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挑挑眉,显然对江以桃的夸赞很是受用,手上弓箭转了个方向,递到江以桃的手上,笑道:“阿言,你来试一试。”

江以桃接过陆朝手中的弓箭,瞧瞧他,又瞧瞧不远处的元宝,迟疑道:“要不还是不学了罢。”

“这怎么行。”话音刚落,陆朝就到了江以桃身后,微微弓下身子去,下巴抵在了江以桃的肩颈处,执着她的两只手,手把着手地拉开了她的弓。

太近了。

陆朝浅浅的呼吸就在江以桃的脸侧,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身上,烫得她呼吸一滞,面上也跟着泛红。

“既是说了要教你,那便不能半途而废。”陆朝眯眼,调整着弓箭的位置,微微沙哑的嗓音就落在江以桃耳边,“阿言,看着靶子,瞄准。什么也别想,只需要看着那靶子的红点儿就好。”

江以桃哪里定的下心来,心口砰砰响,浑身动作都被陆朝牵制着,陆朝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肌肤熨贴着肌肤。

松开弦,箭便疾驰着飞了出去,江以桃根本无法专心去看,只听得陆朝在她耳边笑道:“正中靶心,阿言真是天赋异禀,一学便出师。”

这哪里是她自己射的箭。

江以桃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陆朝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陆朝那带着点儿低沉沙哑的嗓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气息撩动着她心底的弦,一下一下,带起来一点儿细密的痒。

世界像是颠倒了一般,江以桃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清晰地听到陆朝的每一个轻笑,每一个浅浅的呼吸。

陆朝又为江以桃搭上了箭,稍稍往后退了一退,认真道:“好了,现在让我来瞧瞧,我们阿言学得怎么样了。”

江以桃悄悄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虽射得不如陆朝准,多少也是应该不错的,毕竟她投壶玩得还算不错呢。

于是她回忆着方才陆朝把着自己做的姿势,依葫芦画瓢地摆起了动作。

陆朝看着江以桃的动作还真摆得有模有样的,震惊地挑了挑眉,然后他就瞧见江以桃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好半晌。

“陆朝。”江以桃转头,瞧着陆朝认真道,“我拉不开弓。”

……

陆朝抽了抽嘴角,十分努力地遏制着笑意,安慰道:“是我思虑不周,我们阿言是小姑娘,想来应该是拉不开的。”

江以桃抿抿唇,不服输地又折腾了会儿,用力过盛导致额头上都泛起一层薄汗,那病态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点儿血色来。

不稍一会儿,江以桃悻悻垂下胳膊,将弓箭递到陆朝眼前,颇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我还是拉不开这弓。”

陆朝眉眼带笑,扯着江以桃的手腕就把她带到自己跟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向靶子,长臂环着她,“不碍事,我帮阿言拉开弓。”

江以桃心跳如鼓鸣,缩了缩脖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传来的一个带着点儿愠怒的声音打断了。

“陆朝哥哥!”

江以桃闻言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穿着粉色衫裙的姑娘,扎了个双环髻,一左一右各簪了对绣花,正怒目圆瞪地朝着自己快步走过来。江以桃怔怔地看着,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姑娘有些似曾相识。

陆朝轻轻啧了一声,顺势放开了江以桃,侧着身站到了她前面去,修长的身量几乎把江以桃遮了个完全。

江以桃悄悄从陆朝身后探出头去,见那姑娘已经到了陆朝跟前,泫然欲泣道:“陆朝哥哥,这就是你从外边捡回来的狐狸精么?”

一会儿当代妲己,一会儿狐狸精的,江以桃向来是别人口中谪仙般的“江家姑娘”,哪儿听过骂声,似乎自己半辈子的骂都没今日听得多了。

见那宁云霏狠瞪了自己一眼,江以桃连忙收回视线,她心下明白,这位就是许岚口中的宁云霏了。

陆朝敛了笑意,垂眸冷然地看着宁云霏,厉声道:“什么狐狸精,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怎么跑到我跟前来胡言乱语。”

元宝看着宁云霏,一时间想到许岚下山前曾与他说,让他尽量别让宁云霏与谢姑娘共处一室。叹了口气,元宝悻悻地劝道:“阿云,你且先回去吧,何苦在这惹少当家的不快。”

宁云霏甩开元宝的手,恨恨地盯着江以桃露出的那一小块衣角,咬牙切齿:“我惹陆朝哥哥不快?”话毕又转头盯着元宝,“你为何骗我?分明是你说陆朝哥哥今日要下山,不在寨子里,怎么又在这练武场?”

元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朝陆朝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天色渐渐不好起来,山风呼啸着吹过,发出一阵阵可怖的嘶吼。方才分明还是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已然是乌云密布,好像是快要下雨了。

虽是这儿搭了雨棚不会淋着雨,江以桃还是担心若是下了雨便不方便回去,于是轻轻扯了扯陆朝的衣角,也不说话。

陆朝那双黑夜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宁云霏,像是在警告些什么一般,嘴上说出的话也带着点胁迫:“宁云霏,你马上住嘴滚回你院里去,我就当今日什么也不曾发生。”

“你休想赶我走,然后与这个狐狸精待在一起。”宁云霏那双杏眼里蓄起了点泪,语气也软了下来,轻声道:“陆朝哥哥,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么?”

