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不用管

“……”洛蝶衣看了他片刻,脸上的重脂浓粉也掩不住他的萧瑟,身为河神卫河口重的重主,他无奈的只有重重的叹气,“你在找借口。”

“……”凝视他片刻,庄思浩转头看向远处,“我这一生,何尝有哪怕一瞬不找借口的时候?”

洛蝶衣没有说话,他仰望着只是仰头看去,夜风之中,自河神卫行宫入城港口的方向,有巨大的船舰正在缓慢靠近。

“卫烈他们来了。”洛蝶衣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

“是。”庄思浩平静的点头。

有个水手上来和洛蝶衣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指着远处行宫港口的方向,“浩哥儿,目前为止,刚才有人来报,玉带荷仙这个女人的河神亲卫队只是封锁了大梁方向的港口,以阻止大梁水军进入这片水域,不过她同时也封锁了河神卫港口,不许任何人和船只进出。我判断,她应该还在观望事态发展,以便最后做那只黄雀。咱们暂时不用担心她,还不到和她翻脸的时候。现在卫烈的青龙舰正在向这边驶来,战还是不战,目前的局势你自己衡量一下。”

说完,洛蝶衣走向瞭望台,在和庄思浩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了的事情就去做吧。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庄思浩点头,在心里勾画目前的局势,玉带荷仙的河神亲江卫已经向大梁的方向而去,阻拦自己的水军下来。以她的亲卫素质,这些水上作战的佼佼者,只怕天下间没有那只水军能够突破这个戒严。

卫烈的青龙舰正在追过来,明月和新月他们都在卫烈手中,卫烈应该不会怀疑他奔逃的真实『性』。

很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中。明月,不要怪我,相信我,很快,你就会平安无事的。

庄思浩深吸一口气,看向站在瞭望台上,一身水『色』长衣拂动的洛蝶衣,他的声音异常坚定而清晰,“蝶衣,帮我拖住卫烈,只要拖到逐儿赶来就好——”

洛蝶衣没有说话,他只是点头,然后望向一片苍蓝『色』的天空。

四月初四,河神卫江卫以剿灭江盗为名,封锁港口,禁止任何船只出入河神卫行宫。卫国青龙舰与河口重江卫接战,河口重江卫小败,退后五十里,向河口重主城而去——

彼时,大梁皇后并其余随行人等,后宫侍女奴婢侍卫,尽为魏国卫烈所俘——

同日,东阳郡王庄逐,秘密抵达永州——

庄逐是在四月初四的白天赶到最靠近河神卫的港口萧然渡,他到了之后按照早就和庄思浩商量好的计划整顿水军,永州本来就是他的领地,一干人等都是时刻戒备的旧部,这样一番下来,自然是顺水顺风,原本满打满算,黄昏时分船舰就可出港,哪知船还没行驶出二十里,出江口就被河神卫的江卫封堵。

对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江面上铁索横江,数百艘铁甲战船一字横开,挡住了一切进出的可能。

一边调动布置军队,庄逐一边快速的思考,当传令官来询问是否要强行突破河神卫封锁的时候,他摇头。

“不,现在看起来,河神卫神主还没有和我们彻底翻脸的意思,这个女人,心思奇特,咱们暂时不要刺激她。”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我们和陛下已经距离了一百五十里以上了。”传令官和其余武官都很急。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庄逐有片刻的沉默,他背对烛火,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边的情况,……不用去管。”他以非常低的声音说道。

听到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现在一国的帝王身陷险境,唯一可以救援他的人却说,不用去管?!

“殿下……!”

庄逐凝视远方,从牙缝里说了一句什么,传令官没有听清,犹豫了一下小步上前,恭恭敬敬的问道:“殿下?”

庄逐依然没有看他,绝『色』的青年一双明锐的眼睛凝视向远方,嘴唇几乎有些扭曲的翕动,传令官又听了一会儿,才听清楚自家主子嘴里念叨的到底是什么。

“……这家伙……用这样危险的计划,他到底拿自己的命当什么——!”

庄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声音咬得极小,这几个字却字字句句都泛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一双平日里或温和或锐利的眼眸,如今从深处渗出那么一点近乎血红的颜『色』来。

传令官服侍这名尊贵的年轻亲王也有四五年了,从来都是看这个青年意气风发爽朗直率,几曾见过他如此?浑身一个寒噤,本能的想逃,却职责所在,不能不说,只好把声音稍微提高一点,第三次扬声,“殿下!”

庄逐一道如刀目光就削了过来,传令官吓得一怔,刚一缩头,庄逐陡然又转过脸去,抬手掩住虚虚掩住眼,这时大家才惊悚的发现,庄逐一手全是鲜血。

“殿下,您的手?!”

“没什么,手握太紧,指甲刺进去了而已。”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他放下手,片刻之后转过来,他向传令官微微低头,“……抱歉,我现在不能解释内情。不过,我有这么做的理由。”

说完,他语气一变,冷声下令。

他命探子每刻回报一次消息,维持原状与河神卫的江卫对峙,一旦河神卫稍有异动,立刻全力攻击!

