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尽力而为

嵩山和武当山虽然分处豫鄂两省,但一在豫西,一在鄂北,相距并不甚远。若乘快马疾驰,一日一夜间可到。龙小宝一行人在武当山住了二十余日,直到六月初四清晨方始动身。

这些时日来,小宝已将《九阳真经》全部传授给了张无忌,每日午时过后,便在一间静室中和张无忌一起打坐用功,自然是为了加以点拨。

潇湘子、尹克西既然还活在世上,又在蒙古四王子忽必烈的帐下听用,这部《九阳真经》自然不曾被盗取,始终就放在少林寺藏经阁的角落里。数百年来,除了张三丰的师父觉远大师,从未有其他少林僧人习得九阳神功。那觉远本是个懵懵懂懂的迂腐和尚,天性纯朴,不通俗务,一生未曾踏出寺门半步,将九阳神功只是当做寻常炼气锻体之术修习,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已学会了天下绝顶的内功心法,至于武功招式更是一无所知。

张三丰幼年时不过是个杂役小厮,糊里糊涂跟着觉远练就了一身非同小可的内功,加之少年心性,偶尔也趁寺中武僧练功习武之时偷学了几招。觉远当年不知自己的功力早已远远胜出当时的少林方丈天鸣禅师等诸位高僧,便是百余年前的武林各大门派亦无人可与争锋,直到坐化逝世也只当自己是个不会武功的寻常老僧。

觉远对于如何炼成盖世神功固然莫名其妙,教授张君宝时更是乱七八糟,只是觉得自己练功后身轻体健,而张君宝既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他便自然而然传授了一些运功的法门,无外乎是想让这个小徒弟身子骨结实一点,少生病患,延年益寿罢了。

如此想来,张三丰虽有绝世内功为根基,但仅凭偷学的那么几招少林拳法便能自行悟道,创出惊世武学,这份天资当真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这么一个不世出的武学大宗师在身边,小宝若是不去虚心求教,简直等同于暴殄天物——明明眼前放着一大盘触手可及的山珍海味,却偏偏不去大快朵颐,饱食入腹,这绝对是只有脑残**才会干的蠢事。

以上便是这个吃货的深刻心得,所以除了传授张无忌九阳神功之外,余下的时间大半都是在和张三丰探讨武学至理。

小宝如今的武功已是当世绝顶,难逢敌手,然则他所学虽是博大精深,每一门均是震古烁今的绝学,但对武学一道真正的本源至理还从未有过极深的修行。

张三丰是个生性诙谐,胸怀极为广阔的人,武林中人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在他老人家心中可有可无。小宝虽是明教教主,在正道中人的眼里无疑是邪魔外道,但在张三丰看来如果邪派中人一心匡扶正义,扶弱济贫,那便是好人。反之如果正派中人尽做一些欺世盗名,猪狗不如之事,那便是坏人。

所以小宝和杨逍等人虽然行事风格与武当一派大有差异,但张三丰并无介怀,全然不想江湖上若是知道他大开山门,热情款待所谓的魔教中人该会如何指责不满,只是将小宝等人当作武当派的贵客相待,朋友论交。杨逍等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姑且不论张三丰的武功已是睥睨天下,单只这份心胸气度便让他们大为心折,无不心悦诚服。

只可惜他们的武功实在不足以和张三丰相提并论,张三丰再怎么豁达也断然不会随便就将武当派的武功传给外人,所以每日里够资格与他谈武论道,互相切磋的只有小宝一个。

一老一少,极有默契——即便小宝有时使出少林绝技,张三丰也是只做不知,二人切磋武艺从来不会去问对方使出的是何种武功招式,总之就是各展绝技,相互研讨。

这二十余日里,每一天小宝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自身对上乘武学的领悟在不断进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惊喜的感觉。然而仿佛只是一晃眼间,便到了告别的日期,小宝只觉恨不能留在武当山一年半载,日夜向那百岁老人悉心求教才好。只是现下他身居高位,成了明教十余万教众的头领,又是郭靖、段誉、萧峰、令狐冲等人的生死之交,兄弟挚友,身上的羁绊越来越多,哪里还能任性而为,自由自在?

