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博远迎着那阵阵朔风,立在云间浮台之上,静静诉说着那业已遥远的往事。

“那时候,我与二哥和大姐在江湖上可谓赫赫有名,我甚至被冠以名号为‘天下第一剑’,但事实上,我十分清楚,二哥与大姐比我修为更加扎实精深。”

“我们三人游历江湖,逍遥自在,同时也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认识了那一对绝美的同门姐妹,白舞虹、江戏雨。她们二人,可谓是仰慕我们已久,相处之后,更是甚为欢洽。很快,这姐妹两人,竟分别爱上了我们……戏雨与我在一起,而那白舞虹,则成了我的嫂子。”

“三人中我数最小,年仅弱冠。事实上,我的年纪,与一对哥姐相差甚大,当年,我的哥哥祝修远已然三十又八,姐姐更是已然年近四十。但那年方十九的白舞虹,却已然冲破重重阻碍,与二哥结为连理。”

“这本是一件好事,我们成婚之后,也过了一段时间极其幸福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半年之后,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寂灭剑、毁殇剑与万魔血幡,由于三者封印较近,相互感应而发生崩裂松动,竟在一瞬间重出江湖。”

“江湖上,顿时血雨腥风。妖族逆乱崛起,人类亦是利欲熏心,互相残杀。”

“我们祝氏三杰自然不能不管,遂重出江湖,欲平定天下。这场人族与妖族的战争旷日持久,打了数年,但最后,我们终于成功击溃了妖族军队,也取得了毁殇、寂灭以及万魔血幡三件魔器。为了防止这三件魔器再度降临人间,带来更多的祸乱,我们三人决定,将三件魔器带到三个不同的地方,施以封印。”

“后来,我便带着万魔血幡来到了此处,而二哥,则带着毁殇剑前往九玄宫,利用伏魔谷的力量对那毁殇妖力予以镇压,为了看护那妖剑,他自愿留在九玄宫中,做一名下级长老……当时的二哥,在大战中,由于与妖族一位将领力抗,已然失去了大部分的灵力修为,在九玄宫中,想来过得也是十分委屈。至于大姐,她在边土觅得一处圣地,名唤鸿蒙谷,便将那寂灭剑带去了那里,以鸿蒙谷内的清正之力,对之封印、净化……”

“起初的几年,我们之间还以灵鹤传音互相通信,聊以慰藉。后来,书信之往来也渐渐变少,直到杳无音讯。”

“至于你的母亲白舞虹,与雨愁的娘,江戏雨,我与二哥多次劝她们不要为了我们而耽误自己的大好青春,我们,必然会为了守护这妖族封印而孤独一世,但他们,却根本不听……我们只得悄悄离去……”

“哎……”祝博远叹了口气,道,“的确,乃是我对不起戏雨。”

“哼……”祝雨愁将脸偏向一边,道,“你只是知道你所谓的太难下大义,却忘记了自己的妻子女儿……还有你的父亲也是!”她看着祝云沧,道,“你从小就是故而,甚至你母亲死的时候,你父亲也没有出现过,也从未照顾过你,难道,他不该被怨恨?”

祝云沧听了这一切,早已是震撼非常,此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恨……何必去恨,一切不过是江湖世事的无奈而已。你与博远叔,甚至是我,都是这江湖,这神州,这天下大义的牺牲品。”

祝博远听了这话,一时若有所思,转而道:“我虽呆在此处,却也并非完全不问江湖世事,我当日听闻九玄宫出了一位名叫祝云沧的弟子,一时竟还身负毁殇之力,成了江湖公敌,我便觉得事有蹊跷,太多巧合,都在你身上发生。奈何我根本不敢离开此处,也就无法前去调查……你,既然是拜在九玄宫门下,难道真的没有见过我的大哥,你的父亲?”

