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岚闻言也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这个问题她也未曾仔细地考虑过。

那些人已大概地收拾完了,远远地喊了一声许岚,“岚姐,都弄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许岚还在想着江以桃的问题,不太认真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对了,岚姐。”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男人将竹篮子递给许岚,温和地冲江以桃笑了笑,“早食别忘记了,你最是丢三落四了。”

许岚闻言瞪了瞪他,十分不服气,“别在阿言面前造谣我,好了就赶紧走。”

年轻男人也不恼,还是浅浅地笑着,眉目温和:“嗯,不造谣你,你记着吃早食。”

江以桃悄悄地去看他,这是个看起来有些书生气的青年,长得十分干净清爽,皮肤却晒成了淡淡的小麦色。

许岚很是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

那青年的脸上是无奈却又宠溺的笑意,微微侧过脸去朝江以桃点头致意:“是谢姑娘吧?我听阿岚提起过你,还麻烦你看着点阿岚吃早食了。她总是不吃早食,让人担心得很。”

江以桃忽然间被点了名,有些拘谨地冲青年点了点头,温声道:“我知晓了,你尽管放心。”

“云溪之——”许岚搭拉着脸,尾音也拖得很长,“你活像个老妈子,阿言都要被你烦死了,你可快些走吧。”

那被唤作云溪之的青年脸上还是笑着,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地意思,只不过也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又朝江以桃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他们走的动作也很快,收拾着东西便离开了,甚至没有人朝江以桃投来什么好奇探究的眼神。

“那是……”江以桃盯着那云溪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侧过脸去问许岚。

许岚正把那竹篮子里的东西摆出来,无非还是那清粥小菜,眼睛也不抬便回道:“云溪之是前些年跟着阿朝回来的人,好像是个文弱书生,官兵非说他们村子里藏了什么敌军,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碰巧被阿朝遇上,便带了回来。”

摆完后许岚招呼着江以桃一起吃早食,将碗筷摆好后她又接着往下说道:“阿溪的性格很是婆婆妈妈,一件事儿总是能念叨许久,烦人得很。”

江以桃笑了笑,虽没有什么食欲,也还是拿起了筷子,轻声道:“云公子很是关心你。”

许岚不置可否,将小菜朝着江以桃的方向推了一推,“阿言多吃些,你太瘦了,像一阵风便会把你吹倒。”

这会儿阳光的温度十分适宜,连带着那吹来的风也不再那么刺人了。

江以桃依旧是没吃些什么,帮着许岚一起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碟子,动作却顿了顿,抬头询问道:“不用留给陆朝了吗?”

“阿朝回来估计也是没什么胃口。”许岚将竹篮子放在了一边,拉过江以桃的手坐下,微微眯着眼晒太阳。

江以桃并不明白为何陆朝会没有胃口,可她也没有多问些什么,若是许岚想让自己知道方才便直接说了,哪儿还需要自己再多问一嘴。

许岚没说便是不愿让自己知晓,若是如此,江以桃也是个知道分寸之人。

突然间许岚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江以桃,轻声道:“阿言方才是不是问我,什么是心悦于一个人呢?”铱誮

江以桃闻言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葱白一般的十指不安地绞动着衣角。

“心悦一个人……”许岚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开口,“你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他,闲来无事时也会想起他,忙的时候也会想着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江以桃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你会记得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会记得他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会想要天天与他待在一起。”

江以桃想起了陆朝的笑,想起了他笑时候会露出的那颗小虎牙。想起了他黑夜一般的双眼,还有他骨节分明、带着冷意的那双手。

陆朝坐在马背上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或者是他那双手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那一刻,江以桃分明感受到了心口一下高过一下的跳动。那声音太响,从她的心口传向了四肢,最后一齐涌向了耳边。

她还想起了陆朝对自己说过的话。

“小姑娘家家的,还挺凶。”

“笨手笨脚。”

“真是娇气。”

“不言姑娘,你可曾试着骑一骑马?”

