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塑胶矮椅上,接手烂摊子,处理那头短发。

「真的沾了不少血,都干掉了。」

既然头发已经打湿,他开始慢慢地、仔细地,把纠结的发丝拆开,抹洗发乳,一绺一绺清洗干净。

十指穿梭发间,搓出细柔泡沫,指腹轻按头皮,包括耳后、额缘,以及淡褐色的软软鬓毛,无一放过。

「所以不洗,很不舒服嘛……」赖品柔忍住爽快吁息,喉头间却忍不住发出轻笑。

「用你包着垃圾袋的手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以为我可以呀……平常我抓两下就干净了!」短发时好处,洗起来快又省水、省洗发精。

他就是要她亲自印证,事实上,她做不到。

「那边有点痒,抓一抓。」她指使得很顺口,闭起眼享受他的服务。

「别睡着了。」看她一副快打盹的模样,简直像只被摸毛摸太爽的小猫,只差没发出呼噜声。

她蠕蠕唇,算是回答了他,眼睛还是没张开。

「睡着的话,我就得把光溜溜的你抱出去。」放沉的嗓,低吐着笑。

赖品柔双眼大瞠,危机意识惊醒!

对厚!她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大浴巾保护!

她瞪他,晶亮眼里,闪着和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情人节礼物——仿似的灿光。

看见项链不离她身,夏繁木的心情,说不上的好。「剩、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已经证明过,你「自己来」的下场。别动,我快把你洗完了。」确定没有干涸血迹残留,他打开水龙头,冲净泡沫,再取来干毛巾,包裹湿发。

相较于她的狼狈,他的动作俐落又不失优雅。

哼,换成你受伤,或是一身光溜溜,你能优雅到哪去,我才不信!

她心里很小人地想。

随即,又甩掉「换成你受伤」的这个念头。

受伤不好,谁都别受伤。

呃……有件事,我倒能确信,若由我动手帮你洗头,绝对做不来你的温柔、你的耐心。

还有……我的头发一定没你的柔软。

你那头比我长的发,看起来又细、又亮,微微飞舞的模样。

「要我抱你离开浴缸吗?」他微笑,一脸「欢迎奴役我」。

「不要!我自己起来!你先出去——」

不知是不是浴室暖呼呼,她浑身泛起粉红,嫩嫩的,水蜜桃颜色。

「好吧,你慢慢爬起来,我到房间等你。」

他不为难她,知道她害羞,加上「离开浴缸」这动作,没有困难及危险,他不担心。

赖品柔慢吞吞跨出浴缸,伤口侵道水,隐隐刺痛着,她故作紧张,忍住疼,套上宽松睡衣,回到卧房。

梳妆台上,已经摆好吹风机、药水、纱布和绷带。

「先换掉纱布。」他坐在她**。

她没反对,毕竟自作聪明的是她,自讨苦吃的,也活该是她。

乖乖伸脚跨在他膝上,让他撩高睡裤裤管,拆去湿纱布,重新上药。

以为他会多骂她两句,结果他半个字也没说,只有看着红肿新伤时,紧皱了眉。

她宁可他骂她,起码她不会有那么一眯眯……内疚。

「对不起啦。」

在他处理她脸颊纱布时,她冒出这一句。

「对不起什么?」

「我不应该洗头洗澡,害你重包一次。」

「嗯哼。」不是不该洗头,是不该没听他的劝说,坏孩子。

「还有,浪费你整晚时间。」

他点头,用白色胶带固定纱布。

「还骂你罗唆、嫌你唠叨、顶你嘴。」赖品柔细数,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错。

「还让我担心、让我紧张,害我吓死几十颗脑细胞。」他补充。

「好嘛,一起「对不起」啦,还有……」

「又「还有」?」

「还有,谢谢啦。」她抓抓没受伤的左脸颊。知道自己欠他这一句。

「算你有点良心。」包紮完毕,他继续料理她的湿发。

吹风机轰轰作响,吐出温暖热气。

修长的五指,随热气所到之处,在发梢间拨弄。

她的发丝,搔着他的指节。

他的手指,挠着她的肌肤。

不算安静无声的时刻,一股宁谧气氛包围两人。

难得不斗斗嘴、不吵吵架,也自有一份怡然的默契。

她透过镜子,看他。

看他专注替她吹发,里里外外烘干。

她几乎要产生错觉,吹风机烘暖的,不只是头发,连她的脑袋都给烘熟了——才会觉得,现在这个夏繁木……乱帅的。

「迷上我了?」

轰轰暖风声中,他的嗓低沉好听,还夹杂一丝笑意。

她被捕捉到心思,马上困窘回嘴:「你、你美得咧!」

「男人应该用「帅」来形容,而不是美。」夏繁木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你帅得咧。」这句倒是实话,以打趣口吻说出,她比较不尴尬,而且他应该听不出来,她是真的在赞美他吧……两人的目光,在镜里交集,她一时好奇的问出心里疑惑。

「看起来很熟练,有模有样,常帮女生吹头发厚?」她没吃醋,她绝对没在吃醋,绝不为脑子浮现一个假想女人就生气。

「我还没机会认识哪个女生……洗颗头,能洗到这么惨烈,需要我出手相救。」他笑她,也回答她。

她可是头一个,前无古人。

「我是因为受伤,又不是我愿意的。」她不承认笨拙。

关掉吹风机,他用手指梳整她的短发。

刚吹完的发丝,暖暖的,像晒过阳光的温度,几乎让他不想收手。

慢慢拨弄着,再缓缓地,转变成抚摸。

她安静下来,所有动作、语言,在此时都停止了,只剩目光落向镜子中央,他的身上。

他同样也在看着她。

「赖小皮,我可以吻你吗?」

她突然一惊,肩胛缩了缩。

一方面,因为他突兀的提问;另一方面,是抚在发上的手掌,滑过她后颈,挠起一些些痒。

「为、为什么吹个头,你也会起色心呀?」她阻止不了红潮在脸颊上扩散,速度惊人。

她这副狼狈模样,脸上贴满大小纱布,哪里秀色可餐呀?

