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厌倦了征战,”大地上,姬野对羽然叹着,“那月中的任何一次小小闪亮,就足以毁去千万人建起的功业与王朝。”他忽然紧握住了她的手,像那天清晨一样,像十年前的小巷中一样。羽然不由想着: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那是多么的好啊。如果他真的就此收拾了雄心与热望,那就不用再因看着他上阵冲杀而揪心,不用再等他沉睡时悄悄擦拭那冰冷的铁枪血锈。那少年时温暖的手心的感觉,是靠回忆永远无法再现的,就像暗月将吻及明月的这一奇景,一旦消失于天际,任何的语言也永远无法复述那一刻的震愕与激昂。

西门也静在阁上静静望着,不知什么时候,项空月走到了她身边。

“辰月之变?”这年轻人叹着,“原来……和推算中的不一样……”“现在一切都已不重要了。”西门也静痴望着天空,“不论辰月之变的真实轨迹是什么,都不会有人把它记录下来,我的手中没有纸笔,辰月教徒们也并不需要真相。当这景象消失,当有幸目睹过它的我们几人也终沦入尘土,一切都将再无人知晓。无人再知这样的壮丽。”女孩望着天空叹了一声:“他也许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在那最后的时刻……他的双翼……是金色的啊……”

那一刻,向异翅在天空,看着自己的灵魂向四方散去,宏大的辰月之变在他的面前展现,相比这奇景,几千年的恩仇血战又是多么可笑啊。

“是否暗月只能陪伴着明月共舞,暗月却永远不可能接近明月……”他想起了和师父的对话。

“是的……只有千年一度,双月会有一次离得最近的时刻,那时它们只相隔不过数里,似乎你在暗月这边振翅一飞,就能落到明月身边去……”“其实……会有那么一个时刻……虽然等待太久,却终会来临……就像暗月终忍受不了千万年的孤独,而扑向明月……对吗?”“是的……它们相撞的时候,会是天空最壮丽的奇景!”“虽然等待太久,却终会来临……”

阳光重新照在草原上。辰月之变,已经过去很久了。

风凌雪坐在宁静的小村落中,靠在门框上晒着太阳。她在的地方永远阳光明媚,却不能把一丝暖意递到她身上。村人从网中救下了她,把她当成了一个被恶贼所辱的可怜姑娘,但也有不懂事的孩童,唱着村中好事者所教的坏曲子,可风凌雪总不以为意。她开始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村中姑娘,不再是不食烟火的了,她忙碌着煮粥,帮阿诚换下衣服来洗,把手巾扎在头上,擦着脸上的汗水。

直到另一个女孩走到了她身边。

她笑着:“风凌雪?”风凌雪愣愣地望着她,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绝然的冷漠,而是闪烁着世俗的生气。

“你不会不知道我,我曾经在鹤雪的必杀名单上,我是西门也静。”“哦……是么……”风凌雪抓抓头发,“哎呀,粥好了,你等一等!”西门也静看着她跳进门去,脚步已没了鹤雪的轻盈,怔怔地站了很久。

当风凌雪再出门时,西门也静却不见了。

……

村口,姬野乘在高大黑骏上,望着西门也静低着头走出,战争使他越来越有从容的气度,眼神中少了些暴躁,多了些忧郁。

“看到她了么?”西门也静摇摇头,“她果然是泯然于众人了。”姬野叹了口气:“鹤雪术就这么失传了么?有人算我会死在羽族的箭下,现在看来是不准的了。”西门也静惊呼道:“你偷看了……你……”“天机被偷看了,便是不准了,是不是?”姬野笑着,“正好,免得一生忧心。”“驾!”两匹骏马绝尘而去。

……

风凌雪不知何时站在了村口,她望着马匹远去的目光中,忽然有了一些久违的什么。

她慢慢举起手中握着的那封信,端详着。

……

阿诚奔到村口,大喊:“老婆,饭凉了,回来吃啊。”可是他愣住了,村口并没有人。只有风逐着草地,划过层层的绿痕,直到天边。

他忽然有种感觉,阿雪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她突然地来了,又突然地消逝,此间不过是一瞬,那还热在炉上的饭,却成为万物无恒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