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无影红妆

芮玮暗惊来人身手,轻功不下指点自己来此的怪老人,抬头仔细打量,那来人也是位老

者,白发白须白袍,但有点异处,他那白发银亮鲜光,不似一般白发老人的头发黯然无光。

芮玮不用猜想已知来人就是买影人,就等老比丘尼介绍,岂知老比丘尼没起立介绍的意

思,仅望了白发老人一眼,说道:‘你来了。’

白发老人死沉沉的面容稍一打量芮玮、姚济生,问道:‘你们俩人要找我吗?’

芮玮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买影人,照说要是的话,老比丘尼应该即以仆人之礼起立迎接,

老比丘尼既不站起,来人的身分就很难测定了。

姚济生道:‘老丈是否买影人?’

老比丘尼忽然冷笑道:‘怎么?你们现在有求于他,还不起立站迎。’

姚济生一听果是买影人,当即站起,恭身一揖,芮玮呢?他却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等老比丘尼站起,芮玮还是稳坐不动。

老比丘尼怒道:‘芮玮,快起来见我主人!’

白发老人一笑道:‘素心,这小子脾气倒硬,他怪你适才说话不客气,故意坐着,就不

起立站迎哩。’

芮玮仍旧坐着,买影人话完,索性闭下眼睛,真如老僧入定了,那意思彷佛在回答买影

人,你说我脾气硬,我就给你硬个到底!

买影人年纪虽大修养却不高,见芮玮如此无礼,一步上前,怒目道:‘好小子,老夫赞

你脾气硬,你倒得意了,甭说你现在有求于我,就老夫这大把年纪,你也该起立一迎呀!’

芮玮缓开眼睛,撇嘴笑道:‘先说明白,阁下是否买影人?’

老比丘尼道:‘我说买影人就来了,刚才虽未说明,不是他还有谁来?’

芮玮微微欠身道:‘哦!你真是买影人?买影人,在下芮玮失敬了。’

天下哪有这般称呼,不错,白发老人的确是买影人,但那是指他收买影子而言,并非就

叫买影人,芮玮既知他是买影人,就是不尊敬对方的年纪喊声老丈,也该喊声先生啊,而这

般喊他买影人那实在不敬之极了。

买影人怒极笑道:‘小子,你真有本领狂,何必来此求我?’

芮玮缓缓道:‘在下非狂人,也没本领,来此正有求于你。’

买影人收敛怒气,说道:‘那好,你站起来,咱们谈谈生意。’

芮玮道:‘现在就谈生意吗?’

买影人被芮玮揶揄的语气激得怒气又升,喝道:‘不谈生意,尊驾请……滚!’

芮玮哈哈笑道:‘买影人,你未免太容易生气了,孔子曾言:“年七十而无动于气。”

买影人,您老这样打扮大概不下七十了吧?怎么还轻易生气呢?’

买影人听得一怔,实未想到芮玮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话中有话,并不简单,不由买影

人对芮玮的看法大大改观,心想——他一定不肯站起定有某种原因了?

芮玮顿下笑容,正色道:‘买影人,咱们谈生意彼此要有诚意,您老先除下不必要的化

装吧。’

买影人未言先笑道:‘好家伙,有你的,我这装扮无论容貌、言谈、举动皆都尽量逼真

,从未有人认出过,哪知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被你拆穿了,有本领!’

说着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后哪是什么老人,竟是张又白又嫩的俊面孔,年龄二十

上下。

买影人望着薄薄的人皮面具,笑了笑又道:‘我这满头白发却是天生真的,就因这天生

白发我才化装老人各处走动,否则我也不会化装老人,在时下目无长者之辈者,比比皆是的

世界里,受人奚落啦。’

最后两句讽刺芮玮适才对他无礼,芮玮要是目有长者之辈,无论真假,应以老丈称呼

,起立恭迎才对。芮玮颇有意外之色地看了看买影人一眼,但只一瞥,立刻垂目,人仍旧坐

着,并未起立寒喧。

买影人佩服芮玮眼光锐利,他装扮老人维妙维肖实难辨认,芮玮能一眼看穿,不由他不

佩服,他坐上另张蒲团,笑道:‘咱们坐下谈更好,啊,这位公子,蒲团仅两张,你只有席

地而坐了。’

姚济生半惊半疑地坐下道:‘敝姓姚,草字济生,先父曾与贵门有过来往。’他惊的是

买影人化装之妙,疑的是买影人年纪如此轻,而无所不能,不无令人感到怀疑他的能力确否?

