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将府青月

芮玮功力失而又得,自己以内功治伤,三天后,内伤痊愈,不虑复发,他本来受简召舞

那致命一掌,必死无疑,未想到因祸得福,反而打通奇经八脉,功力陡增。

他能不死首先要感激‘点苍神剑’钱飞龙,及钱飞龙的师父,他俩保住他的性命,不致

心脉间一口真气丧失,可是若非高莫静,虽然不死,功力丧失,与废人何异?

现在不但不是废人,而且功力陡增一倍,高莫静的功劳实非小可,于芮玮恩同再造。

芮玮念念不忘高莫静于己之恩,很想当面向她表示谢忱,但这三天不见高莫静一面。

三天来除了高莫静的丫环琴儿照顾他外,只有高寿来看他几次,每次芮玮和他闲谈一当

说及高莫野,高寿就嗟叹不已,芮玮很想劝他派兵搜寻野儿的下落,只是不便启口,心想高

伯父把野儿交给自己,如今失踪应该自己去寻找,若要高伯父费心,显得自己既无能又无诚

心,于是他暗中忖度,过几日身体全好单身行走江湖,专心寻找野儿的下落,这天他发觉内

伤无妨,预备第二天动身行走江湖,暗中决定行止后,便想先向高伯父告辞。

恰见琴儿送来什餐,顺口向琴儿提及。

琴儿道:‘你明天真的要走了?’

芮玮道:‘走是一定要走,我听高伯父话中的意思要我长住此地,所以很难向他启口告

辞,麻烦你能否先向高伯父透个口风,说我明天一定要走。’

琴儿摇头道:‘恕难尊命,你要走自己去向老爷告辞。’

芮玮想了想,跳下床道:‘也好,还是我自己去说妥当。’

琴儿见他身手利落,惊讶道:‘你身体全好了吗?’

芮玮笑道:‘当然好了,你别看我整天躺在**,身体比来时好的多了。’

琴儿冷笑道:‘那当然,我看你来时奄奄一息,还以为活不了呢!’

芮玮自知话中有语病,笑道:‘我是说,我现在的身体比未受伤前还要好。’

琴儿道:‘我不信,湖北镇远镖局钱师傅走时,曾说你性命无妨,但要想恢复以前的身

体,势不可能,还说你醒来后要多吃补品,否则还要残废呢,你现在虽然神情焕发,充其量

同以前一样,要说比以前还要好,那钱师傅的话不是等于瞎说吗?’

芮玮笑了笑,他不好说出高莫静为自己打通奇经八脉的经过,那经过说来丢人,自己的

定力差劲得一塌糊涂,况且高莫静神功盖世,看来高伯父和琴儿都不知道,还是不要揭穿的

好。

琴儿道:‘你要走只跟老爷说,难道不跟小姐说吗?’

芮玮一怔,心想难怪琴儿听自己走走,语气冷冰冰的,敢情没说向她小姐告辞之意,她

小姐在自己昏迷时殷懃照顾,要走连告辞都不提,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况且琴儿早就认为芮

玮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芮玮暗中叹道:‘你小姐于我恩同再造,我不但应该亲面告辞,而且应该深致谢意,唉

!只是我没脸向你小姐说话,也没脸去见她一面。’

琴儿嗔怒道:‘你皱什么眉头,难道不愿跟小姐说吗?哼!不说也罢,小姐也不希罕你去

告辞。’

芮玮苦笑道:‘在下哪有不愿见你小姐一面,说声再见之意,只怕你小姐不愿见我这俗

人,在下还是免得自讨没趣。’

琴儿笑道:‘我当你皱眉不愿见小姐呢,原来怕自讨没趣,倒没想到你还懂点世故,你

说你是俗人,咱小姐也不是仙人,不会说不愿见你的,我去向小姐说一声,等我回话,我敢

断定她一定见你。’

说罢不等芮玮示意,疾步而去。

芮玮想要阻止,怕琴儿误会自己虚情假意,只得任她去说,心想你小姐虽不是仙人,我

却连俗人也不如,她决难饶恕上次冒犯之罪,容我见她除非奇迹出现。

原来芮玮自以为高莫静三天不见自己一面,是在怪罪自己,否则不会那么巧,本来殷懃

照顾自己,却在那次失礼后不见面,不是怪罪自己吗?

