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三个办法
向问天将令狐冲负在背上，当先疾奔。【叶*】【*】三人横穿麦田，径向东北方向而去。如此奔出十余里，来到大路，忽见三匹马迎面而来。向问天大喜，骂了句：“你奶奶的！”作势便要去抢马，不想小宝早已飞身掠出，少林“如影随形腿”连环踢出，马上三人登时跌落。
向问天一怔，随即飞身上马，将令狐冲横放在马鞍桥上，小宝已坐在另一匹马背上，探臂拉住第三批马的缰绳，纵马而行。那三个倒霉蛋躺在路边，尽皆被小宝以足尖点中麻穴晕了过去——殊不知，这货知道向问天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若是要他出手，那三人只是寻常百姓，不会武功，小命肯定不保，所以小宝才抢先出手，实则却是救了三个人的性命。
向问天斜了小宝一眼，也不说话；小宝更是目不斜视，二人加鞭催马，不多时已将身后的追兵甩开老远。
令狐冲内伤沉重，不能自行控马，向问天就抱着他轮流换乘两马。在大路上跑了一阵，转入一条山道，三人渐行渐高，到后来马匹已不能行。向问天抱着令狐冲跳下马来，小宝也随即下马，不等向问天开口，背起令狐冲道：“我来，你歇会儿。”
向问天却不再走，哼了一声，问道：“你饿不饿？”这话自然是对令狐冲说的。
令狐冲趴在小宝背上点了点头：“嗯，你有干粮吗？”
“没干粮，喝马血！”说着向问天提起右掌，就要下手，小宝忙道：“我有吃的，不用杀马。”
向问天瞥了一眼小宝，说道：“好，先吃饱肚，再打他娘的！”
令狐冲道：“还要再打？”
向问天道：“你怕了吗？”
令狐冲哈哈一笑：“你说我怕不怕！”
小宝背着令狐冲，早将塞满食物的大包袱挂到了胸前。轻轻放下令狐冲，从包袱里掏出几张肉饼，两只冻鸡，向问天眼睛一亮，笑道：“开饭！”说罢也不客气，抢过肉饼大嚼。
小宝将一只冻鸡撕成两片，分别递给令狐冲和向问天，又给了令狐冲两张肉饼，拉下面巾，抱着一只鸡歪头猛啃。令狐冲内力全无，与人恶斗一场，牵动内伤，刚吃了两口，便大声咳嗽。
向问天横了一眼小宝，冷冷道：“胖，有水吗？”
不知为何，向问天似乎对小宝很是看不顺眼，说话的语气总是夹枪带棍。小宝听着也是心中有气，翻了翻眼皮，**道：“没水，有这个。”说着解下腰间皮囊，递给令狐冲。
令狐冲鼻端闻到一股酒香，登时精神大振，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赞道：“好酒！”
向问天眼珠瞪得溜圆，抢过皮囊，喝了一口，大声道：“他奶奶的，够劲儿！”忍不住又喝一口。【叶*】【*】
小宝劈手夺回皮囊，板着脸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喝不迟。”自己猛灌了一大口酒，把盖塞住，又把皮囊收了起来。
向问天咕哝了一句粗话，心知小宝说的有理，也不强要美酒，闷头大吃。令狐冲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片刻功夫，一只鸡，三张饼已进了小宝的肚，站起来用面巾蒙住脸，说道：“向先生，咱们走吧。”
向问天把鸡骨头丢进旁边的深谷，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说道：“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吗？”
小宝怒道：“老帮了你，已经算是惹祸上身！不把脸蒙住，日后别人找我麻烦，你管哪！”
“看你憨头憨脑，肥头大耳的摸样，难不成还是哪一路的名人不成？”
“在下只是个小人物，自然比不上向先生威名赫赫，武功绝顶，日后还要行走江湖，所以还是小心点好。没听过一句话吗？做人别太嚣张，小心遭雷劈！”
“奶奶的，臭小你找打是不是？”
“来呀来呀，在下正要领教魔教大魔头的本事！”
令狐冲见二人吹胡瞪眼，就要放对，赶紧站到二人中间，连连摆手道：“追兵就快到了，拜托二位省点力气好不好？”
小宝和向问天斗鸡似地互瞪几眼，一起别过头哼了一声，向问天大步向山上走去，小宝搀着令狐冲跟在后面。原本令狐冲内伤发作，山路崎岖难行，肯定要走走停停；但现在多了小宝帮忙，与向问天轮流搀扶令狐冲，虽然不能施展轻功，但前进的速度也比书中所写快了许多。
饶是如此，走了二三里后，令狐冲也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青，坐在道边歇足。向问天道：“小兄弟，你这人倒也奇怪，内力如此差劲，但身中乐厚那混蛋两次‘大阴阳手’掌力，居然若无其事，可教人弄不明白。”
