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然在这盛京城中也算是个十分出名的姑娘了,一部分来源于这姑娘总是不出门,这盛京城中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这谢家七姑娘的真面目。另一部分则是因着那六个各有本领的兄长,活生生是要将自家妹妹宠成这盛京城中人人惊羡的姑娘。

那些个什么名贵的玩意儿,甚至是不用谢温然动一动嘴皮子,那些个兄长便会为她寻来,再好好地放在她的院子里去。

在谢温然走了之后,江以桃又自个在庭院中坐了一会儿,仔细仔细地思索了好半晌,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这从谢家七姑娘口中说出的话,向来没什么虚假的。

或许这姑娘并不是在哄骗自己,而是真的在着手筹谋什么。

想到这儿,江以桃登时便站起了身来,忧心忡忡地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吓了两个小丫鬟好大一跳,还是晴佳过来将江以桃扶着进了屋,才算是稍稍安抚了一些。

江以桃实在是有些惆怅,谢温然这姑娘因着极少出门,又因着头上有六个兄长好好地宠着,所以她的大多数想法与盛京城中的姑娘都不一样。

谢家七姑娘,是个十分特立独行之人。

从前,江以桃还在江南苏州时,与谢温然只能保持著书信的往来,那时候起江以桃便瞧出来了,谢温然逐渐地成为了与自己不同的姑娘。

她像是在盛京城中都能自由翱翔的一只雄鹰,自由而无畏。

如果是谢温然的话,或许真会做出什么让江以桃难以想象的事儿来。

江以桃叹了口气,到了这会儿也只能静等着明日再看了。

……

江以桃盯着眼前笑得温和的太子殿下与一旁面色清冷的十三王爷,三人对峙着沉默了好半晌,江以桃为自己昨日的草率而深深后悔。

真不愧是谢温然,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连太子殿下这般人物都敢邀着来,果真是谢家的姑娘,旁人哪儿敢做这般的事儿。

谢家的祖上与皇室有些渊源,直到了谢温然这一代,还喊着那位谢小世子表哥。谢家的几位郎君与太子殿下自然也是熟识,真要说起来,邀请这太子殿下确实也并非难事。

可……

江以桃盯着面前沉静的十三王爷,冷漠地勾了勾唇,心说这谢温然倒是聪明,怎么从昨日那短短的谈话中就什么都猜了出来。

一想到谢温然分明是什么都明白,还顺着自己的话听了好半晌的场景,江以桃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面上也染上了些许窘迫的绯红。

宋知云瞧着江以桃,又瞧见了她渐渐泛红的脸,一时间只觉着这江五姑娘竟是瞧自己瞧得脸红,心中喜意更甚,温声道:“还要多谢谢姑娘邀孤一同踏青,孤十分欢喜。”

陆朝闻言阴阳怪气地瞅了瞅江以桃,咬着后槽牙轻啧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江以桃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唇,悄悄地瞥了一眼陆朝,又觉着自己十分没骨气,便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左右不管谢温然说得有没有道理,自己都不应该在陆朝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才是。

这么想着,江以桃的笑意便带上了几分真切来,软声道:“太子殿下能同意以桃这么唐突的邀请,以桃才觉着荣幸呢,哪里能让太子殿下屈尊说这些话。”

“江五姑娘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宋知云展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挥了一辉,笑道,“早就说过了,孤与江五姑娘是幼时的情谊,江五姑娘可别老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才好。”

虽说是今日的气候渐渐地暖了起来,可这盛京城中也并没有到要用上折扇的时候罢,这太子殿下真不冷么?江以桃十分担忧地多瞧了两眼,一时间也没有听清这太子殿下说了什么,胡乱地应了两声是。

陆朝冷笑一声,谁要看这两人在这浓情蜜意的?瞧着江以桃的视线黏在宋知云身上不放,陆朝心中怨气更甚,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口处一点点地往外泛滥开去。

深吸一口气,陆朝出声打断这两人:“话可是都说完了?若是说完了,也是时候该出发了,照你们这样闲聊下去,可别到了那庄外都是夜里了。”

果然是陆朝,说话阴阳怪气的。

江以桃也冷哼一声:“那不是正好不用去了,一齐在江家用个晚膳,十三王爷也好与我家妹妹好好说说话,我们也省下舟车劳顿了,可不是正好么?”