反倒是他,看起来还可口很多、很多——

「不是色心,是担心。」他说。

高颀身躯微微弯下,托在她后颈的手轻巧施力,让她仰起脸。

「我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现在需要一点慰藉、一点证明,确定你平安无事,确定你真的在这里……」距离,正在缩短。

「说得好像我发生什么大意外一样……摔车而已嘛。」赖品柔咕哝。嘴里含糊的不是拒绝,只是碎碎念。

「所以,你的答案是「请」吗?」

「我才不会说「请」咧!」想都别想!

那个字,听起来多像「请享用,我随便你了」一样。

「再不喊停,我要亲下去罗。」

她没有喊「停」,而他的唇也与她的交叠,不给她反悔机会。

唇与唇,纠缠着,不同于情人节的吻,只浅尝气息,这一回他更贪婪,吻得越深……连本带利,加倍奉还。

舌尖挑开她的矜持,要两片唇瓣弃守,任由它攻占,捕获甜美柔软。

她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是挣扎还是迎合,只知道他的气息好热烫,烧得她没办法思考……「好像吻得太激烈,伤口又渗血了。」

他摸到些许黏稠血迹,恢复了理智,停下嘴间的贪索。

她满脸迷蒙,眸光朦胧,双腮红透透,直到他抚上她右脸的纱布,她才感到疼痛,龇牙咧嘴的抽息。

「这次是我不好,应该要忍耐。」夏繁木低声说。

「你呀,今天多灾多难,还是赶快睡觉觉,才不会又伤了这、撞了那。」哄小孩的语气,很轻、很软。

赖品柔脑袋热烘烘、呼吸仍微急促,任由他摆布。

他拉开被子,要她躺平,再密密盖牢,轻拍两下。

她的脸开始浮上辣红,半张脸藏在棉被底下,只剩大眼瞟呀瞟,有点不敢看他,却忍不住偷偷看。

他又弯下身,往她额上一琢。

「眼睛闭起来,快睡吧。」

他替她关灯,留下一盏小夜灯,用着逃跑般的速度,离开她的卧房。

没多久,她听见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对,夏繁木是逃了出来。

要是不逃,他会把她压进床舖,尽兴且放纵地占有她。

此时的他,浑身疼痛,慾望折磨着他,火源滚烫,在下腹燃烧。

「吹个头发都能色心大发?……你太迟钝了,打从帮你脱T恤,就已经开始了好吗?」电梯里,他与镜中的自己,两个他,全都露出苦笑

还经历了替她解背钩、浴室帮她洗头、她只裹着浴巾,香肩微露……对一个男人的考验,还能再更多吗?

他深深呼吸,想平复体内的亢奋。

「一个情场老手,怎么会像个毛躁小子这样失控?活似你没吻过女人一样……」他不齿自己。

电梯镜中,照出他唇角微润,他伸舌吮了吮唇角,不餍足的表情中,又掺杂一些满意,淡淡回味。

「原来,这根辣椒尝起来……这么甜。」

赖品柔以为她会失眠一整晚,反覆回想起,夏繁木的唇、夏繁木的手、夏繁木的吻……结果,她睡得超级香甜,连带把他捞进梦里,继续完成后续——在梦中,她朝他扑过去,她一脸涎笑,嘿嘿说着:我会好好疼爱你,你乖乖变成我的人吧……

然后,爽快撕裂他的上衣。

他,无比撩人,比女人更媚的眸,眯眯地看着她,水雾氤氲,害她兽性大发,就给他——最精采的部分,遭哗啦啦水声打断。

她心有不甘,不胄睁开眼,可是梦境不等人,没了就是没了,眼闭得再紧,它也已经悄悄溜走……让她猛然瞠眼,还有另一个理由!

屋子里,应该只住了她一个人呀!

水声……从浴室传来,而且不是水龙头没关紧的滴答细声。

像是有谁正在里头淋浴。

水声乍停,赖品柔也由**坐起来。「小偷?」第一个念头,雷劈一般闪进脑海里。

她随手抓起课本,背贴着墙,悄声打开房门,往浴室挪动。

里头窸窸窣窣,正在穿衣服,她举高课本,等待浴室门一开,人影跨出来,同时,课本攻击——「喝!」她用力过猛,发出吼声。

人影本能抬手去挡,看清发动攻击的人是她,又迅速伸手,把被反作用力弹开的她,捞回来。

「赖小皮,你的起床气这么大呀?」「夏繁木?你怎么在这里?」她瞪大眼,看着发梢还在滴水的男人,笑靥清新、迷人。「我昨天睡这里,怕你晚上有突发状况,需要帮忙。」夏繁木扶她站好,指向左边空房,是先前傅冠雅的卧室。

「咦?我明明听到……你开门出去的声音呀!」「我回去拿电脑,顺便拿些换洗衣服,毕竟要住好几天嘛。」他笑容好明亮,她脸色却一沉。

「住好几天?」

「是呀,照顾行动不便的女朋友嘛。」理由多振振有词。

「我只是一点小擦伤,干嘛要人照顾?」她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很健康,右三圈,左三圈,用动手脚——下场就是痛到哇哇叫。

刚肾上腺素分泌,拿课本K人时,完全忘记疼痛。

现在肾上腺素消失,该尝到的痛,原原本本奉还。

「逞强。」他笑嗤,又把她抱起来,移动到沙发上才放下。

「我没有答应让你住哦,门禁卡还来。」她伸手去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