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忽然间就从厚重的乌云中探出了头来,清亮亮地照在两人的身上。

江以桃将脸埋在陆朝的胸口,呜呜地哭了好一会儿,吵得陆朝都有些头疼,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陆朝又哪里哄过什么小姑娘,只会像哄小娃娃似的,笨手笨脚地在江以桃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拍。

不拍还好,江以桃本就哭了一会儿要歇住了,被陆朝这一笨拙地安慰,登时又是鼻酸起来,呜咽得更是大声了。

……

陆朝咬了咬后槽牙。

小姑娘一哭起来果真是没完没了,陆朝忽然间有些后悔,怕是不应当用这身份来见江以桃的。

江以桃自顾自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戚戚地抬起眸子来,定定地看着陆朝。

陆朝挑挑眉,轻声道:“阿言,可算是哭完了?”

话音刚落,小姑娘的眼眶又肉眼可见地湿润起来。

……

陆朝又咬了咬后槽牙。

月色清净,四周也是一片寂静,在这样深春的夜里连几声虫叫也听不着,陆朝想着这盛京城还不如溪山呢,溪山夜里热闹得很。

江以桃悄悄抬眸,却只能瞧见陆朝干净利落的下颚,这才忽然间回过神来,自己怎么在陆朝的怀里,顿时面上发烫,使上力推了一推。

陆朝见状闷声笑了笑,环着小姑娘的手使坏地紧了一紧。

这一下,江以桃的脸直直地贴在了陆朝的胸口,感受着他轻笑时传来的震动,心口也跟着哐哐乱跳。

“登徒子。”江以桃轻声骂道。

“嗯。”陆朝还是笑,却没有松手,十分不要脸地应了声。

江以桃还是鼻酸,双手不自觉地用力到指尖发白,克制着那股子难以忽视的酸涩。

江以桃想过无数种与陆朝相见的情景,却不曾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是私会一般在桂枝亭见面。

顾不上那些礼仪廉耻,江以桃也不再挣脱了,鼻尖围绕着陆朝身上干净清冽的皂角香味,她轻轻地嗅了嗅,像是回到了溪山的时候。

陆朝还是那个小山匪,她还是那个要回盛京去的谢不言。

他们之间哪里有现在这些难以横跨的鸿沟。

“阿言。”陆朝的下巴抵在江以桃的发间,轻轻叹了口气,又叫了一声,“ 阿言。”

江以桃的脸埋在陆朝的胸口,闷声闷气地答:“在呢。”

小姑娘的发间是刨花水的味道,脂粉味混了点儿花香,今日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回到盛京城后她的脸色看着比以前差了些,或许是不曾好好休息过。

陆朝伸手,将小姑娘攥紧的手轻轻拨开,又拢进了自己的掌心,轻声道:“阿言,我猜许岚一定想你了,溪山也想你了。”

他闭口不谈自己。

江以桃有些不悦,与陆朝稍稍拉开了点儿距离,抬眸瞧着他好看的薄唇,质问道:“那小山匪呢?小山匪有想阿言吗?”

陆朝见着小姑娘不害臊的模样,又是笑了笑,忽然间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来:“什么小山匪,溪山有这么多山匪,我们阿言说的是哪个小山匪?”

“陆朝。”江以桃面色酡红,甚至要蔓延到耳垂上去了,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没有半点儿犹豫,调转视线去看陆朝深邃的黑眸,又重复道,“是陆朝,那个小山匪叫陆朝。”

陆朝惊讶地挑了挑眉,若是他不曾记错的话,这小姑娘回到盛京也不过半月有余,怎的好像忽然间换了个人似的。

凝神瞧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着小姑娘的耳垂愈发红,陆朝才唔了一声应道:“或许是想了罢?”

“什么叫作或许?想了便是想了,不想也就罢了,我才不稀罕那些东西。”江以桃哽了哽,眼眶也跟着又红了起来。

“那让我问问月亮。”陆朝松开了江以桃,牵着小姑娘的手指了指穹顶的月亮,真装模作样地问了起来,“月亮呀月亮,你问问陆朝,他想不言姑娘了没有?”

……

江以桃像是看隔壁家的二傻子一般看着陆朝。

陆朝忽然回眸,盯着小姑娘笑道:“月亮说,他想了。”

“胡……胡说。”分明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江以桃却忽然委屈起来,声音中都带上了细微的哭腔。

“是月亮与我说的悄悄话,他说陆朝想你了,夜夜对着月亮垂泪呢。”陆朝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十分认真地在说着胡扯的话。

江以桃自然知道陆朝是在瞎扯,恼怒伴随着委屈,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们阿言果真是娇气。”陆朝轻笑着,伸出手来为小姑娘拂去眼角的泪痕。

他的手指间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带着一些粗粝的触感划过江以桃的皮肤上,十分具有侵略性的靠近让江以桃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在想。”陆朝盯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眶,声音温和又缱绻,“阿言现如今在盛京城,与我瞧着同一个月亮么?”