买影人用询问眼光回头望着站立身后素心老尼,老比丘尼答道:‘他是姚公亮的儿子。’

买影人‘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姚兄,姚兄可知来此找我做事的条件么?’

姚济生点头道:‘知道,您身后老师父说得很详细。’

买影人转向芮玮道:‘你是一定也知道的啰,好,现在咱们开始谈生意吧,你们要求我

什么先请说明,芮兄,你先来,你先说吧。’

芮玮摇头道:‘没有诚意的生意我不谈。’

买影人奇道:‘怎么又没诚意啦?我不是恢复真面目了吗?’

芮玮冷笑道:‘现在就是你的真面目么?’

买影人脸色大变道:‘这倒怪了,我这面目还有什么不对之处?’

芮玮道:‘阁下想是无影门下了?’

素心老尼抢道:‘姚兄弟来此找无影门,无意中让他知道咱们无影门。’

买影人正要发怒责怪老比丘尼告诉芮玮无影门的秘密,这一解释,倒非素心老尼漏密,

而怪姚济生莽撞了。

买影人脸色不悦道:‘素心,姚兄弟怎知来这里找无影门中人?’

素心老尼眉头微皱道:‘这怪我当年不小心,姚公亮的案子办完后,姚公亮怕旧案复发

,请问我补救之道,我说以后有麻烦你就来这里找我,不知怎么这地方的秘密让姚公亮的

仆人姚忠知道了,想他见到小主人烦恼不堪,指明此处可见当年帮助他父亲解决大困难的无

影门,是故他来此寻找无影门中人了。’

买影人更是不悦道:‘你太大意,无影门办的事情还有错吗?姚公亮怕旧案复发,他庸

人自扰,你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呢,告诉他这个联络地方!’

素心老尼眉头更皱,她心中显出不高兴买影人当面指责自己不小心的错误,而这错误没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芮玮一旁细心琢磨,让他听出一点端倪来,心想:这无影门大概是个秘密组织,专门

以代价受雇,而受雇的原则,是他们找你,你却不能找他,找他代价就不同了,像现在姚济

生和自己来求他们,条件只有一个,卖掉自己的影子。

姚济生的父亲就曾被他们找上,而无影门受雇的行动者大概是年轻时代的素心老尼,素

心老尼说出这买影人秘密联络的地方,是一时不小心,想来姚济生的父亲不放心素心老尼办的

事情,也许办得不够彻底,问的紧了,素心老尼一气下,说出有毛病来这里找她的地方。

结果毛病倒未出,姚公亮死后仍不放心,还怕旧案复发遗害自己的儿女,是故告诉老仆

姚忠有毛病就到这秘密地方求救无影门。

也不知姚济生出了什么麻烦,终日苦恼,姚忠耽心小主人的健康,认为无影门帮老父办

的大事情这多年来没出事,能力显非小可,他本是好意告诉姚济生这地方的秘密,来求无影

门俾便解决小主人的烦恼。岂知这地方是找不得的,一找,那代价不像当年无影门找上他老

爷办事只要可观的银子,现在却惊的吓人,要搜购需求者的影子。

芮玮这一琢磨颇怀疑买影人与素心老尼的主仆关系,买影人真是素心老尼的主人,为何

素心老尼对买影人不行仆人之礼,仅仅口称主人而已。

素心老尼真是仆人,当年怎有资格做无影门的行动者,为姚公亮办事,显然素

心老尼与买影人都是无影门下一份子,只有这个原因,素心老尼才有资格替无影门出面。

就拿现在来讲,买影人稍一责怪,素心老尼脸色就不对了,素心老尼要说真是仆人身分

,实在有点不相衬了,买影人发觉素心老尼不高兴的神情,不再多说,转过身来,而对芮

玮道:‘不错,无影门是咱这一派的名称。’

芮玮故作不解道:‘何谓“无君子”?’

