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赶紧劝:“你干什么?这是你的种。你怎么招死里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何金贵说:“小树不修剪,长大了变不成栋梁,我在教他懂事。”

桂兰说:“你整天嗷嗷大叫,把孩子都吓坏了,问清楚了吗你就打?”

桂兰看着孩子,光想流泪,二丫赶紧拉住了爹的胳膊:“爹,别打哥哥,是那只猫抓伤了我,哥哥才弄死它的。”

五岁的石生就已经拥有了父亲何金贵一身的豪气,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亲人跟朋友。

何金贵的手打在儿身,痛在他心,他太喜欢石生了,正因为喜欢,所以不能溺爱,他想儿子长大以后跟他一样,做好人,办好事,有良心。

一巴掌下去金贵也心疼地不行,说:“你晓霞阿姨太可怜了,以后不许惹她生气,也不许鄙视她,听到没有?”

石生哭着说:“听到了。”

弄死了晓霞阿姨的猫,晓霞阿姨没有生气,那天晚上反而端过来一盆甜葡萄给石生吃,还关心孩子是不是被猫抓坏了。

晓霞摸着石生的脑袋说:“石生,你以后想吃葡萄,只管跟阿姨要,别爬墙头,墙头那么高,摔坏就不好了。”

从那时候起,石生觉得晓霞阿姨也不像娘说的那么坏。

晓霞是善良的,也是可怜的,如果不是因为跟李大牛的感情把她逼到了死角,她也许不会那么疯狂的偷人。

……………………

晓霞终于感到了不适。

那是十月的一天,晓霞在院子里菜园里除草,忽然觉得下面奇痒难耐,好像有只蜜蜂在那个地方叮咬一样难受。

她 就跑进了屋子,上了门闩,往自己的那个地方看。

她看到那个地方内侧开始发红发肿,起了一层厚厚的红斑,那红斑斑斑驳驳跟波浪一样,而且痒得难受不由自主就想伸手去抓。

没想到抓来抓去,那地方竟然抓起了一片水泡,水泡抓破,竟然流出了黄黄的汁液,恶臭难闻。

晓霞的心里战栗了一下,她是学护士的,对人体一点也不陌生,她认识那些水泡,应该是自己的生理疾病。

晓霞就打开包袱,拿出几本医书仔细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整个人好悬没有晕死过去。

她敢确定,那个地方的疾病不是淋病就是梅毒,要嘛就是花柳。

这些年,山里人不断的出去打工,男人在外面常年不回家,有的男人耐不住寂寞,就去夜总会找小姐。

那些小姐常年接客,跟成千上万的男人睡过觉,那个地方早就染上了各种疾病。

山里的男人就把病菌带回家,传染给自己的老婆,他老婆又偷人,于是村里的流氓闲汉也都染上了病。是那些流满们把这种病又传给了晓霞。

晓霞愕然了,惊惧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袭上心头。

八十年代,人们对性病还没有更好了疗效药。有的病根本不能治,比如说花柳。

晓霞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她知道自己的厄运来了,自己的**终于得到了报应。

她还不到30岁啊,还没有出嫁,也没有做母亲,什么也没有留下,人生匆匆而过,真是觉得有点遗憾。

临近年关的时候,晓霞找到了金贵,跟他说:“金贵,石生跟二丫该上学了。村里没有学校可不行,孩子会被耽搁的,不如让孩子到我哪儿,我教他们认字。”

何金贵也觉得孩子该受教育了。可是到现在为止村里依然没个像样的学校。

从前孩子们上学就是露天学校,找一块空地,一群孩子凑一块,在地上写写画画,老师也不是职业的,都是年纪大一点的学生在教。

没有黑板,就找一块木板,用墨水涂一下,没有粉笔,就用黄泥块代替,没有课本,就用高年级使用过的课本代替。

何金贵,桂兰,丁香,还有树林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何金贵这时候才感到是应该有个学校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于是,何金贵就把村里的大队部腾了出来,那个大队部本来就是何金贵家的祖产。文..革的时候被人给瓜分了,变成了大队部,房子非常的结实。

