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红眼耗子

左睿回到了宿舍,下去这一趟,成了被抽去筋骨的面条,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没接到电话?童大哥那个家伙,整天看《雪山飞狐》,一个武侠剧,没完没了的。”赵章斌嘀咕道。

“没什么。赵哥,又看什么书?”

“三国演义。”

“哦?没看过三国演义?”

“早看过了。这三国演义,看一遍长一次智慧。都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要我看啊,这三国,越看越有味儿。值得一辈子去看。我听说,有的国家可是把三国作为经商宝典呢。”赵章斌举了举精装版的大部头,笑道。

“我也爱看三国,没有你体会的这么深,听赵哥这么说,我应该好好再看看三国了。”左睿从床底下把箱子翻出来,从里面把《三国演义》找了出来。

“一天读上一段,受益匪浅啊。”赵章斌拍着书,说道。

“赵哥是爱看书的人。我在北极星培训的时候,同宿舍的陶哥也特别爱看书。我们俩一到星期天,常干的事儿就是一起去逛书城书店,买了这么多书回来。看他几年都看不完。”

“开卷有益。别看咱们这些大学毕业的,再下去十年,咱们就成盲啦。现在,镇里连台电脑也没有,如果有电脑,可得好好学学。”

“下面打字室不是有一台吗?晚上可以去学学看看。”

“那台老破286,快进博物馆了。以后,等咱有钱了,先买一台电脑来。可咱这工资,等攒多少年才能买台电脑啊!”

左睿脱了衣服,躺到温暖的被窝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让赵章斌关灯睡觉,赵章斌关了灯,却把床灯打开了,接着看诸葛亮六出祁山。

左睿怎么可能睡得着,一直想着杜玉宛的话。他可以猜到,杜玉宛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过不去了。可再难的事情,难道是他们分手可以解决的吗?

爱情是什么?爱情不是商品,可以拿来买卖。如果杜玉宛真有这种想法,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了轻工业局局长的怂恿到古玉镇来。那时,他是不在选干部下乡支持乡镇企业发展范围的。——可是,如果不来,杜玉宛就不会提出分手吗?这两件事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是自己想错了,还是杜玉宛被现实生活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放弃爱情?

一夜未眠,左睿的眼睛涨痛。下午还要到梨昌参加经贸洽谈会。这次经贸洽谈会为期一周,他得好好收拾一下。

左睿起床,打了一盆凉水,使劲地拍打着涨痛的眼睛。感觉轻松了一些,叹了口气。

赵章斌还没起来。他昨晚闭上眼睛的时候,赵章斌的床灯还亮着,这个家伙,还真是个书痴。

不过,赵章斌有个致命的毛病,不爱跟人多接触。别看他和左睿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但跟其他人的话却很少。有一个领导就说他,赵章斌这人是知识分子,不爱理人,面对面撞个大疙瘩也不带说一句话。

左睿却觉得,赵章斌是个好人。最起码,两人相处得相当不错。

草草地吃了一些饭,左睿便来到办公室,牛海玉已经来了。看到他进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左,怎么回事?眼睛得红眼病了?”

“没有啊。昨天晚上睡得晚,看书看的。”左睿撒谎了,这个谎不得不撒。

“年轻人爱看书是好事,但也别因为看书耽误大事。你看看你这红眼儿耗子似的,怎么见人啊?赶紧买些眼药吧,这红的,比红眼病还红。这要是到了洽谈会,都不让你进去。”

牛海玉说话直愣巴叉的,一点也不会拐弯儿。虽然语带埋怨,左睿也知道他说的的确如此。

“我马上就去。”左睿下楼,直奔卫生院去了。

卫生院不远,跟镇政府斜对着,过马路就是。左睿神萎靡地走在马路上,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

镇政府所在的这条街,是古玉镇最繁华的街道,号称千米商业大街。古玉大集工商税务派出所各大银行都在这条街道上,店铺多,流动商贩也多,买东西也很方便。当然,最主要的,古玉镇是卢城县交通最方便的乡镇,这也是左睿最看的一点。

拐过街角,进了卫生院。卫生院是一座二层小楼。貌似是卢城最好的卫生院。分科还挺细,内外妇儿全有,左睿进了外科,一个三十多岁的医生正坐那儿望闻问切,他的身侧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左睿等了一会儿,听着那医生嘱咐又嘱咐,目送老人离开,这才坐到了刚才老大爷坐的凳子上。

“咦?是你呀!你小子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医生突然惊讶地问道,还大力地使劲拍着他的肩膀。

左睿一愣,看着医生,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见左睿愣怔,医生横了他一眼,干笑道,“怎么?忘了老同学了?还是贵人多忘事?”

左睿上下打量了又打量,这才觉得有印象,却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但又不好说记不起他来,从凳子上站起来,很亲热地握住医生的手,“啊……哈哈……是……”

“郭明军。”医生见他尴尬的样子,这才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对!对!郭明军,高一,高一的亲同学,理分班以后你到了五班,我还在三班,对不对?”

“总算想起来了。你来这儿干什么?你不是在轻工业局吗?”

“被派下来了。支持乡镇企业发展。你在卫生院?”

“这不明摆着吗?就在卫生院。你怎么了?”

“眼睛。你看看,红了。”

“红眼儿耗子啊,怪不得没认出老同学来。戴个大墨镜,谁知道你怎么回事。”

左睿只好干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给看看吧,下午还得去市里办事儿。这副形象,惨不忍睹啊。”

郭明军起身,翻起他的眼睛看了看,“这根本就算不上问题,不是红眼病就好说。睡一觉就能好的事儿,要用药也得用缓解眼睛疲劳的,用吗?”

“开一瓶吧,最好是马上见效的。”

“这样的,没有。”

“那……哪种见效就开哪种吧。”

郭明军极潇洒地写了一串药名儿,左睿认了半天,也没认全他写的那几个字,也不好跟郭明军再问,跟他打过招呼,到药房抓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