临别前,小宝又为俞岱岩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势,将自行配制的药膏尽数留下,叮嘱宋远桥日后定要每天按照自己留下的施药疗伤之法,遣人为俞岱岩小心调理。

回想那日他初次见到俞岱岩本人时,惋惜心痛之感犹存。

本是一条龙精虎猛的好汉,如今却是骨瘦如柴,瘫痪在床,宛如一具只会喘气的活死人,怎不叫人心伤?

明教群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所谓英雄相惜,遥想当年武当俞三侠英姿勃发,侠名卓著,行走江湖,不知做下多少令人钦佩的侠义之事,现如今却……杨逍等人只在房门外悄悄望了几眼便即离开,实不忍再见到俞岱岩此时的模样。而殷天正更是无比歉疚,最是难过,毕竟追本溯源俞岱岩今日所受苦难,皆因当年被殷素素暗器所伤引起。

殷天正由此又想到已经自刎离世十余年的女儿和女婿,不免伤怀更甚,老泪横流。

俞岱岩四肢关节筋骨尽被他人以“大力金刚指”捏断,对方下手之残忍狠毒,即便是小宝这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千战之将,也不禁为之侧目。

这货暗忖此等重伤就算放到千年以后医学昌明的现代,也是极难痊愈。更何况俞岱岩已在病榻之上整整躺了十余年,经受重伤的筋骨早已愈合定形,想要再行治愈,实是有如登天之难。

当夜小宝独自留在俞岱岩房中整整一晚,极为仔细地检查过伤势后,苦思良久。他自然知道普天之下唯有昔年苦慧禅师所创的西域少林一脉的“黑玉断续膏”才是治疗这等筋骨残废的无上圣药,但西域少林早已没落不堪,苦慧禅师的传人现在所剩无几,别说保留“黑玉断续膏”这等世间罕有的奇药,便是当年苦慧禅师传下的武功怕也早已失传殆尽,即使深入西域找到他们,又有何用?

而现下真正持有“黑玉断续膏”的应该是昔年连杀少林七大弟子,反叛出逃的火工头陀所创的“金刚门”,但这“金刚门”现在何处,江湖上却是无人可知。

小宝苦思半夜,细品胡青牛所授《医经》,最终决定冒险一试。

他事先和张三丰、宋远桥,还有俞岱岩本人说得清清楚楚,一者所配药方并非仙丹灵膏,想着药到伤愈,那是绝无可能;二者俞岱岩卧榻年久,若要疗伤,首先须得将其已经愈合的四肢关节尽数重新打断,然后再行接续。

前者是在众人意料之中,俞岱岩伤残瘫痪多年,除非神仙下凡搭救,否则即便是胡青牛亲至,多半也是无计可施。

后者在旁人看来却是大大的难处——小宝要将俞岱岩的四肢关节重新打断,那么俞岱岩等同是要再受一次十余年前的痛苦折磨。放眼天下,绝无几人可以身受如此重创,时隔多年又要噩梦重温,还能承受得住的。

众人均想俞岱岩必定无法再受其苦,须得另思别法,哪知俞岱岩竟是想也不想,淡然应了下来,当真是斩钉截铁,毫无半点惧意。

如此一来,便是张三丰也无法阻止。待到第二天小宝准备完全,来给俞岱岩做手术时,众人无一忍心守候门外。那一天从清晨到日暮,小宝整整和俞岱岩关在房内一天。

这货先给俞岱岩服下麻药,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开始动手拆骨。这一过程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小宝却是满头大汗,心力交瘁。只因古代的麻药功效连现代麻醉药剂的一半也不及,俞岱岩所受苦楚虽然已有减缓,但亦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然而俞岱岩由始至终却是哼都没哼一声,即便痛得神志模糊,也还瞪大眼睛,未曾晕厥。

