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梅鹤鸣让孙郎中来给她诊脉调理身子.宛娘心里却没当回事,因梅鹤鸣原先那么多侍妾相好,到了如今也没见有子嗣,想来定是不孕的,自己的身子调理的再好.也不会怀上孩子.便放了可这会儿想想.自己太想当然了,从青州府逃出来到如今.仔细算算.大姨妈已经迟了两月.自己竟疏忽了.且这些日子胃口奇差,莲福寺里的斋菜清淡.如今嗅到这鱼腥味便忍不住呕吐起来。宛娘坐在院子里的长板凳上.表情有些呆傻.心里却如慌乱的没了主意.若真有了孩子.她该如何?秋娘的男人早走了.她此时顶着个大肚子让人知道.如何解?若被梅鹤鸣知道.哪里会放过她.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捉她回去.便是回去了.要怎样过活?最好的结果.便是成了梅鹤鸣的二房.也是小老婆罢了.等梅鹤鸣娶了正妻.自己跟孩子又算什么.便是梅鹤鸣不续娶.两人永远不会对等的地位.她能管得了梅鹤鸣在外风流吗.便是管的了一日一时.却有何用?梅鹤鸣总问她:“要怎样才会留在他身边?”她要一夫一妻的过一生一世.这样的话便是她说出来.估摸也会惹来梅鹤鸣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或者是讥讽她疯魔了胡说八道.这便是如今的世道.若她不要这个孩子……宛娘抬起手.不由自主放在小腹上.不知道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知道了.虽没切实的让郎中瞧过.但宛娘仿佛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不要。老陈氏收拾好了.扶起她道:“去屋里吧.日头落下.院里有风呢.有了身子的人最是娇贵.回头看着了风寒.你也莫想旁的事.即有了.生下便是.有个孩子咱们娘俩也能有个伴儿。宛娘知道这些都是老陈氏安慰她的话.如今两人的境况.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能养个孩子.况前头宛娘是个寡妇.后来的秋娘是个男人不在家的夫人.她这孩子从何处来的.弄不好.被当成□抓起来侵猪笼。想到此.宛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要不行.不要又舍不得.宛娘足足纠结了几日.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可要堕胎.在这里也是相当不容易。宛娘想好了.电视里不是演过吗.吃些桃仁红花什么的活血药下去便流产了.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只得如此.寻了一日待老陈氏出去.宛娘便遮遮掩掩出了门。好在如今住的地方距离街市近.出了巷口没几步便是.宛娘见街上似她这样妇人也有些.只她一张过于白净的脸有些招眼.宛娘也不敢乱逛.瞧见前头有个药铺似的的字号.便一头扎了进去.慌的没瞧见迎头走出的主仆.撞了个满怀。那丫头扶住她家主子.喝道:“好个不长眼的妇人。”宛娘忙低声说了声:“对不住。”便错开身进了药铺。那丫头道:“奶奶瞧什么呢?莫不是识得这莽撞妇人?”伴琴摇摇头:“想是我认错了.她又怎会跑到扬州来。”宛娘大约自己也没想到运道如此之差.跑了趟药铺就撞到了熟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陈子丰带来扬州的侍妾伴琴。陈子丰得了梅府助益.外放了扬州知府的肥差.想这扬州自古便是个舞榭歌台烟柳繁花之地.盐商云集.青楼娼寮林立.陈子丰首一上任.盐商便在城中最大的青楼妓馆贵香阁.摆下了销金宴。贵香阁的头牌李琴娘.乃是今年花魁.还是个清官人.席间霓裳一舞.玉貌花颜.纤腰袅娜.凑得前来.窈窕生香.陈子丰哪里过的去这等美人关.当夜便入帐梳拢了李琴娘。-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一夜**却勾了他的魂而.绊住他的脚.包下李琴娘.隔三差五便来贵香阁里留宿或夜里去河上画舫吃酒取乐.早把府里一众妻妾丢在脑后.旁人还可.只伴琴之前是陈子丰最宠的侍妾.一月里有半月都要宿在伴琴房中.这会儿却整月不见人.伴琴心下暗暗计量.如今自己连个傍依都无.若再失了宠爱.日后可要如何。扫听的这雍和堂的大夫最善妇人脉息.便借着买绣线之机.出来求个生子之法.却不想正撞上宛娘.本来匆匆而过.伴琴虽觉眼熟.却也没想到便是宛娘.上了马车刚要走.从车窗的透纱帘中瞧见那妇人失魂落魄的走了来了.便让停住马.待那妇人从马车前过.仔细瞄了几眼.这一瞄便认了个底细.不是梅公子那个心尖子的寡妇还是何人.却怎跑到扬州来。且瞧她脸色憔悴.身上衣裳也旧的不成样子.难不成被梅公子厌弃.流落此处.念头至此.