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稀里糊涂
她极少会说话，同风氏家主是话少，过往还以为是自己的性子使然，可到头来才发觉并非是这种疏离感觉，而是他们压根不是亲生父女，自然不会太亲近。
她虽说是过来关心风氏家主的，可到底太过热络的话说不出来，更何况她也会觉得别扭。
而风氏家主，在她印象也一直是刻板的人，今日也会出奇地过问自己是否劳累，倒是真正地出人意料。
风氏家主久病在榻，如若不是双眸凹陷，眼底几圈青黑，风九歌都不知道，原来过往强势无比的人，终会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看来，风氏家主的境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风九歌不禁心下一沉，随后开口，“大夫说你的状况并不好——”
再怎么风氏家主都是过往的风氏掌舵人，也是洛樾笙亲封的护国公，他有显赫的功勋在，怎料晚年竟落得这个下场，凄凉不说，便是被自己枕边人算计，才是最难以接受的。
她不信风氏家主没察觉出温氏的别有用心，风初瑾在时，她便开始谋算蛰伏，如若不是风初瑾出事，让温氏失去了一个可利用的契机，她断然不会这般过早动手，提前暴露身份。
风初瑾是心思歹毒不错，可到底比起温氏，她连心狠手辣都算不上。
温氏教养风初瑾，却是让她一昧就只懂得抢夺，锋芒太过毕露，以至于最后自己如何死都不知道。温氏并非不心疼这个女儿，只是她的心疼，要在全然有了保障后，安安稳稳可以高枕无忧，再谈及风初瑾。
风氏家主闻言，不以为然，干裂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衬得他本就苍老的面色愈发暗沉，老树脱皮般的斑驳怖惧。
“也好，这样我便可以随着她走了……”
风氏家主说着，眼底还露出几分期待。
这个口中的她，不言而喻便是已故的风夫人。风九歌没说话，面不改色，双眸凝着卧在榻上的男子，眉间阴着一分顾虑。
她倒是真真切切看不懂，风氏家主对她的母亲，对已故的风夫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他们没能一起相伴到老，也没能做到为彼此守贞保节，可风氏家主却是的的确确爱着风夫人的，即便她曾经背叛过他。
如若不是深爱，如若不是用情至深，又怎会做到这种地步。
风九歌听到这儿，也大概听懂了一些风氏家主话中的意思。他知道温氏居心不良，可却从未阻止过，而是等着温氏将自己害死，他便可以解脱去寻风夫人了。
究竟是如何一种执念，能够让风氏家主念念不忘至此，即便是死，也毫不顾及。
“我……”风九歌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已然失声。
风氏家主既是一心求死，一早便知道后路，她又有什么话能说。左不过都是他自个儿的决定，只是觉得很惋惜罢了，这样一个风光半生的男子，最后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没等洛樾笙主动出手料理他们风府，风氏家主却已经将命送上。
楚洛尚未倾覆，作为曾经的反叛功臣，风氏却是头个遭到笙皇打压的对象。君心似海，果真捉摸不透。
风九歌未开口，尤其还是在接过风氏家主的目光后，那双凹陷的眼少带几分清明地看着她，可却也是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像，太像了……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即便知道风九歌并非自己的亲生骨肉，即便知道她是风夫人与容羽一夜乱情生下的孩儿，他还是狠不下心除去。
风九歌不知道的是，随着年岁增长，她的容貌同已故的风夫人愈发像。
都说女肖父儿肖母，可在他们这儿却是反了过来。
长子风书屿的的确确是传承了他的面貌，而风九歌，也出落得同风夫人别无二致。奈何风夫人死得早，他空对着一副画像也无法得到慰藉。
总归，看着风九歌时，会找到几分当年的感觉。那时候的他与风夫人，恩爱缠绵，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对。
风九歌想着，既然风氏家主所有事都知道，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费心，只需静静等着便是。
“为父听说今日府内夜宴？”就在风九歌考量着是该离开时，风氏家主的声音响起，没说一句他便又咳嗽起来。
风九歌也不知道自己此番该是怎样的感觉，总觉得面对如此变化，她是不该露出那般怜悯的目光给风氏家主看的。
再强势的人，也会因为旁人的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目光而缴械投降。
“是。”风九歌背对着他，眼底涌过无数情绪，一时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容羽也会来罢？”风氏家主突地又问了一句。
容羽？
风九歌目光一顿。容羽作为楚洛旧臣，自然是在邀请之列。她原先以为风氏家主接受了她的存在，便自然同容羽没什么嫌隙，可事到如今当他问出容羽二字时，她还是免不了的心惊胆战，仿佛是在害怕什么。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在如今这种局面下。
风氏家主病重，在气势上便明显输了下去。加上容羽刚认回她这个女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心中难免有落差，可这语气却依旧淡淡，像是在谈论故去的老友。
“会。”夜宴要邀请之人都是楚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各类商行的老板。她既是要给君殇面子，自然是要做足分内之事。
因为背对着他，风九歌看不到风氏家主的神情，却莫名察觉到风氏家主的情绪莫名变了几变。
“也好，既是他，我便也放心了……”或许是病重，风氏家主说话都有几分稀里糊涂起来。
什么叫便是他我也就放心了。
风氏家主不该是仇视容羽的么，怎地说起来像是如释重负，为她能够寻到一处好庇护所而欣慰。
“九歌，你同檀王一事为父也略有耳闻。”风九歌现下才发觉，风氏家主今日不仅反常，说的话还格外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