金贵用木板钉了一块黑板,挂在了墙上,没有桌椅板凳,孩子们就从家里搬,很快一间简陋的教室就算是建成了。

刚开始的时候学生招不起来,因为大家都看不起晓霞,觉得这样的女人不会把孩子教好,只会把孩子教坏。

何金贵就四处做工作,给孩子的父母讲明厉害,终于孩子们陆陆续续赶到了学校。

紧接着,教科书有了,粉笔也有了,全都是何金贵掏的腰包。

黑石村的孩子们不多,才十来个,加上其他四个村子的孩子,有百十多个,学生们招起来以后,很像那么回事。

于是黑石村终于有了朗朗的读书声,石生跟二丫终于有儿童变成了学生。

那时候的孩子是天真无邪的,他们还没有被外面的世界侵染。

孩子们分作两班,学前班和一年级。学前班又叫育红班,都是六岁以前的儿童,一年级是六岁以后的,石生跟二丫还不满六岁,只能算是育红班。

课程有两门,一门是语文,一门是数学。语文就是教大家认字,数学就是教大家算术。、

晓霞老师的声音很好听,读书朗朗有声,有时候阴阳顿挫,跟唱歌一样,柔润甜美,石生又开始喜欢晓霞阿姨了。

于是石生就扯嗓子喊,跟着老师的声音念,他拔得高高的,声音喊得亮亮的,脸红脖子粗,差点把嗓子喊哑,到底念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懂。

因为孩子小,每天的课程不多,上午三节课,下午三节课。下课以后孩子们就是一阵疯闹。男孩子哗哗扑向了学校外的小河边,一个个剥下裤子,掏出裆里小鸟撒尿,弯弯的小河上顿时扬起一条条长龙。

石生跟很多孩子比赛撒尿,总是大获全胜。跟他爹何金贵当初一样,老子英

雄儿好汉,

女孩子就凑一块抓石子,或者一起拍手唱儿歌: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

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丢手绢。

你拍三,我拍三,三个小孩来搬砖。

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写大字。

你拍五,我拍五,五个小孩敲锣鼓。

你拍六,我拍六,六个小孩拣豆豆。

你拍七,我拍七,七个小孩穿新衣。

你拍八,我拍八,八个小孩吃西瓜。

你拍九,我拍九,九个小孩齐步走。

你拍十,我拍十,十个小孩在学习。

有时候石生也跟着女孩子一起玩拍手歌,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孩是金兰村的,名字叫水妮儿。

那个丫头很漂亮,竖着一对羊角辫子,门牙掉了两颗。她眼睛很大,脸蛋很圆。

水妮儿因为豁了两颗门牙,说话只跑风,不喊他石生,反而喊他“牺牲”。于是石生就多了个外号,大家都喊他牺牲。

石生跟水妮儿拍手唱儿歌一直唱了三年,九岁那年三年级的时候就不唱了。因为同学们都笑话他,说他跟水妮儿是两口子,应该在一起睡。

喊得最凶的是个叫顺利的家伙,顺利还在教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写字:“石生跟水妮儿是两口子。”

具体一男一女为啥要睡,那群小王八蛋们都不懂,但石生觉得男生跟女生睡觉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儿,于是揪住顺利,一拳把他的鼻子揍得流了血,害的顺利娘拍着膝盖在石生的家门口骂了半天街。桂兰跟何金贵给人家说了不少的好话。

那一次何金贵狠狠教训了石生一顿。从哪儿石生就跟顺利结下仇,以后也不再搭理水妮儿。

大队部的院子里有一颗老榕树,不知道多少年月了,非常的茂盛,两个人都抱不过来。何金贵在树上挂了一口钟,上课跟下课都是用敲钟来提示。

每年的夏天,巨大的树冠会遮住大队部院子的很大一片阳光,村子里很多人喜欢到这里乘凉,也有人喜欢在这里下棋。

一群鸟儿把这里当成了安乐窝,叽叽喳喳飞过来,又叽叽喳喳飞走了,吵得不行。

上面还有一只黑老鸹,在树杈上垒了一个巨大的窝,那只黑老鸹每天向下拉屎,下雨一样吧嗒吧嗒响。

曾经有一次石生从老榕树下经过,刚一抬头,那只老鸹的屎刚好落在他的脑门上,弄得他脏乎乎一脸,都是臭臭的,

石生就勃然大怒,掏出一只弹弓,一弹弓把老鸹窝打飞了。

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给石生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美好回忆。也给他的人生画绢留下了最美好的一笔。

二十年以后,石生大学毕业,他毅然决然回到了黑石村,做了一名教师,用自己的知识教书育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一段时间,晓霞阿姨仿佛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拔了出来,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人也灿烂了很多,变得鲜活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