在他心目中已把高莫静比拟为仙子一般,只有仙子才有那身神奇的内家功夫,也只有仙

子肯牺牲一切为病人服侍疗病,偏偏自己冒冲了仙子,秽亵了人家高贵的情意。

芮玮正在耿耿不安,不知琴儿通报后,高莫静允不允许自己一面,忽听脚步声响,琴儿

人未进门,探首笑道:‘小姐亲自来了。’

芮玮全身一震,实未想到高莫静会再来见自己,只见琴儿缩回头,推一人进来,那人不

是高莫静是谁?

琴儿在窗外笑道:‘我把小姐请来,你要如何谢我?’

这‘你要如何谢我’六字一出,羞得高莫静粉脸通红,琴儿早已远去,芮玮见高莫静神

态有异,回想到那天高莫静与自己同床共枕时,说到‘你要如何谢我’时,自己冲动得欲火

上升,暗忖那时怎么那样胡涂,难道要那样谢人家吗?

芮玮伸手又打自己耳光,才打一记,高莫静抬头急道:‘不要打了,那天打了两记已经

够了,还有我打你那掌,这三掌耳光,我不再怪你……’

不怪什么,高莫静无法再继续说下去,芮玮止掌恭身一揖道:‘姐姐大量,小弟没齿难

忘,小弟本想谢姐姐再造之恩,苦无机会,现在姐姐原谅小弟,小弟在此后谢。’

这段话喊高莫静三声姐姐,只见高莫静低头轻声道:‘我说过年龄比你小,不要喊

我姐姐。’

芮玮正色道:‘姐姐虽然年龄比我小,但却是莫野妹子的姐姐,莫野喊你姐姐,我应该

也尊称你姐姐才对。’

这番话显得芮玮与高莫野的关系亲切,与高莫静的关系生疏了,话中的意思只因你是高

莫野的姐姐,所以我也喊你姐姐。

高莫静误解到这层意思,轻叹道:‘你此去,一定是要找二妹的下落了?’

芮玮点了点头,道:‘伯父把莫野妹子交给我送去小五台山医治,人未回却失踪了,虽

然另有原因,这失踪之责,终要由我承担,我这一生,纵然踏破铁鞋,也势必要把莫野妹子

找回来不可!’

高莫静道:‘茫茫江湖,你到何处去找?’

芮玮叹道:‘江湖虽大,但我想终有一天能够找到。’

高莫静道:‘终有一天,不错,诚之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终有一天找到,但是你

要再想想,倘若二妹死了,你能找到吗?’

芮玮听得有气,声音微扬道:‘姐姐可是以为莫野妹子死了?’

高莫静缓缓道:‘我不知道……’

芮玮冷笑道:‘只要没能人亲眼看到莫野妹子的尸体,我就不相信她会死,她没死,我

不信找不到她。’

高莫静声音奇怪的说道:‘我说你找不到她了……’

芮玮听得一怔,随想她与莫野妹子长大后从不相交往,感情一定不睦,她说这话,想是

不希望莫野妹子活在世上,最好野儿的母亲玉掌仙子也死去,那么高伯父只会住在此地,和

她母亲两人白头到老,长相厮守。

人都是自私的,高莫静为她的母亲而起私心,自然不能太怪她,芮玮听得心里虽然不舒

服,却不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不该冷落她,笑道:‘你看,你进来我都未请你坐

呢!’

高莫静坐了下来,拍着身边的椅子道:‘你也坐嘛!’

芮玮在她身旁坐下,高莫静道:‘爹爹希望你长住此地,可有此事?’

芮玮道:‘伯父有这意思,他说我举目无亲,先父与他亲如手足,先父去世,他有照顾

我的责任,所以希望我住下。’

高莫静转首笑道:‘你答不答应呢?’

