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小鸟依人
先前李凉凉就算不是为了嘲笑自己而来，可她话里的意思也格外明显，正是因为她失宠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夏绾才觉得，如今能够见到洛樾笙便是奇迹，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才让洛樾笙来了她这里。
数十年的夫妻，这些情意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洛樾笙分明知道她对他的心思，可依旧要护着李凉凉。
夏绾一人撑着这后宫，疲于应付这些嫔妃的阿谀奉承，好不容易能够得到些解脱，她也算是彻彻底底地出来了罢，能够不再被身份困住，不再为情所困。
不管洛樾笙如今来想要说什么，夏绾都可以接受。
还有什么事是她无法接受的呢，洛樾笙对她无情，也可以对她腹中的孩儿无义，这些都没关系。好不容易才让洛樾笙到了翊坤宫，也算是给她这座孤清的宫殿，小小的一番安慰罢。
夏绾并未起身，身子疲乏的时候，说话也格外混沌，她只能隐约看到洛樾笙站在自己跟前，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
他还是那个君王，还是那番模样，只可惜啊，岁月总是能够带走些什么，就好似洛樾笙如今喜欢的是李凉凉，而不喜欢见到她一样，夏绾已然认命，便是如此罢，能够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儿，别无所求了。
他们是夫妻，却彼此膈应到了这种地步，就连洛樾笙，眉头也是稍稍拧了拧。
他听了李凉凉的话，才想着过来看看夏绾，其实不用李凉凉说，他也知道是时候该过来看看夏绾了。
他需要夏氏一族在朝中的支持，势必需要对夏绾施以抚慰，一直打压夏绾，便是同夏氏中人过不去，再说了，夏绾腹中还有龙胎，再过不久就要出生了，洛樾笙即将又为父皇，自然是不愿冷淡夏绾母子的。
只是不知道，他同口中说的这个绾绾，却像是隔开了四海八荒一样，彼此间膈应得很，没有什么旁的缘由能够让他们在一起交谈了。
彼此生分到了这个地步，洛樾笙已然是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才好。
就算先前他不说，夏绾也总会做出来的，她一贯最懂得自己的心思，哪怕是自己再动怒，夏绾也会拿捏着他的脾气，好生地哄着自己，他一贯享受多了夏绾的乖顺，此番如此暴戾的她，倒是洛樾笙不熟知的。
可哪怕是不熟知，洛樾笙也知道，是他将夏绾逼到了这个地步。
若是因为李凉凉而推开了整个夏氏一族，虽说算不上值得，可洛樾笙总归是觉得解脱了，可是看夏绾如今模样，他却又是不忍心了。
不管夏绾先前做的有多过分，可他到底还要看在夏氏一族的面子上，对夏绾忍让三分。
她是他的发妻，是陪着他一起打拼下这大好天下的人，是他曾经许诺过要一生一世的良人。
夏绾素来最是心高气傲，都是最顾及体面体统的，可是如今，却因为他而不愿再要那些体面，她宁愿一人待着，也不愿向自己低头。
是他一贯习惯了夏绾乖顺的模样，此番她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没有同自己服软，倒是让洛樾笙格外吃惊。
若非是李凉凉提醒，他都快忘了，是否该来同夏绾见上一面。
她的神色看上去很不好。
“皇后，你还是皇后，不必要这么糟践自己。”若是换做先前的夏绾，就算是再不如意，也会让自己过得风生水起。
夏绾是夏氏嫡女，一出生便是集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女，没有成婚之前，洛樾笙每回见夏绾，都觉得她格外自立。夏绾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只懂得些四书五经，三从四德，她也读过不少兵书，甚至是文治武功，也是熟稔非常。
正是因为夏氏一族也曾在宁国为将，门当户对，双方家主才定下了这门婚事，让他们俩凑成了一对。
洛樾笙先前最是爱夏绾的豪气，她没有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可后来跟了他之后，也学着开始打理家务，学着如何掌管一个府邸，学着小鸟依人。
夏绾容貌出众，才情又非常，是洛樾笙心仪的对象。
只是，他们到底都输给了时间。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变，人心也好，相貌也好，都是藏不住的东西。
夏绾闻言，却恍如隔世。
什么时候起，就没有听过来自洛樾笙的关怀了呢，是因为她听过得太少了，所以才会觉得格外暖心，却也同样地痛心。
就像是心被什么东西给拧住了一样，干巴巴地让她生疼。
洛樾笙是关心了自己不错，可他这份关心，却是直接戳中了夏绾的心脏，在她胸口处挖了一个坑，狠狠地肆意揉捏心脏。
疼，洛樾笙不会知道他一句话能让她疼到什么地步。
夏绾先前从来不怕疼，可正是因为洛樾笙，遇上了他之后，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改了，只因为洛樾笙一人而改了。她装得小鸟依人，对洛樾笙千依百顺，让他能够尽自己所想去达成心愿，哪怕是后来洛樾笙想要反叛，她都是第一个支持，甚至是为了他而去游说自己的父亲。
让夏氏跟着洛氏一起反叛。
同生同死，这是夏绾一直信奉的。
只可惜啊，她一直以为能够同洛樾笙白头到老，没想到竟还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也是她想得太过美好，以为自己总是会有胜算可言。
“陛下的这份关心，臣妾实属受之有愧。”并非是嘲讽，而是自嘲。
对夏绾的自嘲。
她对洛樾笙没了利用价值，洛樾笙便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可是现下又如何了。
她终究是输给了时间，还输给了李凉凉。
无论洛樾笙今日踏入翊坤宫所谓何事，她都知道，他并非是真心想要来看自己，也并非是真心在意她。
他们的那些过往，就如同烟雾消散，如今已然没了踪影。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臣妾一直都在听着。”她对洛樾笙太过千依百顺，甚至是忘了自己。
只是先前是夏绾情愿，觉得这样做得值得，如今却已然谈不上什么值不值得，只知道一旦付出了就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