江以桃闻言却愣了愣,怔然地松开了扯着陆朝衣角的那只手。

陆朝当然察觉到了江以桃的小动作,眸光冷冷地瞅着宁云霏,咬着后槽牙,十语气分不耐:“宁云霏,你心知肚明我从未说过这句话。”

惊雷炸响,春雨淅淅沥沥地倾了下来,在檐边连成了一条条线。宁云霏看着陆朝眼里闪过的寒光,一时间竟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了两步。

元宝在一旁怯怯开口:“少当家的,方才还大太阳,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我们可都没带伞呢。”

“春日多雨,都是说下就下,阴一阵晴一阵的。”陆朝冷哼一声,将弓箭放在了一旁。

宁云霏眼眶含泪,视线一直追着陆朝,许是方才被吓着了,这会儿倒也没再说出什么话来了。

陆朝朝外看了看,虽是春雨如丝,却也不知这雨要下多久,又回头朝元宝颔了颔首,道:“元宝,去取几把伞来。”

“少当家的……”元宝默了默,也跟着看了看雨,迟疑道,“我一人倒也是带不了这几把伞过来。”

“无事,我可以和阿言用一把。”

“我不要和元宝用一把。”宁云霏冷冷哼声,指桑骂槐道,“我又不是那般下|贱的人,与男子共用一把这事儿我才做不出来。”

陆朝知晓她这话暗指了江以桃,话里也不免带了锋芒:“那你便与元宝同去取伞,别在我跟前说这些,难听。”

“我不去。”宁云霏才不会给陆朝和江以桃单独相处的时间,想也没想便应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陆朝没什么温度地盯着宁云霏,唇边挂着冷笑,“宁云霏,那你淋着雨回去便好了,何必在这指使元宝。”

“陆朝哥哥——”宁云霏的眼眶又红了红,死咬着下唇,愤愤地跺了跺脚。

“陆朝。”江以桃的声音很轻,出口便被雨声砸了个粉碎,“你同元宝一起去罢,我与宁小姐在这儿等你们。”

与宁云霏相比,江以桃更显淡然,眼角眉梢皆是温色,远处的山雨朦胧更是衬得她神色温和。

陆朝回身,正欲说什么又被江以桃打断,他的小姑娘十分善解人意地朝他笑笑,柔声道:“又或许我们可以在这儿等着雨停再回去,你也省得淋一身的雨。”

若是宁云霏不在场,陆朝定然会答应。

江以桃也瞧见了陆朝的迟疑,又是劝道:“快些去吧,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

陆朝也是不愿与宁云霏一直待在同个屋檐下,便轻声道:“我去去就来。”

说罢,陆朝回身警告似地看了眼宁云霏,便与元宝一起冲进了雨幕里。

雨棚里一时间只剩下她们两人,江以桃气定神闲地抬眼看着宁云霏,好脾气地同她问好:“不言见过宁姑娘了。想来宁姑娘已是知道我的名字了,不必不言再多加赘述。”

宁云霏终于是清楚地瞧了一回江以桃的容貌,一时间竟有些怔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谢不言,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有些相似么。”

江以桃也是被她说得一滞,回想起了方才瞧见宁云霏时的似曾相识,只顾着凝神去看她,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竟……真的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茶色的杏眼,说得上是有五六分相似。

宁云霏这会儿倒不似方才那般暴躁了,反而有些自嘲般地笑笑:“谢不言,你不过与我一样,长得与他那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见江以桃怔在原地,宁云霏口气冷淡,尾音却发着颤:“待陆朝哥哥厌烦了你……你看见了么,假以时日,今日的我便是明日的你,真可笑。”

江以桃瞳孔微缩,十指用力绞着,指节发白。

宁云霏轻笑一声,说的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谢不言,你不会是以为陆朝哥哥是真心待你的吧?真是可怜。”

“我和你不一样。”江以桃回过神来,定定地瞧着宁云霏,一向软糯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冷意。

好半晌,江以桃又一脸肃然地重复了一遍,“宁姑娘,我和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江以桃:想不到吧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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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双重生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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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治愈小可爱

*

前世,乔映瑶对谢裴一见倾心,偷偷喜欢了许久。可最后,她却被迫嫁入东宫,当了个无荣无宠的太子妃。

在太子的冷待下,乔映瑶受尽非议、家破人亡,最后喝下太子亲赐的一杯毒酒,凄楚了却残生。

至死方知,太子娶她,不过是为了他们乔家的那三十万大军。

死后她化作一缕魂魄,眼看着谢裴屠尽了东宫,将太子之位践于足下,而后抱着她的灵位,红着眼在雪地里跪了七天七夜。

在第九日,这位向来温和有礼、总是笑着叫她“阿瑶,阿瑶”的世子,将利刃狠狠扎进了胸口,轻声说了句:

“阿瑶,我来寻你。”

再睁眼,乔映瑶回到了十六岁,她还不曾嫁给太子,还只是那个悄悄喜欢着谢裴的乔二姑娘。

一切都还来得及。

*

前世,谢裴放手成全了乔映瑶的姻缘,却眼看着她惨淡收场。

重生后,谢裴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运筹帷幄为她铺了一条除遍荆棘的康庄大道。

也,为她编织起了一道,无法逃脱的网。

要她心甘情愿地掉入网中,要她眼里只有一人,要把她永生永世囚于身边。

“阿瑶,我寻到你了。这一次就算是下黄泉地狱,你也得陪我。”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将温热的手贴在谢裴冰冷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柔软的笑:“不行,你还没有给我买城南的松子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