这下买影人的脸色不但变得更厉害,一惊跳起,戟指芮玮道:‘你……你……从哪里得

知这句话……’

芮玮装傻卖痴地念道:‘无影门,无君子,有君子,失影人,哼!哼!无君子,这句不错

,无君子者谓没有男人也……’

买影人忽又坐下,脸色缓和下来,格格笑道:‘有君子,失影人,芮兄算你厉害,连咱

们无影门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这四句话是咱们无影门祖传秘诀,也不知你从哪里听来,这个

我也不用着向你追问啦,我说素心,你带姚兄到二姐那里去,他的影子由二姐收买吧。’

姚济生听买影人说话的声音娇滴滴的,完全改变先前说话的男人声音,大惑不解道:‘

你……你……是……女人?’

买影人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这位芮兄早就知道了。’

姚济生既佩服芮玮聪明,又叹自个差劲,怎么自己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芮玮却能连番

两次拆穿买影人的假面具。

其实芮玮并不是聪明而看穿买影人的假面目,第一次拆穿买影人的年龄只是凑巧而已;

第二次拆穿买影人的女儿身分,要不是姚济生来找无影门中人,知道买影人是无影门中人,

他也不可能去联想女神像背后的四句话。

既知买影人就是无影门中人,那两句‘无影门,无君子’就解释对了,原来无影门下全

是女儿身,没有男人,也就是说无影门只收女弟子,这一门中从没有男弟子出现过。芮玮想

通前两句的意思,故能拆穿买影人的女儿身分,但后两句‘有君子,失影人’则不得而知。

他心想买影人不知自己这四句话从何听来,想来她也不知女神像背后刻着,敢情这

四句话在无影门中代代相传,却无一人知道供奉的女神背后也刻着,她们是怕亵渎神像,那

成天供奉的女神没有人敢碰过,难怪那神像脏成乌漆巴黑,碰到自己不信邪,拿出来

仔细端详才发现无影门代代相传的四句祖训。

素心老尼说道:‘姚公子,你随老身走罢。’

姚济生惊道:‘去哪里?你们不是要帮我解决问题么?’

买影人笑道:‘咱们无影门姊妹很多,但前来卖影子的人倒难得碰上,无影门的雇主都

是咱们去找的,雇主来找咱们,一来少人知道联络之处,二来代价太高,机会很少,我大

概走运吧,一连碰上两位找上门的生意,找上门的生意一定难极,否则你们也不会情愿卖影

子,我怕独立难接两桩生意,再者有好处该让姊妹分享呀,所以我把你让给二姐,你的影子

二姐收买了。’

姚济生倒无所谓谁来买他的影子,只要能帮他解决困难就成,当下说道:‘我卖影子给

你二姐,但不知她能不能帮我解决问题?’

买影人格格笑道:‘这您放心,无影门下的姊妹个个无所不能。’

姚济生一揖道:‘那小弟告辞了。’

素心老尼带姚济生、书僮台砚去后,买影人背转身解开白袍,披下头发,回身时脱下白

袍,只见她里面穿着白裘女袄,白罗长裙,衬上她白肤白发,全身无一不白,几乎没有一块

黯淡的地方。

芮玮几曾见过银色头发的女子,看得呆了。

买影人掩嘴笑道:‘我恢复真正的本来面目,你还不相信么?’

芮玮一惊,讷讷道:‘相信,相信,好,买影人,咱们诚意相见可以谈生意了。’

买影人摇头道:‘我不知你真的不懂礼貌,还是装不懂,我有名有姓,什么买影人,叫

的多难听。’

芮玮笑道:‘但不知小姐贵姓大名?’

