祝云沧想要争辩,但四柄剑却再一次杀将上来。

祝云沧横剑一架,四柄剑上下与天恒长剑碰撞,灵力奔涌,四散之际,两那黑袍魔君的披风也已被吹得完全飞散而开,黑袍魔君脸色淡然,但却似有几分得意,道:“好,非常好,看来,你的体制果然很符合我等的要求,正没想到,凄灯竟于我等有此默契。”

祝云沧自然没有听见这句话,纵然听见,他或许也根本不会懂。

此刻的祝云沧,一心沉在面前的战斗之中,他见双方相持不下,以那天恒短剑旋转虚晃一剑,灵力向面前几人的脖颈之间袭去,这股灵力实际上柔和非常,但由于起势极快,足以震慑面前的几人。

果然,南宫鸿与另外三名弟子感到这股灵力的涌动,已然心下有些畏惧,急忙闪身后撤,收势落定。祝云沧亦将成见浮在身后,短剑掣与左手,指向面前几人,道:“诸位,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还请各位不要听信谗言,高抬贵手,待诸事抵定,我必然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诸事抵定?!”南宫鸿冷笑,道,“你想拖延时间,也须选一个好些的理由,如此言说,我们岂会听信你一面之词。再者,当日的一切,都是我等亲眼所见,你还要抵赖,脸皮正是十分之厚了!”

“亲眼所见?”祝云沧与四人对峙,道,“你们亲眼看见我祝云沧杀人了么?”

南宫鸿道:“虽未亲眼看见你杀人,但那几人都是被先天真剑所伤。蝶语夫人、孤天溟与慕容长风,还有那些死去的江湖人士,都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好手,试问他们怎会被人轻易偷袭?试问,谁能用先天真剑之力偷袭他们?”

南宫鸿顿了顿,道:“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偷袭他们的,乃是他们的熟人,甚至至亲之人,如此才能令他们放松警惕,而他们的熟人之中,除了你,还有谁会用先天真剑?!”

祝云沧眉头紧蹙,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当时的情状,也猜到了大部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际,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绝不可能会相信。

“不必多言了,你背后的天恒长剑,已然暴露了你那抑制不住的魔性!”南宫鸿道。

祝云沧一惊,侧脸望去,背后的天恒长剑上,紫光、黑光与橙红之光相互交织,似乎神力与魔力正在交缠融合,但比起那神力,魔力要更加强盛,此刻,他体内,也是真理翻涌,他甚至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杀!”不由分说,南宫鸿再一次飞身而上,身后的三名玉玦峰弟子亦紧跟其后。

一式合道剑、一式合天剑、一式合人剑、一式合地剑,天山玉玦峰四剑齐出,四股剑气同时从四个方向朝祝云沧的要害袭来,岩石化作波澜,从四个方向直击天际,同时朝祝云沧延伸涌动。祝云沧一咬牙,左脚一踏,天恒长剑向身侧一划,催动真力。

这真力一旦释出,祝云沧却端的没有想到,一瞬间那天恒长剑上的黑光竟变得异常骇人。

“气!战!八!方!”祝云沧大吼一声,旋转身形,轰然一剑,黑色的光芒,将地面的颗粒尘沙也化作一片黑灰,仿佛被灼热烈焰所焚化的焦土,朝四方的江湖人士劈面而至。

这一剑,本非祝云沧之意,但他却端的释放出了如此强横的力量。

半空中,黑袍魔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不错,看来,你还是有做这真魔的潜力,哈哈哈!”同时,黑袍魔君将手中黑光一化,化出一面薄顿,那气战八方的力量,与这透明盾牌相撞,将盾牌撞得不断震颤。

“呃!”

“啊!”

数声惨叫。

当祝云沧回剑收势,站定身形,四周烟岚散尽之时,那地面上,已然多了三句尸体,与受伤的南宫鸿。

祝云沧目瞪口呆,身体甚至有些颤抖。

“好……你,你很好!”南宫鸿一手以剑支地,挣扎着站起身来,道,“好,妖魔!你端的乃是妖魔!”说罢将手一挥,法阵在身下涌动。

此乃是凝神虚影,南宫鸿自知不敌,却也并不打算战死于此。

祝云沧并没有去追击,南宫鸿的身影渐渐变淡消散之时,他跪倒在地。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一剑之力,三名化神期玉玦峰弟子支离破碎,被腰斩、被割头、被断去四肢。

“哼……你不是,总以正道中人自诩么。”黑袍魔君冷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一个正道中人,如何在我手上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