芮玮叹道:‘不错,我现在除了母亲未相认外,确实举目无亲了,与其流落江湖,不如

在此住下,可是这世上我还有几件事未办妥,不能安居下来!’

高莫静温柔的说道:‘你能告诉我哪几件事吗?’

芮玮说出父仇,妻妾之仇未报,以及要找儿子,要找野儿,要与母亲相认的几件事来。

这几件事芮玮虽未详细述说,却也说了个把时辰,这些事高莫静首次听到,听得津津有

味,她从未行走江湖,对芮玮的际遇,既觉新奇又觉刺激。

她听芮玮结过婚有了孩子,不禁多望了芮玮几眼,心想他这么年轻就做爸爸了,真不简

单,想着,她又红起脸来,暗忖:‘好险,那天我若不阻止他,恐怕不久,他又要做爸爸了!’

想到这里,暗暗‘呸’了一声,自个责骂道:‘怎么啦?又想起那天的事来,大姑娘家

羞也不羞?’

芮玮叙到往事,内心沈痛,倒未注意高莫静在胡思乱想,半晌,只听高莫静说道:‘你

要报父仇、报妻仇并不难,你那儿子既可能是别人救去,总有一天会送来给你,与你母亲相

认也是一年内可办到的事,唯有找二妹一事,不能办到,所以我劝你暂时还是在此住下,不

要盲目寻找,浪费时光好吗?’

芮玮忽地站起,冷笑道:‘谁说找莫野妹子不能办到,一定能找到,你不要劝我,我不

会留居此地,不找到莫野妹子我永不会安心定居!’

高莫静轻叹道:‘你不要生气,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二妹。’

芮玮更是冷笑,暗忖:‘你还假惺惺给谁看,你根本不希望野儿再活在世上,当我看不

出吗?’

高莫静接道:‘你坐下来嘛,我跟你说,你一个人找好呢?还是多些人去找二妹好呢?’

芮玮内心还是尊敬高莫静重新坐下,道:‘要找当然多点人找好,只是谁愿意帮我去找

莫野的下落?’

高莫静道:‘你也许以为我不愿意,但你想爹爹不愿意吗?爹爹手绾兵符,所属兵马遍

及各地,要想找一个人的下落还不容易?’

芮玮道:‘话是不错,只是伯父不知是没想到,还是不愿动用兵力,我向伯父提到过莫

野失踪之事,他从未说到要找寻的话来。’

高莫静道:‘你当爹爹是傻瓜,他会没想到,动用兵力不过小事耳,可是爹爹不这样做

,为什么?因为爹爹知道二妹再也找不到了。’

芮玮气愤道:‘不管找不找得到,我是一定要找的!’

高莫静未想到芮玮这人倔强如斯,怎么也劝不了他要找莫野的意思,心想纵然说二妹已

经去世,他还是不信也要去找找看,难道他对二妹爱恋已深,非要找到二妹与他相聚不可?

想到此暗暗伤心,蓦地咬牙道:‘我有一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芮玮道:‘那天你要帮我打通奇经八脉时曾说,有个条件希望我答应,我本想问什么条

件,你未等我问先着手恢复我的功力,我知道你不愿挟恩要我答应一事,不知你现在要求的

一事,可是与当初所想的同样的事?’

高莫静道:‘正是同样的一件事,我当时不好开口,现在却不得不说了。’

芮玮笑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

高莫静道:‘当时我的条件,本是要你从此忘记我的二妹,现在我要求你的事,就是要

你忘记二妹。’

芮玮脸色惨变,心想天下哪有如此不合理的要求,难道我不忘记野儿不对么?

高莫静叹道:‘我知道这种要求是不合理的,现在我改一改,一个人的思想是怎么也限

制不了的,你不能忘记二妹正是表示你这人有情意,你想她是应该的,可是我求你不要去找

她,你想她可以,却不能再去找她!’

芮玮突然哈哈一笑,高莫静道:‘你笑什么?’

芮玮道:‘我笑天下的怪事真多,却再也没比这件事怪的了。’

高莫静不悦道:‘有什么好奇怪,我求你不要去找二妹,是为你好,因为你找不到她,

何必苦了自己?’