江以桃又听见了那打鼓一般的心跳声在她耳边陡然响起,她握紧了手,指甲狠狠地陷进了掌心,她却置若罔闻。

“阿言,心动只一瞬。”许岚难得地有些正经,直直地盯着江以桃,把她的怔愣和呆滞尽收眼底,“你对一个人心动,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江以桃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陆朝在烛光下的那张脸,暖黄色的烛光下他的五官看起来温柔得过分,隐约跳动的烛火映在他的眼里,更是为他平添了一分暖意。

他说:“不言姑娘,别这么相信我。”

他又说:“不言姑娘,保护好自己。”

那会儿自己又说了什么呢?

她说:“陆朝,我相信你。”

可说实话,江以桃真的相信陆朝吗?

她想了一想,最后竟是得到了一个她自己都匪夷所思的答案。

江以桃那话说了并不是为了哄陆朝开心,她是真的相信着陆朝,相信这个她口中的小山匪。

江以桃还在呆滞着,许岚又轻声说道:“阿言,你此刻正在想着谁呢?”

“我……”江以桃顿了顿,陆朝的名字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像梗在喉间的一根鱼刺。

“是陆朝吧。”许岚冲江以桃笑得眉眼弯弯。

“不是——”江以桃猛地起身,双手握拳,猛地拔高了声音。

她,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小山匪呢?

垂眸一看,许岚还是那副带着笑的样子看着自己,江以桃这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无礼的事,抿了抿唇又坐了回去,轻声道:“是我无礼了,许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噢,不是吗。”许岚见江以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是不再逗她了,轻笑着接话。

江以桃忿忿地点了点头,“我才不可能——”

话刚说到一半,陆朝便走了进来,笑问道:“你们两人在说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该不是在背后扎我小人呢吧?”

江以桃哽了一哽,那话再也说不出口,眨了眨眸子去看陆朝。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上午的阳光将他的脸照得近乎透明,那双黑瞳里也隐约地染上了些许的暖色上去。

陆朝走得很慢,一步步地朝江以桃踱步而来,高马尾在他身后轻晃着,额发鬓角皆有些汗湿,轻贴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些少年的意气风发,江以桃迷迷糊糊地想,若是陆朝出生在盛京的名门世家,他定会名满天下、前程似锦,是盛京所有姑娘家的春心萌动。

若是陆朝出生在盛京的名门世家,那么自己会在某一次花会上遇见他,他站在万花丛中,扬着自己熟悉的笑意,与周围的人一同高谈阔论,题诗作赋。

若是……

哪里有什么若是,陆朝就是这溪山的山匪,江以桃定定地看着慢慢靠近的陆朝,朝他露出一个软糯的笑意来。

而自己呢?

是盛京城江府的嫡女,是江家要送进宫的一枚棋子。

“不言姑娘。”陆朝站在江以桃面前,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在背后说我坏话么。”

江以桃回了神来,听着自己鼓鸣般的心跳声,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尾音颤抖:“嗯,说你是个可恶的小山匪。”

陆朝闻言却还是笑,微眯的眼里闪过江以桃从来不曾注意过的一丝温柔的缱绻。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走了。”许岚看着江以桃的反应,心中有些悲悯,朝她浅浅笑了笑,起身拿了竹篮子便要往外走。

“许姑娘慢走。”江以桃的声音是江南水乡独特的温软,看着越走越远的许岚拔高了声调道,“谢谢你的早食——”

许岚没有回头,朝身后摆了摆手。

月光还是照到了狼的身上,许岚轻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言姑娘可怜些,还是陆朝可怜些了。

江以桃抿抿唇,垂眸去看自己的脚尖,又盯着地上的一片片枯叶看,就是不敢抬头看陆朝。

陆朝挑挑眉,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又突然在闹什么小脾气,“不言姑娘,我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却在背后叫我小山匪,现在的姑娘家便是这般报答人的么。”

“那不然还应当如何?”江以桃稍稍硬气了些,抬起头来盯着陆朝,有些忿忿道,“我既是被你们绑到这儿来了,身上是一点银子也没有的。”

顿了顿,江以桃试探道:“你若是放我回盛京,我还是有些银财可以报答你的。”

“唔。”陆朝上下审视了一番江以桃,面上挂着笑意,眯着那双狐狸眼,偏是不说一句话,就这般看着。

江以桃被他看得发毛,扬声质问道:“陆朝!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陆朝朝江以桃笑得露出一个小虎牙,贴近了些,在她耳边轻笑道:“不如不言姑娘以身相许罢?我看那话本子里都是这般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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