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金色凤凰的盖头被扯掉,随即跟着滚下来的还有一颗带满了头饰,珠光宝气,却是满面泪痕的女人头。

那颗人头调皮的从苏薇的脚边滚过,直接滚出了轿子,滚向迎亲队伍的最前方。一瞬间,吹奏声停止,苏薇呆呆的看着那没有头颅的尸体,只有一截雪白优美的脖子露出嫁衣的衣领,还带着鲜血。

瞬间,尖叫声乍起,不仅仅是苏薇的尖叫,还有那一颗头颅引起的周围人群的尖叫。

四个轿夫丢了轿子就冲向人群,媒婆大惊跌到在地,吹着唢呐喇叭的人呆愣在一旁,而新郎官则是被吓得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苏薇的手收了回来,轿帘随即落了下来,遮住了里面骇人的景象。

可她手中的那块红盖头仍旧在提醒着她刚刚的确有一颗人头从里面滚了出来。很快的,混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盖过尖叫声。苏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带出人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拉到了什么地方。等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便是一个穿着富贵,长满胡须的男人。

是老财主。

——

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就像是电影里打了马赛克一样的镜头一般。苏薇慢慢的在其中摸索着,似乎想要打破这不清楚的景象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可是这世界就像是没有边境一般,她不断的摸索着,不论朝着哪个方向她都走不到尽头。

她能感觉到这些被打了马赛克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她想要努力的看清楚。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而她本人现在就像是一个没有安装到摄像机上的摄像头一样,模糊不清而且只能看到却无法记住。一旦她的视线离开那模糊的轮廓,脑中就是一片空白,记不下来丝毫。

突然,就在她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一般,紧接着,她全身上下都不得动弹。

“烧死她!烧死她!”

众人呼喊的声音瞬间刺破了苏薇的耳膜,一瞬间,模糊的场景散开,苏薇猛然发觉自己被绑在一个粗大的木头上,身下是高高的柴堆,柴堆下的众人正挥舞着拳头,仿佛是在战前的最后宣誓一般,气势汹汹。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贴在她身上,似乎她一天不死,他们就一天不会善罢甘休!

“放开我!放开!你们这群……”

苏薇一句挣扎的话还没说出来,忽然柴堆下面就有人点起了火把,一桶桶油浇到了柴堆上,火把一撩,大火骤起,灼热的温度猛然将苏薇包裹起来。她能感觉的身边的空气越来越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大火给烧焦,散发出了一股股烤肉的香气……

“啊!”苏薇猛地坐起来,捂着自己的额头大口喘息着。她朝着身下看去,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烧焦,身下是暖和的床褥和被子。

是梦。

苏薇稍稍松了一口气。白天她和晓芸几个女孩子闹喜,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闹出了命案。新娘子左蓝死在了花轿里,喜事一下子变成了白事。

因为苏薇是掀喜帕发现新娘子已死的人,所以被村长和老财主留下来盘问了许久。她解释了许久,直到晓芸和自己的父亲母亲过来又解释了一遍,这才被放回家里休息。

只是,一睡下就做恶梦,刚刚的梦中自己什么也记不住,什么也看不清楚,却只记住了最后一幕自己被绑在柴火堆上,险些活活烧死。

难道,这是在暗示着什么么?

苏薇下床,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推开门,就是一阵带着凉意的夏季夜风袭来,吹走了她心中些许的不安。

偏僻的山村普遍不会发达,原主的家也和其他的村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子。一共三间房间,一间厨房,一间堂屋,带上父母住的地方,另外一间是自己刚刚睡觉的屋子。

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鸡棚。和其他的农户一样,院门就单单的是个篱笆门,也没有锁。像这样的地方,大概是晚上不关门,也不会招贼来。

要说苏薇也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淡定主儿,不然平常人遇到这些事情,恐怕在早上撩开轿帘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吓崩溃了。

正屋的灯火还亮着,苏薇走过去,刚想进门,却突然顿住脚步。就听里面“啪嚓”一声脆响,一个碗就被人摔碎在地上,碎片崩得老远,有一片直接就弹到了苏薇面前的门板上。随后又落到地上,摔出了裂痕。

“我就说过,之前不那么做,现在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母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充满了幽怨。

“我能怎么办,这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当时还有别人在,怎么能怨我!”父亲也是语气不善,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你能不能少吵吵?孩子还在对面屋里睡着呢,一会儿把她吵醒了,听见咱们说这些,过来问我看你怎么办!”

“我……”母亲被父亲的话一咽,随即又哼了一声,“可怜了左蓝这孩子,死了爹娘,现在还死在花轿上,要万一她怨气不散……”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你个老娘们儿不会还真想着她回来吧?”父亲一声冷哼,母亲连忙闭嘴。

门外的苏薇眼神微微动了动,她本以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她本人只是一个无辜的受牵连者,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跟自己身体的父母扯上了关系。

“总之,这件事情以后不许提。尤其是在人前,绝对不能说,听到了没有?”父亲的语气坚决,可母亲仍旧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

“不管他对不对,总之,跟我们没关系!那个秀才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左蓝的死跟我们也没关系!听懂了么!”父亲一下子就怒了,朝着母亲就吼了起来。母亲委屈巴巴的,净剩下了抹眼泪的份儿。

苏薇无法理解他们说的什么,但至少她知道了左蓝的死似乎不是一个意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谋杀。至少,不会是一个人的谋杀。

小院子里静的可怕,似乎有什么怪物正在沉睡与苏醒的边际。时刻准备侵袭这这个山村。

“对了,当时迎亲的时候你也在场,有没有听到那种声音?”母亲忽然又问道。

父亲疑惑,微皱起眉来:“什么声音?”

“那种好像是摩擦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像,就是从花轿里面传出来的……”母亲小心翼翼道。

父亲摇摇头,一摆手:“不管他了,反正这事情与我们无关,睡了睡了。明天村长自然给给出定论。”

说罢,父亲就吹灭了堂屋里的油灯。一瞬间,房间就陷入黑暗,就连屋外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彩里,眨眼间视野便整个黑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