令狐冲苦笑道：“哪里若无其事了？我五脏六腑早就给震得颠三倒四，不知已受了几十样内伤。我自己也在奇怪，怎的这时候居然还不死？只怕随时随地就会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既然如此，咱们多歇一会儿。”向问天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侧头道：“胖，给口酒喝。”
小宝装作没听见，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向问天气得又要发作，勉强忍住，又问令狐冲：“你的内力是怎生失去的？”
令狐冲道：“此事说来当真好笑……”当下将自己如何受伤，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又是如何先后胡乱为自己输入真气疗伤，如何来到洛阳等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任盈盈不提。【叶*】【*】向问天听得哈哈大笑，声震山谷，说道：“这等怪事，我老向还是第一次听到！”
小宝忽然起身走到令狐冲身旁，轻声道：“令狐兄，我来给你瞧瞧。”说着便要伸指搭脉。
向问天嘲讽道：“他的病连‘杀人名医’平一指都束手无策，你当自己是胡青牛吗？”
小宝一撇嘴，傲然道：“不好意思，在下正是‘蝶谷医仙’唯一的衣钵传人！”
向问天怪笑道：“你说是就是啦？难不成你是明教的人？”
“向先生怕是近年来很少踏足江湖，令狐兄想必应该听过数月前郭靖郭大侠在大胜关设下英雄大宴的事吧？”
令狐冲点头道：“我听师父师娘说过，那日群雄聚会，有个什么蒙古国师金轮法王带人来闹事，与中原武林群雄赌斗三场，过程颇为惊险，好在蒙古鞑阴谋没能得逞，夹着尾巴败退而去。兄弟莫非当时也在现场？”
小宝一挺胸，说道：“第二场比武大败金轮法王的二弟达尔巴的正是区区在下！”
令狐冲一怔，肃容道：“原来你就是丐帮帮主的结拜兄弟，龙小宝，龙少侠？”
小宝大是得意，笑道：“没想到令狐兄也知道在下的名字，真是倍感荣幸！”
向问天道：“比武获胜可不代表医术高明，我劝你还是别胡乱逞能，弄巧反拙。”向问天听到小宝为中原武林扬眉吐气，打败了蒙古人，言语间便稍微客气了一些。
小宝哼了一声道：“那晚第一场比武，金轮法王的徒弟霍都王暗算一灯大师的高足朱柳，正是在下为朱兄解去所中剧毒。各大派掌门与天下英雄尽皆亲眼目睹，就算我医不好令狐兄的内伤，也总不至于把他医坏吧？”
令狐冲怕向问天不信，二人又要对骂，连忙说道：“我那些师弟师妹都曾说起过英雄大会之事，也曾提过龙少侠的样貌，正是这般……那个……憨厚质朴，丰满富态……嘿嘿……”
小宝这幅尊容的确跟英明神武，英俊潇洒沾不上半点关系，令狐冲读书不多，自然也想不出什么佳句妙词来夸赞。向问天听令狐冲如此说来，自也不再怀疑小宝的身份，说道：“后面那群混蛋要追上咱们还得好一阵，你放心给他看病，我来放哨。”说罢飘身落到山路拐角处，背朝小宝和令狐冲站定。
小宝看了一眼向问天高大的背影，低声道：“这老魔头还算讲义气。”
令狐冲目光炯炯的望着他，沉声道：“龙少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独孤九剑’是怎么回事了吧？”
小宝食中二指轻轻搭在令狐冲的脉门上，故作神秘道：“令狐兄可知道‘隔墙有耳’这句成语吗？”
令狐冲笑道：“这要是不知道，令狐冲可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蠢人了。”
小宝眯着眼睛查探令狐冲的脉象，轻叹道：“那天风清扬老爷在华山‘思过崖’后洞传你‘独孤九剑’时，在下凑巧就在那洞内石壁的后面。”
令狐冲浑身一震，无法置信道：“你说你就在山洞石壁的……里面？”
这事本就匪夷所思，小宝也不怪令狐冲不相信，当下说道：“当日并非在下故意偷窥学剑，其中委实大有隐情。只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要是说出来，还望令狐兄千万千万不要传了出去。”
令狐冲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发了个誓，保证不会说给第二个人知晓，便是在他最尊敬的岳不群夫妇，最喜爱的小师妹岳灵珊面前也不会提半个字。
小宝当然知道令狐冲如何一诺千金，宁愿身受天大的冤屈，也不肯吐露风清扬的行踪，当下便简单扼要，清晰明了的将欧阳锋与洪七公在华山之巅比武论剑，自己又如何被困逃生，无意中钻过那条隧道刚巧得以偷看到风清扬传授剑法之事说了一遍，只听得令狐冲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令狐冲摇头叹道：“这事委实不可思议，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抬头看着小宝，微含戏谑道：“龙少侠，如此说来，你我倒也可以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弟了。”