便觉定是如此了.男人哪个不是贪新忘旧的.短了三五日.长了也不过不去一两年.枕边千般温存.早已忘却.更何况这宛娘不过一个姿色平常.性子寡淡的寡妇罢了.比对自己眼下处境.伴琴心下略畅.女人若无心计.早晚是这个结果.自己该早做打算才是。叹了一声.唤车夫回转.行到街角又觉不不对.便是被梅公子厌弃.何至于跑到扬州城来.这里跟青州府何止千里.低声吩咐车旁的婆子.叫去跟着宛娘.瞧她在何处落脚。伴琴回了府.便到上房来见吴氏.进了屋见陈子丰也在.自前日他的寿辰.夜里便去了贵香阁.怎的今儿舍得回来了.却不敢露出声色.走上前见礼。陈子丰瞧了她一眼.略皱皱眉道:“不好生在府里.出去作甚?”吴氏道:“她去挑绣线.想我们姊妹几个俱都是蠢笨妇人.论绣活儿针指.也就她还拿得出手去.眼瞅就端午了.我让她给爷绣个艾草荷包戴在身上.也应个景。”陈子丰脸色略缓.伴琴这才退立在一旁.只听吴氏道:“这两日都不见爷.今儿你既回来.我这里正好有个疑心要说与你听。”陈子丰吃了口茶问:“甚么疑心?”吴氏道:“前儿你做寿.李琴娘来了后宅给我磕头行礼.送了十来支纱堆的花过来.说是旁的物事也不稀奇.这花倒比外头卖的好.让我跟几位妹妹戴着耍子。”陈子丰笑道:“既她有心.你们收着便是.却疑心她什么?”听话音儿.倒是着紧护着那李琴娘呢.吴氏不免游戏醋.轻哼一声道:“几朵花罢了.我疑心她做什么?只我瞧着这花.倒想起宛娘来.她手巧最善堆花.在青州府.过年时.她堆了几支送我.我瞧着新奇.足戴了好些日子.不舍丢下呢。”陈子丰一听.蹭一下站了起来一叠声道:“快拿来我瞧。”吴氏不想他如此急躁.唬了一跳.忙让丫头去捧了那盒子花进来打开.又把自己曾戴旧了的也拿来。陈子丰这一比对可不吗?若说这纱堆的花也平常.只这式样却少见的紧.上月里.他便收到梅鹤鸣的亲笔手书.言说让他帮着寻访宛娘行踪.才知哪位又逃了。陈子丰是不大能明白梅鹤鸣的心思.却也知道.那宛娘真是梅鹤鸣心尖子上的人儿.跑到天边儿去也的寻回去.原先还说扬州跟青州远隔千里.宛娘一个小脚妇人.怎会跑到这儿来.只着紧的寻访了些日子无果.便丢下了.哪想到真在他这扬州城里。伴琴也听得真真.心里暗讶.还说那寡妇遭了梅公子厌弃.却不想是她自己逃出来的.想到此事难以瞒下.倒不如说与他知道.没准还能念着她些功劳.便道:“今儿在路上瞧见个妇人.倒似梅公子的哪位内眷.便让婆子跟着去瞧了住处.就住在街市西边剪子巷口的小院里。”陈子丰听了.忙使了几个妥帖的人.去剪子巷暗处守着.免得又失了宛娘行踪.自己看到前头书房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青州府。宛娘大约做梦也没想到.即便在这千里之外的扬州城.也会遇上梅鹤鸣的人.所以说.命这个东西很难说。再说梅鹤鸣.这两月把青州府周围每一寸地儿都快翻了个过子.可就是连宛娘的影儿都没有.找着找着.梅鹤鸣有时都觉得.这一年来的日子.不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怎的好端端一个人.就会没了呢.她一个年轻妇人.能跑去哪儿?几日过去.梅鹤鸣还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找到宛娘之后怎样怎样罚她.一月过去吗.梅鹤鸣想着寻到宛娘便问问她.为什么几次三番要从他身边逃开.这两个月过去了.梅鹤鸣只求能把宛娘找回来.他担心她.担心的成宿成宿睡不着.担心没自己在身边.她吃什么?喝什么?就她那个不讨喜的性子.若让人欺负了去.该如何?做梦都是宛娘向他求救的情景.更何况.她肚子里或许还有了他的子嗣。连急待奔波.一进五月.梅鹤鸣便大病起来.不是实在起不来.不定又出去寻人去了.把个吴婆子给心疼坏了.她们家爷从落生到如今.何曾这样过.为着一个宛娘.真是什么罪都受了。陈子丰的书信到时.梅鹤鸣略好了些.仍不能下炕.勉强瞧了信.这一瞧.真是又恼又恨.却终是提了两月的心放下了些。不想他在青州府折腾的时节.宛娘早已南下到了扬州.梅鹤鸣立时吩咐让备车去渡口乘船南下.挣扎起来.下了炕.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往前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吴婆子急忙扶他坐在炕沿上劝道:“既得了信.爷便缓缓养好病再去不迟。”梅鹤鸣咬着牙.强又站起来道:“等我病好了.说不得她又跑去哪儿了。”随喜儿跟常福儿两个跪在地上道:“爷便缓一日.再去吧横竖不急在一两日.这一路南下又是车又是船的.爷本就病着.若有个闪失.老太太岂不要了奴才等的小命。”梅鹤鸣喝道:“若不去.爷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既得了宛娘的信儿.他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