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当头棒喝

洛七染说这话,不仅是为了试探风九歌,更是旁敲侧击顾北彦。如若是说顾北彦前半生过得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惯了,可碰上风九歌后,他就变得极有占有欲,宠一个女子宠到如此地步,怕也只有檀王能够做到了。

洛七染未仔细探查风九歌底细,可若她与顾北彦先前就认识,照顾北彦这痴缠程度,她怎么也该说得上是倾慕顾北彦的,可风九歌来王府几日,他却丝毫没见到风九歌有哪些地方是爱着男子的体现。

自古郎情妾意,可此时却是郎有情妾无意,妥妥地痴恋一场。

风九歌此刻只顾着专心嚼鲜美的虾仁,哪有闲工夫去看其余两人。她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落在顾北彦眼底,却是另一番意思。

只见他的墨眸变得凌厉,清冷如绛雪,好看的手微微收紧,周身凝聚起一种莫名氛围。

洛七染看着只在心底道声不妙,他也没想到这厮动气怒来都如此出人意料,他才刚说多久,就气到了如此地步,当真是爱惨了风九歌。

哪有男子会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体统不敛脾性,只怕她眼底的人不是自己。

顾北彦身为檀王,身份矜贵无比,却也逃不过**,到底被风九歌拿得死死的,连个缝都不让他逃。

惹得一座活冰山动怒,洛七染只叹这顿膳食是无法好好享用的了,他只是睨了眼进食进得依旧欢快的风九歌,只觉得自身的太阳穴突突跳起,他是否要先回避一番,毕竟明哲保身来着……

而当事人风九歌,却未察觉丝毫异样,等她抬头看其余两人胃口欠缺,一副提不起精力的样子,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又是作甚?

不就一个夏葵同行,最多是多个人多张嘴,怎么观他们的模样像是带了个危险在旁,唯恐避讳不急。

那女子,当真有如此怖俱?

———

风九歌在膳席后溜得快,回了院中便将拿回的卷宗交与子衿,命她送去覃寺门。

白日天色正好,到了晚间凉风习习,院中翠竹耸动,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小姐为何不让子衿随行?”侍女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的困惑。

此次南下江淮,本就路程长远日子却短,虽说风九歌平日跟着沈少寺没少在外奔走,可身边缺了个人到底是不妥当的,更何况风九歌臂上的伤还没好全,要是遇上危险,能否全身而退都值得商榷,这些道理风九歌不是不懂,可为何——

风九歌是多机敏的人,只是从子衿的话中便猜到了她此刻所思所想。只见女子立在院中,一头黑发若瀑水般流泻,晚风习过,勾动女子发丝,衬得她一张脸更为美艳,眉宇间皆是画。

“不过数日行程,随行人数虽不多,可依檀王的性子必定会带几个武艺高强的部下,若是真遇上些麻烦,我被他护着也可全身而退,你就莫要担心了。”风九歌两三句便将子衿堵得哑口无言。

她自跟了风九歌后,便从未离开她,两人可说是形影不离,可此刻风九歌却偏要她留下,子衿心底自然有了其他想法。

这几日在王府,她可是看着檀王是如何对待她的小姐的,处处照顾周到不说,不辨几句便直接缠绵起来,两人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

正如少主所说,檀王倾心于自家小姐,可她观这风九歌,却也觉得她还是动了些心的,没人会不沉沦在檀王的温柔攻势下,更何况还是蜜里油糖,温情款款。

她知晓风九歌的性子,知道她一向是认准了理便不会轻易动摇,她心中的人是少主,可难保她不会萌生其他心思。

少主如此负她,她也实属没必要继续倾慕于沈少寺。

子衿想,她愿风九歌不再苦恋于一人,世间好男儿如此多,并非沈少寺不可。可另一边她又愿风九歌不对顾北彦动心,只因他是檀王,他的身份便注定了此生无法同风九歌在一块。

血海深仇,终究是跨越不过的。

子衿僵在了原地半晌,还是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不是规劝,只是她不愿风九歌再次为情所伤。

“小姐,子衿还有一句话要说。”子衿看着风九歌娇俏的脸,心底涌起一股无名感情。夜空中,她的话如风中柳絮,无处安放。风九歌闻言偏过头来,看向她。

“檀王此人深不可测,他此时对小姐如此上心,可小姐到底是对他未知根知底的,子衿怕小姐会先陷进这场计谋中。”

子衿的话同当头棒喝,将风九歌此刻的脸色神情砸碎得彻底,连翕动着的美目都停止了颤动,菱唇微扯,她就像是被人唤醒,从这场美梦中唤醒。

是了,至始至终不过一场权谋算计。

沈少寺要替宁蔓复国,便要联结顾北彦的势力;而顾北彦呢,要完成他的复仇大业,便也只能同沈少寺联手,而她风九歌,不过就是这场计谋中的祺子,无法自主选择,连情感都被人草率地下定论。

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她,从未。

她忘了这几日来王府的首要事务,忘了自己不过是沈少寺随意使用的祺子,忘了她不再有勇气爱一个人却依旧沉沦在顾北彦的温柔之中。

这场被美梦编织的网纱,到底还是被人揭破,连份留恋都未曾给过她。

何其悲哀。

“你只管将卷宗还回门中便好,我还是有分寸的。”风九歌语气淡淡,脸色也一如往常,可周身的气场却变冷了许多。

子衿所相识的风九歌,是会高高自持,清冷却不失端庄,即便是双手染血也依旧能谈笑风生,仿佛杀人之人并不是她,无情无心,是世间极少有的女子。

只是这几日的风九歌,变了副模样,她被旁人轻易勾起情绪,连平日极少显露的笑容都多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在顾北彦身侧,笑得如此开怀释然,完完全全不像往日模样。

小姐,子衿只愿你莫再次错付真心,再尝那等相思苦痛。

风九歌在院中立了许久,久到她都不知子衿是何时离去,顾北彦又是何时来到她身侧,直到一件蟒纹披肩盖在她身上,将她框入一个温热怀抱,她才稍有警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