这话说得有些酸。

话音刚落,江以桃也猛地发觉过来,飞快地瞟了一眼陆朝,又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陆朝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登时便勾唇笑了笑,含糊不清地应道:“五姑娘说的话确实是有些道理在身上的,真不愧是五姑娘。”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意有所指地揶揄自己呢。

江以桃霎时间便有些恼火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朝,也不再说些什么话了,被两个小丫鬟扶着上了江家的马车。

放下帷幔的那一瞬间,陆朝回身去看了眼江以桃。

江以桃也鬼使神差地抬眸,正正好好地与陆朝的视线对上,她好像看见了陆朝微微启唇,无声地喊了一句:“阿言。”

帷幔被两个小丫鬟放下,把江以桃和陆朝隔绝开来。

四目相对之间,江以桃好像听见了陆朝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又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连带着最后陆朝无声的话,也是她臆想出来的一般。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江以桃有些愣神地呆坐带哪儿。

在最后那一刻,陆朝是不是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还是她日思夜想出现了幻觉?

江以桃想不明白。

陆朝真是个奇怪的小山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总是这样若即若离。

江以桃摸不透他,她好像从未认识他。

又过了一会儿,江以桃才听见江以李与太子殿下寒暄的声音,她猫着腰靠近了帷幔,悄悄地听着外边传来的响动。

陆朝会说些什么呢?

江以桃就这样听了好半晌,直到外边不再传来声音,才疑惑地拍拍裙摆坐了回去。

陆朝什么也没有说,透过雾蒙蒙的帷幔,江以桃能瞧见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忽然间转身看了眼自己的马车,然后又回过了头。

江以桃怔了怔,十分不确定地想:陆朝这不会是……发觉自己偷看了吧?

这小山匪好像听力比别人好些,又比常人要警觉不少,连自己半夜里梦魇惊醒时去他屋外喊了声,他都能从梦中惊醒,自然是与旁人都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江以桃却微微地愣了一愣,陆朝从小到大过的应该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才会让好端端的一个人,连夜里睡觉都睡不安生,睡得那样浅。

就好像是害怕着,害怕着夜里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这胆小的模样倒是和孩童如出一辙。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儿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马车也慢吞吞地行驶起来了,想来是江以李那边寒暄完了,准备出发去城外那庄子踏青了。

江以桃自幼不在盛京城长大,自然是对那京外的庄子不熟悉,昨夜里听两个姑娘提了一嘴,说那庄子本不是什么稀罕的地方,也不过是春日时,那山上种的桃树都争先恐后地开着花,漫山都是柔和的粉,十分好看,这才渐渐地吸引了人。

不过这些人也只是春日里爱去,到了炎热的夏日或是别的什么季节,这庄子便无人问津了。

桃树本是夏日里会结果的果树,想来夏日里也不应当这样荒凉才对。

晴佳知道自家姑娘的疑惑,便在最后时多解释了一句:“原也有人打着夏日里去吃桃儿的想法,可不曾想,那桃子却十分酸涩难吃,着实是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瞧么,人便是这样的。春日里你开好看的花儿,多的是人踏破了门槛也去见上一眼,还要将那些俗套的赞美之词一个劲地往你身上套。

可若是后边你做了什么不尽人意的事儿,那些什么好看的花儿呀,别人通通是要忘记的。

好像只能记着,你结的果子难以入口,是个坏东西。

又到了春日,你再开了漫山遍野的花,别人又要来了。

好像曾经那些嫌弃都不复存在了一般,又只记着你能开漫山的、好看的花儿了。

江以桃叹了口气,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倒是在这桃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京外的庄子也算不上远,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个时辰便到了,江以桃在车上浅浅地歇了一会儿,到庄子时还是被晴柔给唤醒的,睁着一双朦胧的眼撩开窗上的帷幔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满目的粉色,像是打翻了织布人的染色缸一般,将这漫山遍野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粉。

江以桃躬着身子出了马车,抬眸却瞧见了太子殿下站在自己跟前,朝自己伸出了那柄玉骨折扇,缓缓道:“江五姑娘,注意着点脚下。”

“太子殿下,这怎么使得——”

江以桃抿了抿唇,正想婉言拒绝,再一侧脸就瞧见陆朝站在不远处,阴恻恻地盯着自己瞧,唇边挂着一抹十分阴冷淡漠的笑,连带着那双上挑的黑眸都透露出一丝危险来。

江以桃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将葱白一样的指尖搭在了宋知云的扇柄上,温声软气道:“太子殿下这样抬举以桃,以桃怎么好拒绝呢,多谢太子殿下了。”

说完,又抬眸瞧了瞧陆朝,只见那小山匪是连一点儿虚假的笑意都懒得挂了,就这样冷着眼瞧她,唇线抿得很紧。

噢——

江以桃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谢温然的用意。

作者有话说:

让他吃醋!!!吃大份的!!!

桃桃:我会了,我懂了!

小山匪:大可不必感谢在2022-03-09 23:57:37~2022-03-10 23: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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