“我……出生在鸿蒙谷。”祝云沧道,“也许是我娘,寻我父亲未果,便想到了去鸿蒙谷寻你们的大姐,我的姑母吧……只是,她在鸿蒙谷住下后不到一年,便难产而死……我,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原来如此,舞虹,其实身体一直不好,帮助你的父亲与那妖族对抗,亦是受伤不少,最后会落得这般结局……哎……”祝博远没有继续往下说,道,“那鸿蒙谷之内,是否有一位叫祝晴曦的年长女子?你出生之时,想来应该年近五十了。”

“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将我带大的便是一位年长的女子,我不知道她的年纪,但我大家都叫她作九婆婆……”祝云沧道。

“九婆婆……”祝博远摇了摇头,道,“呵呵,谁知道呢,一切都依然沉寂,杳无音讯,无据可查……”

祝云沧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博远叔,你说,我的父亲去了九玄宫,那他道名叫什么?大约多大年纪?”

“你父亲与你母亲在一起时,已然将尽四十,我想,按时间来算,你进入九玄宫之时,他应当五十虽上下,而时至今日,当时六十有余了……”

“那……”

“头几封灵鹤传音之中。”祝博远道,“他向我提到过自己的道名,当时乃是九玄宫上清真人收徒,他的辈字为镜,而取自己名字中的一字为名,所以,他的道名应为——镜修。”

“什么?!”祝云沧如闻霹雳,整个人一个趔趄,道,“什么,您说什么?!”

“镜修。”祝博远道,“你怎么了,莫非,真的见过此人?”

祝云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跌坐下去,木然望着漫天奔走的云气。

“哥……你,你没事吧?”祝雨愁亦不禁惊惶道。

祝云沧轻轻摆了摆手,颤声道:“原来……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原来他,或许一直都知道这一切,只是,只是不肯告诉我……原来,我的身边,其实一直都藏着自己的亲人,只是近在咫尺,却又不敢相认……”

“云沧。”祝博远不禁说道,“我,似乎能理解你这般的心情,然而,一切都已然过去了,你此刻既然知道了真相,何不……”

“不……都没用了。”祝云沧苦笑,道,“都没用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看起来一头白发的老者,那个对我最为器重,最为呵护的掌门,竟会是我的父亲。”

他咬了咬牙,道:“凌煜……镜光……你们,曾与我有弑师之恨,如今又多一条杀父之仇,呵呵……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如此说来,难道大哥他……”祝博远道,“难道他……”

“镜修掌门……我的父亲……”祝云沧道,“他一生操劳,为人所制,为了帮助我,查明十年前九玄宫血案,他,为同门奸贼所害,中了那灵蛛毙狼草之毒,尸骨……无存!”

“什么……”祝博远咬牙道,“到底是谁,如此狠毒!”

祝云沧道:“九玄宫……如今的巴蜀剑盟弃徒,一个名为凌煜,道名道方,一个道名镜光。其他二人,已然身死。我祝云沧此生,必要报了这仇!”

“放心吧,贤侄,今日你我既然相认,此事,便也是我的事,如今万魔血幡魔力已动,江湖纷争再起,一切应遂天意。”祝博远道,“我若能熬过此次一战,必然与你一道离开明觉寺,手刃仇人,为二哥报仇!”

祝云沧道:“多谢博远叔,不过,这件事,我必须自己解决。他们曾数次犯在我手上,只可惜我一时仁慈,屡屡将他们放走,绝不会再有下次,下一次,我只要见到他们,定杀不饶!”

祝云沧的双眼之中,满是复仇的火花。

与此同时,那远山之间,竟飘散起了一层黑云,这黑云扩散得很慢,但其实恢弘非常。

“啊!那是!”祝雨愁率先看见了那空中一点“墨迹”。

祝博远道:“呵呵,来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看来这次不光是人对这万魔血幡有兴趣,妖族很快便也会插上一手……”

他缓缓拔出了一直挂在腰间的那把长剑,很奇怪的是,这通体乌黑的长剑,剑端却是完全平直没有剑尖的。

“不知道,这柄‘天下第一剑’,到底还有没有作用。”祝博远淡淡一笑。

事实上,这柄剑,正是《千剑谱》排名第一的神剑——无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