传令官把消息记下,又看了一眼庄逐,不死心悄声问道,“那殿下呢?”

庄逐仰头看了看天边一轮残月,随手把肩上如同燃烧一般的红『色』大氅一丢,火焰一般的衣衫堆在他脚下,有种暴烈的美。

这男人,简直美的妖冶而鬼魅!

他清喝一声,“桥船是否可以随时出动?”

数名将军应声而出,“是!”

“好,调集桥船,立刻待命!”

从前年开始,庄逐就开始秘密制造用来在江面上可以临时架桥的桥船,到现在一共有十艘桥船,足够从大梁这边架到对岸。

因为,皇帝对外平四方的策略,一开始根本就不是针对西齐,而是,直直指向了最为穷兵独武的魏国。而所谓的连魏功齐,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但是,可怜衷心的传令官还是不明白,有这桥船有什么用呢?面对精如天翼的河神卫亲卫大军,大梁的军队真能胜出?更何况,还是放弃了自己以往熟悉的战船来战斗。

大梁军队分为拱护京都的龙神军,水军雷神军,以及陆军风神君,为了平定齐州之『乱』,永州的风神军尽数调了去,没调了去的风神卫也去了春狩猎场,所以现在战船上根本就没有陆军。

从将军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疑问,庄逐咬着牙轻轻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会有军队过来的。”说完,他掉转视线,看着前方横在江面上的河神卫江卫,唇角弯起的弧度带了一丝因为担忧且无处发泄而催生的狂暴。

“至于河神卫神主么……没关系,他们会有他们应得的教训的——!”

旋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四月初四当晚,为了解救被魏国大军围困的圣驾,梁国皇帝庄思浩下令,释放魏国明王殿下,以作为双方和解的条件。

当晚,明王回到魏国大营时,魏国皇帝就下令,暂时停战。

而事情戏剧『性』的发展,是在后半夜。三更之后,一直随驾的魏国明王卫彦寒突然引兵做『乱』,劫太后銮驾,向永州而去——魏国皇帝大怒,派人追击明王。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五的清晨了,庄思浩放走了手上的鸟儿,看着手中的纸条在残烛上化为灰烬。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语气平静的对身后的洛蝶衣说,洛蝶衣换了一身嫩红『色』的深衣,懒懒的靠在榻上。

“这么说明王已经反了?”

“嗯,他和母后一起过来了。”

“我说浩哥儿,你就不怕卫彦寒真的挟持了自己的母后,给你来一个阵前倒戈?说真的,他真来这么一手,你和我都要玩?儿?完~哟~”

庄思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细长桃花眼里闪烁着微妙的光彩,“……蝶衣,莫非你还真的以为,现在的局面,是卫烈和魏国太后一起在做戏吗?”

洛蝶衣闻言却是一愣,眨眨眼,庄思浩难得好耐心的微笑解释,“蝶衣,你要记住,现在和卫彦寒在一起的是他的生身母亲。魏国最杰出的皇后,当初卫烈登基的时候,这个女人和卫烈一起设下连环计诛灭废后赵氏九族,收回所有原来由外戚掌握的兵权。在我登基之时,这个曾经一度压制魏国朝野的女人,还曾经让我尝到过她的手段。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女人,会被自己的儿子所挟持利用?更何况,若论亲疏,现在是卫烈,也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只是,她比卫烈还小了两岁罢了!”

洛蝶衣身上陡然一寒,“莫非……”

庄思浩点头,“是的,现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魏国太后挟持卫烈和他的军队,向我们这边而来——”

说完,他转身向船舱外看去,天边一线蛋壳青的颜『色』渗了出来,甲板上有人跑来跑去,旗语挥动,又是一战,即将开始。

“从现在开始,我们专注认真研究自己的麻烦比较好。卫烈善于水战,并不好对付。”

两个人谁都没在意消息里夹带的那个失踪了的随驾将军,也就是卞修春。

他现在的失踪,就像是一枚风暴中落入海面的小小石子,不被任何人所重视。

但是偶尔,小小的石子,也是能掀起风暴的——

作为俘虏,楚明月因为自己皇后的身份,带着一行人还算有礼貌的被“请”上了卫烈的坐舰。

新月公主一上船就被扣押了起来,本以为自己也会被关到什么地方去的楚明月,却只是换了身衣服,然后,隔了一会,就被丢到了新月的房间,陪着一脸惶恐的新月。

在卫烈的认知里,她不过一个梁国得宠的皇后而已,虽然是个重要的质子,但是眼下她一个女子,委实无足轻重翻不出什么花样,船上本来没有女眷,倒是她和新月可以做个伴。

坐在装饰华丽大气的房间里,楚明月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陷在被子里,象只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的新月。

该怎么办?

老实说,温丽师姐的失踪,让她现在的处境很麻烦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