芮玮冷笑道:‘说是求我,不如说是命令我。’

高莫静叹道:‘求你也好,命令你也好,总之今后你不用再去找二妹了!’

芮玮大笑道:‘求和命令却不同呢,高小姐,你有资格命令我,因为你曾救我一命,但

是等一下,你就不能命令我了……’

说着一指朝心窝死穴点去,高莫静大惊,不见她有何举动,却见她身随意起,倏地抱住

芮玮的手臂,颤声道:‘我不命令你,你明天走罢!’

说完放下芮玮的手臂,掩面奔去,芮玮听到一阵轻泣声,不由怔住了,心想怪呀!她

为何哭了。

芮玮细想高莫静这几天来的神态以及言谈,终于发觉一点,那就是她极不愿意自己再去

想野儿。

从第一天自己醒来,她就因为自己不能忘怀野儿,把她误认野儿而不高兴,今天又因自

己坚决要去找野儿而哭了。

这一切显示她不愿意自己脑海中再有野儿的影子,最好忘怀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自

己忘记野儿呢?

难道其中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芮玮想去问高寿,再一想伯父整天公事忙碌,哪有空闲管这些琐事,还是不要打扰他老

人家的好。

晚上,芮玮决定明天一早离开此地,正要去请见伯父,说明去意,忽见琴儿匆匆走进。

芮玮还未开口说话,琴儿怒道:‘你不要问小姐怎么了,她还在哭呢!’

芮玮叹道:‘我明天一早要走了,烦你跟小姐说一声。’

琴儿冷笑道:‘谁还能阻止你吗?要是我,你走你的,偏我家小姐痴心,还要送你东西

,哼!拿去吧!看你今晚有没有心肠睡得着!’

说罢,将手中一物放在桌上,掉头而去。

芮玮暗暗摇头苦笑,只见桌上那物用绢帕包着,四四方方的,芮玮走近拿起,顿时闻到

一阵异香,那香味他很熟悉,正是那天与高莫静同床时,在她身上闻到的香味。

显然那绢帕是高莫静的怀中物,不知她在里面包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本旧黄的绢册。

那绢册的封面一入芮玮的眼帘,不由他暗暗惊道:‘这不是无名老人胸前的暗记么?’

只见绢册的封面上画着成半月形的青记,那年在葫芦岛底,无名老人留言希有缘者查明

他的身世,而他的身世之秘,在胸前半月形的青记上。

这件事芮玮牢牢记住,这时突然看到如同无名老人所说的青色半月形记号,一定不会无

缘无故巧合,这本绢册定然和无名老人有关。

芮玮抚开第一面,上面三个大古篆字:‘月形门’。

‘月形门?莫非是个派别的名称?’芮玮喃喃自语,忽又摇头道:‘不对,从没听说有

月形门这一派。’

再揭开第二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小字,芮玮被前头四个怪形大字吸引,仔细一

读:‘四照神功!’

这四字念完,芮玮心中跳个不止,忍不住继续看那蝇头小字,轻声念道:‘夫道者,何

也?乃虚无之系,造化之机,神明之本,天地之元……’

念到这,他忽然‘吧’的一声,双手盖住绢册,喃喃道:‘我不能看……我不能看……’

心知这一看下去,势必被其中奥妙的神功吸引,明天就走不了,从此也就不要再想找野

儿了。

要知习武的人看到武学奇书,鲜有不被诱惑者,尤其越玄奇的武学,越被诱惑得无可自

拔,非等学会了上面的武学,心有不甘。

芮玮武学造诣已届一流高手,碰到这种天下第一等的武学奇书,更难摆脱。他要是看下

去,当然不会想到去找野儿了,等练会了,高莫静让他学到如此神奇的武功,那时她再要求

芮玮不要去找野儿,芮玮的意志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坚决了。

芮玮的脑筋很聪明,想到此后果,他不但不再看下去,掩起绢册,揣在怀中,预备还

给高莫静,心想:‘我不能接受这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