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生异翅不能飞翔的羽人,居然掌控着九州的天空,这不是很奇怪么?”那直立的怪躯走到山下,躯壳中的河络才敢开口问道。

“错了,他掌握着这片天空下的人的生死,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将死于何时。”那大手中捧着的干枯头颅咧嘴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突然,无云的碧蓝天空之上,一道白影掠过,轻盈如落叶,迅捷如流光,转眼没向山涧去了。

数双眼睛一起向天望去。

“那莫不就是羽族明月风凌雪么。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九州最纯白的一双羽翼。”他们感叹着。

一个穿着白色战衣的年轻女子坐在竹屋中,她神色静穆,凝望着手中的一根晶莹透明的羽毛,它渐渐地暗淡了,像雪一样消融了下去。

向异翅从屋外走了进来:“凌雪,你刚来么?”女子静静地转过头:“我来了很久了。”“我今早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也许会改变这个乱世的信。”“又要杀谁呢?”风凌雪只是轻声地问。

“乱世之盟。”“是他们?”“风凌雪,把这封信交给卢方城的城主铁棘。你亲自去。送完信后就等在城外,如果他看完信后当夜就带兵出城,立刻射杀他。”“明白了。”风凌雪答应着,接信走了出去,展出一双翼来,飞向天空。

那双翼,是雪白无瑕的。

这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原上似乎只剩了黑白二色,松林像重墨的苍劲字体,铺陈在巨大雪原之上,于空中望下去,如同一幅狂放的诗卷。

可是,却有谁能在高天俯视呢?

鹰自远天而来,看见了空中那几个雪白影子,竟也盘旋着躲开了。

积雪的松枝忽然轻轻一抖,雪尘被弹向空中,轻轻飘下,一双轻靴点上了枝头。

那纯白羽翼的女子轻盈地立在松枝头逍遥晃着,静静地等着前方城里的动静。

黑洞洞的城门口传来沉闷的开启声,一条火把长龙从城里鱼贯而出,为首的大将正急促地催促着马匹。

风凌雪平静地从腰间箭壶中轻轻抽出纯白色羽箭,再缓缓拉开弓……

空中一道白光闪过。

风凌雪转头展翅而去。她已飞上高空,城门口才传来惊喊声。

……

近百里外,沁阳城。

小城中,一支仅数千人的军队正驻扎着。城头,士兵们紧靠着火堆取暖,蜷缩着连动也不想动一下,雪落满了甲袍,身体像是就要被雪掩埋了,只有那主帐前的大旗在北风中猎猎狂甩,成为惟一有生气之物。

忽然有马蹄声自远处而来,一马狂奔雪沫四溅,转眼来到城下。一个白袍年轻人奔上城头,直入楼殿中。

殿中阴暗竟连炭火也没有一盆,只有一位黑甲将军在案前静静抚额而思,连这猛吹进来的风雪,也全然不顾。

“空月兄,离军动向如何?”黑甲者姿势未动,声音也像久冻坚冰。他正是野尘军的首领姬野,虎牙枪之主。那些密使们要请鹤雪去杀的人。

那走入殿中的年轻人拍拂着袍上的雪,忽然间那雪尘全部飞扬起来,闪亮着向殿穹飞去。年轻人像是站在光辰旋舞的中心,雪芒消尽后,他身上一点雪印也没有留下。

姬野笑道:“项兄爱惜自己的衣服,有如玉莺爱惜自己的羽毛啊。”那年轻人便是以智略异术著称的项空月,乱世之盟六人之一。这俊朗青年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原本想带兵来投靠我们的卢方城铁棘,昨夜忽然惊慌弃城而逃,然后在城门口被人一箭射死。”项空月扬起手中的箭:“一支纯白羽毛的箭。”那支箭被递到了姬野的手中。

“让羽然来看看吧。”姬野紧紧握住了那支箭。

风把城楼帐帘猛地激起,随着狂喷而入的雪片,一位美丽女子走了进来,毛绒护耳,银簪长发,厚袍裹不住她的轻秀身形。

“羽然,这是你们羽族的箭。”姬野站起身来,把这支箭递到了女子的手中。

那名唤做羽然的女子举起那支箭,看见它在手中渐渐地化了,成为一团莹辉,洒落无痕。她的眼睛睁大了,望着自己的手,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铁棘是被人从近一里之外发箭射死的,他周围的士兵连对方的人影也没瞧见。就算那人有着羽族超远的眼力,可也不可能把一支普通的箭射出这么远。这箭不是用实物制成,而是发箭者精魄之力的凝结,就算是羽族,能使用这种箭术的也只有他们了。” 项空月缓缓说着。

姬野望向羽然:“鹤雪团?”没人再说话,鹤雪团这三个字似乎比千军万马的来临更恐怖。

殿中沉寂无比,只有殿外风雪的呼啸声。

“啊!昔有美人长空至,一箭射穿我心窝,透心凉兮向天呼,美人去矣不还顾……能如此死法,真得意境也。”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高瘦之人从梁上倒挂下来,持酒壶向口中倒着热酒,似乎正诗兴大发。

羽然脸色发白,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那高瘦之人像是醉得挂不住似的,“啪”地摔了下来,在地上一个滚翻,看似狼狈,可酒却一滴也没有落在地上。

“龙襄,莫非你昨晚偷了我的酒,就是睡在这梁上的?”项空月摇头道。

那人正是乱世之盟之一的刺客龙襄,他手不支地,靠腰腿力就忽地直起身来,如一根倒木神奇地站直了,好奇地看着门口:“那丫头怎么了,我拿羽族开玩笑她好像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