江以桃在陆朝漆黑的眼里,瞧见了呆愣的自己。

陆朝不等江以桃回话,又说:“可是,我已经不愿意和阿言看同一个月亮了。”

江以桃的泪掉得更凶。

“我想的是,与阿言一同看月亮。”

陆朝缓缓俯下身去,轻柔又虔诚的吻落在了小姑娘的眼尾。

江以桃忽然间像是掉进了满是雾气的温泉中去,一股热气直冲江以桃的脸,熏得她难以呼吸。

陆朝又轻叹一口气,将大拇指落在了那一吻的位置,又轻又慢地揉了揉。

“你、你……”江以桃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陆朝,支支吾吾地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忿忿地补上了一句,“登徒子!”

“阿言。”陆朝又将小姑娘环进怀里,在她耳旁轻声道,“你不要嫁给那人面兽心的太子,也不要进宫去,你等等我。”

话音刚落,陆朝又极轻地重复了一次:“阿言,你等我。”

陆朝的气息洒落在耳边,激起一阵鸡皮疙瘩,麻麻地一路传到了后脑勺去。

江以桃忽然僵住了身子,这位置太过于暧昧,像是情人见的呢喃。可她还是在陆朝那句话中抓住了重点,十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又是从何得知我要嫁给太子殿下?”

“我自然是知道的。”陆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江以桃的脊背,像是哄小娃娃睡觉一般,“我还知道我们阿言就是江家的那位五姑娘呢。”

江以桃怔了怔,“你不会……”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方才在来的路上,分明是见到了十三王爷的。

若陆朝就是十三王爷,那怕不是那大罗神仙,否则又怎会这么快地到了这桂枝亭来与自己相见,还有空换了一身衣裳。

可……

可若是那十三王爷是假的呢,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那双眼睛。

江以桃轻轻闭上了眼,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午后,强硬扯着自己走过庭院的那个十三王爷,他那双淡漠的黑眼睛,眼尾那颗淡淡的小痣。

又睁开眼,江以桃忽然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的,陆朝。我都是知道的。”

陆朝敛着眸子,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阿言,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最好。”

他的小姑娘多聪明一个人,自然是能猜到。

可他最不应该做的事儿,就是让小姑娘卷进这场战争中来。

沉默了好半晌,陆朝忽然带着恳求般说道:“阿言,你只有不知道,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来见你一面。若你知道了……我便什么也不敢做了。”

是了,只有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他才能像个没事人一般与她说说话。

若是小姑娘什么都知道了,那么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会从阶级变成仇恨。

虽是觉着小姑娘恨恨他也是没什么的,可陆朝却难得地想贪心一次,左右小姑娘迟早要知道的,那便慢些知道吧。

起码在她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他还能欺骗自己。

江以桃盯着陆朝冷情的脸,主动地将手塞进了陆朝的掌心,伸出食指轻轻地挠了挠。

她想告诉陆朝,什么都没关系,江家也好太子殿下也好,对于她来说都是些不值当的东西。甚至连这江家嫡女的身份,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个枷锁。

可沉默了半晌,她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只是轻轻地、慢慢地伸出尾指,勾住了陆朝的尾指。

“月亮说,阿言也想陆朝啦。”

她的声音轻柔,像条绫罗般缠绕在了陆朝的心口。

小姑娘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说。

说得陆朝心痒。

陆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在小姑娘唇上按了按,再垂眸瞅了瞅指尖,盯着那一抹印在指腹的、小姑娘唇上的绯红色口脂,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

江以桃立刻伸手捂上了嘴,好像是觉着一层不够似的,又伸出另一只手来,覆盖了上去。

捂得严严实实。

陆朝的手还顿在半空中,眼看着小姑娘自己眼疾手快、行云流水地完成这一套动作,不由得无奈地笑出了声来。

“阿言,你在想什么?”陆朝俯身,几乎与江以桃平视,笑问道。

江以桃顿时羞得眼眶通红,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似的。

“好姑娘。”

陆朝欺身靠近,蜻蜓沾水一般,将唇贴在了江以桃的指节上。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还有6000应该在凌晨左右我有罪!!!(跪滑)

主要是我前段时间领养了一只小猫猫昨天那个主人突然反悔了要我把猫还他

反正就是焦头烂额的……唉。

所以没能按时写完呜呜 熬夜也会补上 然后明天照常更新

一定很肥!等我啊宝宝们!感谢在2022-02-17 22:55:11~2022-02-19 23: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冕、温淼同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见结月 32瓶;仙女本仙 3瓶;不冕 2瓶;貂裘儿、CC说她想看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