买影人笑道:‘对啦,至少应该叫声小姐,我姓……’

买影人说溜了嘴,有名有姓,不错,一般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可是她,只有名而无姓,

姓什么,她不知道,就是她的母亲也不清楚。

芮玮没存心揶揄,他可不知买影人实在没姓,又问道:‘姓什么?假若你不愿说,千万

别乱编一个,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

买影人脸色微现凄楚,但只一瞬,格格笑道:‘小时母亲说笑道女人姓碰,将来长

大不知碰到哪家,我这姓不说也罢,你以后叫我白燕好了。’

芮玮道:‘白燕,这名字蛮好听的,白燕小姐,现在我先说我的要求,先天掌,你听过

这种掌法没?’

白燕摇头道:‘没听过,天下掌法名称泰半知道,但这先天掌举凡有关掌法的书典中,

好像从未见过这三字的记载。’

芮玮叹道:‘但我的要求,是这掌法的破招。’

白燕笑道:‘你别担心呀,我虽未见过先天掌,只要你说目今谁会这先天掌,我管包短

时间内告诉你它的破招。’

芮玮叙述上慈悲庵过二关的经过,说到二招被败,自嘲道:‘我自以为武功还不错呢,

谁知一位十五岁的小尼姑败我轻而易举,要是她再展第三招,怕被她一掌劈下那山崖啦。’

白燕不问芮玮要去慈悲庵的原因,笑道:‘少华慈悲庵就在附近山峰,可笑我今天才知

慈悲庵有套怪掌法,这样,三天后我传你破招。’

芮玮不信道:‘三天?三天你就能知晓一套从未见过的掌法破招?’

白燕颇有信心的嗯了一声,道:‘又要委屈你在这里待三天了,目前我要先去少华山一行。’

芮玮道:‘莫非你要去会那小尼姑,从交手中悟得破招?’

白燕笑道:‘正是,只有这方法,先天掌破招可得。’

芮玮摇了摇头,他不信白燕有这大本领,仅从交手中可悟得一套玄奇高奥的掌法破招。

白燕头一仰,说道:‘你不信在这里等着瞧。’言毕不说再见,飞掠离去。

这天等到晚上,白燕回来了,只见她神色憔悴,想是闯第二关,与三位小尼姑剧战了一

天。芮玮本要问她剧战的经过情形,但见她无意说话,免得自讨没趣,静坐蒲团上翻阅济生

遗留下的那册诗经。

白燕坐上另张蒲团,闭目静思。

一夜无话,到第二天,芮玮起来走动,吃点干粮,白燕却仍坐着,芮玮知她在苦思先天

掌的破招,心想:此女的掌法远胜于我,她能与三位小尼姑剧战一天,而自己二招都无法

应付,实在惭愧。

芮玮闲来无事,从头看那诗经,一页一页地读下去,越读越觉诗经有趣,到晚上读了一

半,吃了三顿干粮,而白燕粒米未进,就是一口水也没喝,坐在那里没动过。芮玮怕她死了

,故意朗读诗经里的句子。

白燕睁开眼来用力一瞪,这一瞪显然在怪芮玮打扰她。

芮玮中止朗读,傻笑了笑,正待开口说话,只见白燕的眼睛又阁下了。

芮玮摇头苦笑了笑,心想自个的事,烦困一介女子为自己苦思,传出去笑掉江湖豪杰的

大牙。

可是白燕还能够苦思先天掌的破招,自己别说苦思,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成,因先天掌总

共他还知不全三招啊?况且那三招,萧风虽向他展过,那其中精微的架式,他早记不清楚了

第三天,那本诗经芮玮快看完了,翻到最后几页发现其中夹着一张薄纸,那张纸上写满

了字,芮玮一一看去,却只是‘兼葭苍苍’四字,每句有的工整,有的凌乱,想见写字的人

心情千头万绪,一忽儿喜,一忽儿忧。

那字体挺拔有力,显是男人所写,这诗经是姚济生的,满纸‘蒹葭苍苍’定是他写的了。此时芮玮猜到姚济生烦恼的原因了,不由笑出声来,寻思:‘他原来为情所困啊!’