小宝急忙点头称是，说道：“小弟的‘独孤九剑’远不及师兄使得精妙，料想日后也没可能请风老前辈亲自传授。嘿嘿，还望师兄你多加指点小弟才是啊！”
令狐冲一愣，哈哈笑道：“太师叔传我剑法，要我立誓绝不可再教第二人。老天爷安排你遇上这场机缘，想来太师叔也不会责怪。只是要我给你讲解剑法精义，没有太师叔首肯，却是万万不能。看来只有等日后有缘再见他老人家时，若能得他老人家恩准再说吧！”
小宝一脸喜色顿时荡然无存，颇为泄气。松开令狐冲的腕脉，沉吟道：“师兄，你这内伤古怪之极，若想痊愈甚是艰难。”
令狐冲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还有得救，也顾不上纠正这厮的称呼，不禁大为期待——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小宝低头不语，心里却早已想到了三个办法。
第一种方法最简单——用“北冥神功”直接吸光令狐冲体内的九道真气，只是按照李秋水留在绢帛上的警语，若是遇到内力比自身弱的对手，神功发动，自然无往不利；但若是对方的内力在你之上，要想主动吸取对方内力，却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令狐冲体内的真气来自桃谷六仙、不戒玄生八大高手，相加在一起，已是远比小宝自身功力强出许多，但只要小心施为，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凶险发生，只是如此一来，令狐冲就要真真正正的内力尽失，需要从头练起。
第二种方法最麻烦——那就是先将《易筋经》的口诀传授给令狐冲，然后让他自去跟随向问天前往江南“梅庄”用计解救任我行。只要小宝不预先点破向问天的谋算，令狐冲便可顶替任我行被囚禁于西湖地底，从而学会“吸星**”便可自愈内伤，又能功力大增。此后再循序渐进修习《易筋经》，自可化解真气驳杂不纯的隐患。
第三种方法最伟大——与当初无崖灌顶传功所做的一样，小宝牺牲自己，强行以毕生功力融合令狐冲体内的九道真气。但是如此伟大的壮举，这货是绝对不可能去做的；便是当初无崖若非自知天年已尽，想来也极难做出这等甘愿牺牲自我，堪比佛陀的大德之举。
思来想去，唯有第二种方法最可行。当下小宝低声道：“师兄，我传你一篇养气凝神的口诀，这不是什么神功宝典，只是可以缓解你体内的真气纠结带来的痛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安抚真气互撞的发生。”
令狐冲自然听得出小宝的意思，心想自己终究难逃一死，不禁微笑摇头，双眼怔怔望天。小宝道：“师兄，你切不可放弃希望，更不要辜负真正对你情深意重的人儿！只要你活下来，终有一日会明白幸福其实就在你的身边！”
令狐冲有些奇怪小宝说的话，但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靓丽的身影——不是岳灵珊，而是任盈盈！
那张俏丽如花的娇颜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去，令狐冲陡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求生意念。当下侧耳倾听，小宝便将《易筋经》中的一段内功心法仔细说给他听。
《易筋经》是世间万邪的克星，但若一心求成，只能是徒劳无功。所以小宝故意将这门无上神功说成“养气凝神”之术，并非可以救命的宝典，便是要令狐冲存了“无欲无求”的念头来修习练功，如此才能慢慢化解。
小宝没有将《易筋经》倾囊相授，只是捡了一段“对症下药”的口诀。这倒不是因为吝啬，而是若将《易筋经》全部说出来，令狐冲立时便能察觉到这绝非一般的养气功夫，所以小宝只能择其精要相授，不过这寥寥百余字的口诀心法对医治令狐冲的内伤来说已经足矣。
《易筋经》博大精深，几可算是古往今来，天下武学的第一宝典，每一句经文都隐含至高的武学至理，更与佛门妙旨相辅相成，并非只要聪明绝顶，天赋异禀就能尽窥堂奥。令狐冲记性极好，这百余字的心法口诀不过念了两次已尽数牢记。小宝尽可能简洁地将经文的含义低声告知令狐冲，刚把口诀讲解完毕，猛听得向问天骂道：“奶奶的，那帮混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