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易如反掌

“既是臣女请命,还望陛下恩准。”风九歌拱手,拜了拜。

请命去西域,是权宜之计,也是风九歌所能想到最折中的法子,如若洛樾笙先前对她防心甚重,那么经过此事后定然不会再似先前那般忌惮自己。

她所谓的出使边地,说是要保卫疆土,也不过是托词罢了。只是风九歌有十足的信心,此番的洛樾笙并不会拒绝。

活到如此年岁,洛樾笙经历了多少世故人情,他身为一国之主,早已将生死看淡,也将人情看得极淡。

对风九歌,是求而不得,却又无法痛下杀手。对李凉凉,是爱而不得,不得不为。

他知道风九歌心底恨极了自己,可他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风九歌存在的用处极大,日后他与顾北彦的一场恶战,还要靠着风九歌来维系呢。而风九歌既主动请命要去边地,他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缘由。

君王的目光,带着讳莫如深,带着扑朔不明,而风九歌一张素白的小脸,至始至终都是淡淡冷冷,没有别余的神情。

“好,朕准了。”归结所有因素来看,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缘由。

风九歌是会武功之人,虽说带上洛七染这一举动有些唐突,也实属出乎他的意料,可仔细想想也是,如若风九歌都去了边地,顾北彦又如何不会不去。

他定然会在暗中保风九歌周全,而洛樾笙若想要对顾北彦下手,挑选途中时刻便是易如反掌了。还真要感谢风九歌给自己提点的点子,不然他都想不到,还有这一手可以对付顾北彦。

许是些许让顾北彦过得太过安逸,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付顾北彦。

他担心顾北彦一朝反叛,倾覆了他楚洛江山,却又担心着,如若真有那一日来临,风九歌是否会成为顾北彦的阻碍。

江山与美人,顾北彦只能择其一。

“多谢陛下成全。”风九歌的语气,不卑不亢,行为举止更是落落大方。

她身为臣子,理应替君王分担一二,而洛樾笙的愁思,便是在边地。西域与楚洛的一场恶战在即,洛樾笙急需一个应对之策,而有平白送上门的良策,洛樾笙又何故不用。

她算得极准,也算中了洛樾笙的顾虑。

洛七染平日无名无实便也罢了,在京城若非有洛樾笙照着,他一个纨绔王爷定然要落得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份上,而有了王爷身份,洛七染除了纨绔之外,似乎也没有多愈矩之处。

旁人不知道洛七染的身手,以为他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而风九歌想要的,是一举两得。

既全了洛樾笙安抚边地之心,也圆了自己去招兵买马的打算。

君臣谈话就此终止,风九歌再次往上拜了拜,准备功成身退,却不料被男子叫了住,他的声音低沉,带了几分捉摸不透之感。

“若是朕有一日没了这江山,是否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与其说洛樾笙这话是在问风九歌,倒不如说是在自问。他的语气低哑,因偏着头,风九歌瞧不清他的面色。

总觉得此番的洛樾笙,相较于平日的雷厉风行,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近日这是怎么了,怎地所有人都来问她这般不着边际的话。

莫非是洛樾笙觉得自己的龙椅坐得太过安稳,想要体验一下寻常人家之感,不过这也没可能啊,洛樾笙将权势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重,怎么会轻易便将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难道是近来顾北彦的势力膨胀太快,他担心顾北彦会提早反叛,开始杞人忧天?

可这些仅是风九歌的猜想,她到底不会相信,这句话会从一个君王口中说出。洛樾笙是皇,要什么没有,不得好死么?这个下场怎么也轮不到他。

若是人人都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那么这种几率落在洛樾笙头上,便好似天方夜谭。

她先前从未看透过洛樾笙,直到今时今日依旧看不透。

许是洛樾笙近日也疲倦了,一人独处时便会胡思乱想,回顾自己一路走来,从屈居人下到万人之上,可这万人之上便是无人之巅。

洛樾笙一人在上头,没有人陪伴,所有人都惧怕他,都怕祸及自身,所以鲜少有人会交付出真心。

都道君王薄情,凉薄淡然不说,更是无情得厉害。

单看夏绾便可推测出一二,更不用说李凉凉了。只是风九歌不想去深究这些事,洛樾笙如何于她而言都没大干系。

她便是觉得一人独处极好,现下又有真心相待之人,不像洛樾笙,即便坐拥天下,却依旧是孤独一人,兴许当寿终正寝时还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风九歌的脚步微顿,随后没有再做停留。

“陛下,心随风动,陛下该问的是你的心。”风九歌的话,似风中柳絮,又似轻喃,不落窠臼,无关情义。

若要真正说起来,她何尝问过自己的心。

洛樾笙想要的,也是天下苍生都拼尽全力都想要得到的,而风九歌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格外简单。

两人白头,执手天涯。

只是这般简单的愿望,现下看来也格外遥不可及。必要时候,风九歌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洛樾笙也一样。

女子纤瘦身影消失在目光所及,洛樾笙怔怔地收回目光,摊开手掌。

该问,他的心?

可他何尝有过心,换而言之,他何尝真正读懂过自己。

怪不得所有人都可以背弃自己,所有人都可以对他虚与委蛇,阿谀奉承。后宫佳丽三千,看中的是他能否给她们带来荣耀,前朝官员上百,看中的是他身下坐的龙椅。

扪心自问,有何人是真心相待自己。

心这种东西,素来便似情爱一般,遥不可及,无法碰触。

盯着手掌半晌,洛樾笙忽地薄唇轻扬,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最在意之人,死于他之手,而原以为自此冰封之心,却因另一人而跳动起来。他得不到,碰不着,无法走近她的心,两人的关系就好似千里之外,格外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