‘蒹葭苍苍’是秦风十篇中的第四篇‘蒹葭’的第一句,此篇咏怀可望不可即的心意,

是首最佳的咏怀情诗。姚济生的心意昭然可见,他爱着一位女子,但那女子若即若离,令他

始终不明对方的心意,是故烦困不已。

芮玮过目不忘,想起蒹葭那篇流转优美的音调,低声诵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

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忽听白燕笑道:‘你在说什么啊?’

芮玮忙合上诗经,笑道:‘白燕小姐,你醒来啦。’

白燕道:‘我没睡觉,何来醒或不醒?’

芮玮道:‘姑娘两天两夜未食未眠,真辛苦了。’

白燕笑道:‘辛苦倒没什么,如今先天掌的破招已得。’

芮玮大喜道:‘真的么?’

白燕道:‘那天到少华山,我以闯关名义过第二关,三位小尼姑的先天掌,是我有生以

来首次遇到的最厉害掌法,但还难不倒我,我为揣摸先天掌的精微,故意不胜,与她三人一

一游斗,战了一天先天掌我完全熟悉了……’

芮玮暗惊白燕在掌法上的才赋,竟能在交手中偷学到敌人的掌法,他略有不信之处,笑

道:‘姑娘既已完全熟悉,可否施展一遍?’

白燕格格笑道:‘我不施展,你可能怀疑我思得破招的可靠性,好,你就瞧着。先天掌

一共一百零八招……’

只见她从蒲团上跃起,一招一式清清楚楚的打出一套精妙绝伦的先天掌来。

芮玮掌法造诣亦在一流身手,自能看出白燕施展的真假,头三招果如萧风所使,比之萧

风那三招更精细,那因为小尼姑施展的先天掌本就比萧风高明的缘故。

一百零八招施完,白燕神定气闲的站定,芮玮暗叹先天掌难怪自己二招接不下来,实在

招招奇妙无比,简药官的天罗三掌,喻百龙的玄妙三十掌,路庭花的化神掌,堪称江湖上难

能匹敌的掌法,但与先天掌比起来,不得不承认,小巫之见大巫了。

白燕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毛病?’

芮玮连道:‘没有,没有,那破招又如何才能破得了这先天掌?’

白燕道:‘信口说你也难信,等你学了破招,我施展先天掌,你以破招来攻,那时你就

知道先天掌实不难矣!’

芮玮笑道:‘何时可学那破招?’

白燕道:‘当然越快越好。’

芮玮心急道:‘现在开始么?’

白燕摇头道:‘就那么简单?第一我得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芮玮猛拍脑袋道:‘我太自私,你两天两夜苦思,不好好休养,急着要你传授破招,弄

坏了你的身体,我的罪恶不浅啊!’

白燕道:‘这倒没什要紧,小小折磨我的身体坏不了,最主要的,传授前,你该履行条

件啦!’听到这话,芮玮的心猛地一沈。

白燕打笑道:‘不要苦着张脸,履行条件并不是要你命啊?’

芮玮不悦道:‘事情不知成不成,哪有这早履行条件的道理!’

白燕道:‘话是不错,在你未胜得先天掌前,谈履行卖影子的条件,太早了点。’不等

芮玮说声‘对呀’,接道:‘可是我有把握,学了破招后,你一定能破先天掌,事实上无影

门做的事无往不利,总是先拿报酬,但我却不勉强你,然而要有个保证,否则破招让你学

去,一走了之,岂不白花了我的工夫?’

芮玮心中不悦却不好争辩什么,问道:‘你看怎么办呢?’

白燕笑道:‘我要你向咱们的神像发誓,那样我才放心不致于落得一场空。’

芮玮指着供桌后的女像道:‘向它发誓?’

白燕脸色忽变严肃道:‘它是无影门创始鼻祖——香神,你向它发誓心里要虔诚,怀什

么鬼胎,它是无所不知。’

芮玮暗中哑然失笑:‘一座女像还会是什么有灵的神像,骗小孩嘛!’忍不住微笑

道:‘好,我向它发誓就是。’

当下跪在供桌前,回头道:‘说什么呀?’

白燕站在他身旁道:‘你说香神在上,弟子芮玮发誓,弟子胜了先天掌后,此后一切行

动受命白燕,若有违誓,任凭香神罚之!’