这下小宝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什么才配叫做铁骨铮铮,心想若是换做自己怕是早就疼得昏死过去。

小宝所配制的药膏乃是一夜苦思所得,虽说难与“黑玉断续膏”的神奇相提并论,但药效已是远超世间其它对症良药。那时这货只恨自己为何不曾用心钻研现代医学,否则和胡青牛所传神妙医术两相融合,专心参悟,说不准无需“黑玉断续膏”在手,也能让俞岱岩“起死回生”,至少可以尽快恢复走路。

“穿越”到这个世界,不比他过去“两世为人”可以随时往返“故乡”,即便是想要一如当年在三国时代给华佗带回一套现代医学手术的工具也不可得,只有绞尽脑汁运用古代现有的医术,尽力施为。

胡青牛所传医术端是非同小可,并世无双。小宝大费周折,又仗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武功,硬是将俞岱岩的四肢关节重新打断,又一点一点将碎骨断筋摆正了位置,逐一接续。此后以最轻柔的手法混合体内浩瀚真气为俞岱岩通穴敷药,如此接连治疗半月,俞岱岩的手指足趾竟可轻微而动,当真是喜出望外。

这么一来,包括小宝在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均知俞岱岩即便余生只能拄拐行走,总好过瘫痪在床,动弹不得。

那一天,当小宝强自按捺心头狂喜,请张三丰过来亲眼一见俞岱岩手指可以重新曲直伸展之时,年过百岁的张三丰不禁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俞岱岩由此信心大增,重获希望,而小宝也总算没有令武当派上下人等失望,私下里告诉张三丰和宋远桥,只要长此以往,坚持不懈,三年五载之后,俞岱岩当可依靠怪杖行走,生活亦可自理,再不是无法动弹的废人。

只不过若想恢复旧日武功,却非自己力所能及!

这个结果已经让张三丰喜出望外,焉有不满之理?自此小宝彻底成了武当派的大恩人——先是张无忌,后是俞岱岩,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张三丰和宋远桥谁都不曾说过半个谢字,但各人都是心知肚明,假若有一天即使龙小宝被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只要他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武当派也会毫不迟疑的站在他这一边,生死与共。

六月十五,风和日丽,午时刚过,龙小宝和麾下明教众高手来到嵩山脚下。群雄尽皆化妆易容,扮作寻常江湖豪客,借观摩五岳并派之名,陆续攀山而上,直奔朝天门。

小宝扮作一个皮肤黝黑,相貌略显粗豪,留着一脸络腮胡须的中年汉子。小昭国色天香的俏丽容貌也变成了面黄肌瘦,病恹恹的丑陋摸样。二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就是一对极为普通的江湖夫妻。小昭挽着小宝的胳膊,娇小的身子紧紧依靠着他,虽然经过易容乔装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哀乐,但她那双明媚眼眸里散发出来的尽是喜悦满足的光彩。

若不是小宝因为她的瞳孔颜色与汉人有所差异,特意在她的眼睛上仔细做了一番手脚,至少也将小昭那对天下绝美的明眸缩小了一半,恐怕嵩山派负责把守山道,接引宾客的弟子便会瞧出破绽,不免心生疑窦。

一路上山,只见山道早已打扫干净,每过数里,便有几名嵩山派弟子备好茶水点心,迎接宾客,足见嵩山派这次准备得甚是周到。但也由此可见,左冷禅对这五岳剑派的掌门之位是志在必得,绝不容许他人阻拦。

小宝既没亮出明教教主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有嵩山弟子专门陪同,与小昭不急不缓经由胜观峰、青冈坪、大小铁梁峡,沿途所见风光惊心动魄,太室山果然比相邻的少室山险峻雄奇的多。二人过了朝天门,再折向西北走了一段山路,便到山顶,忽觉眼前一亮,但见好大一座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