芮玮一字不漏地背诵誓言,正背完忽觉背心‘神道’、‘灵台’、‘至阳’、‘筋缩’

、‘中枢’、‘脊中’六穴同时一麻,转身大惊道:‘你干什么?’

白燕冷冷道:‘我在六穴****六支有毒的针。’

芮玮全身一阵冰冷如掉冰窖中,这六支毒针好像无形的枷锁,从此他的自由要被这枷锁

锁住了。他气恨不过被白燕愚弄,大喝道:‘你不是叫我发了誓吗?怎么又用这下三滥的毒针?’

白燕哼了一声道:‘你那态度,我可不信你在抱着诚意发誓,跟你说过香神无所不知,

你连我都骗不过,发的誓香神才不信哩!’

芮玮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怪自己不信神,发誓时不够严肃,否则也不会受这六针之苦了

,但又想,自己并非背信之徒,学了先天掌破招,事后履行的条件当要遵守,白燕这六支毒

针施与不施无异,况且以自身本领,解这六针之毒易如反掌。

他想通这点,神态轻松道:‘誓发了,苦也受了,什么时候开始学掌呢?’

白燕见芮玮不怪自己暗下辣手,十分高兴道:‘我晓得你破先天掌之心颇为急切,大概

慈悲庵上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咳,你不用说那是谁,我也不打算问,现在我就传你先天掌

破招,要习破招,当然先得熟悉先天掌,喏,我把先天掌的招式画下来,你仔细看看吧,等

你看熟了,相信我的体力也恢复啦。’

芮玮接过图解,忽然感到胸口发呕,忍不住就呕了一大滩出来。

白燕不怕肮脏,上前扶住芮玮要倒的身体,笑道:‘糟了,毒药发作啦。’

芮玮奇怪道:‘你那毒针下的不是断肠红么?’

白燕摇头道:‘不是,毒性倒有点像断肠红,但断肠红一月发作一次,我这毒针却是一

日发作一次。’

芮玮大骇道:‘天下哪有一日发作一次的慢性毒药?’

白燕道:‘这有什么奇怪,我这毒本来就不同嘛,咦,奇怪!你好像对毒药的知识满丰

富的?’

芮玮脸色一红道:‘没什么,稍稍知道江湖上一般毒物。’

白燕鬼灵精,哦了一声道:‘差点又上当了,碰到了毒药大行家,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好笑,我要是相信能以六支毒针来控制你,怕是栽到家了。’

芮玮怒道:‘人以信而立,再大再厉害的毒物也强不上一个“信”字!’

白燕笑道:‘失敬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小人者非君子也,我本来不是

嘛,你早晓得“无影门,无君子”就别怪我啦。’

芮玮又觉要吐,吐的味道实在不好受,急道:‘你快给我服解药呀!’

白燕笑道:‘我相信你是君子,我才以“有君子”待你……’

芮玮喃声道:‘有君子?’他记得这句话是无影门祖规四句中第三句,但他却不了解,

白燕如何以‘有君子’来待自己。

白燕接道:‘我就一次给你服下完全解除毒性的解药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里面装满圆形小黑饼,好几十个,递给芮玮,笑道:‘你快

一齐吃完。’

芮玮疑问:‘这就是解药?’

白燕嗯了一声:‘本来每天服一枚,一天不服毒性发作,但若一次服三十粒,毒性永解

,这里四十多个,服完,你可以高枕无忧。’

芮玮仔细的闻闻,不错,是解药,却不相信吃得太多于身体无害,于是他只吃恰好能完

全解毒的数目——三十粒。

白燕若有深意地一笑,心道:‘你很聪明,可惜三十粒已经够了。’她收回锦盒,闭目

静息。

芮玮吃了小黑饼不再有呕吐的感觉,心想可能毒性已完全解去,但那六支金针此时虽无

作用,却如芒刺在背,一日不除,难于安心,他怕存在身上,一天还会起作用的。

本想请白燕取出金针,见她静养不便打扰,于是展开先天掌图解,细细研究,这一研究

不由沈迷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