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绿柳山庄
主动把这件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左睿找了个时间，专程到教育局走了一趟。叫苏启航。左睿虽然早就听说过，苏启航是很不好办事的。
他刚进教育局的门口，一个50多岁的男人便拦住了他，问他找谁，有什么事？左睿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说要找苏局长。那男人说，苏局长开会去了，没在家，你有时间再过来吧！
左睿一听，有些生气。自从他答应了这件事情，张国栋便时时留意处处在心，早就通过内部人打听到，苏启航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可是门卫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难道苏启航有交代吗？
“我和苏局长已经好了，他在办公室等我。”左睿不想和内过多的纠缠，说了一句便往上走。
男人一生胳膊揽住了他：“我都已经说了，苏局长不在家，你这人怎么还往上走啊！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左睿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便又退了回来，站到了门外给张国栋打电话，问他消息是不是准确。张国栋说，我红口白牙的怎么会骗你呢？他真的就在办公室，我媳妇儿的朋友，他们办公室正对着。
左睿让他再打个电话问一下，确定一下苏启行是不是真的在办公室？或许现在办别的事情真不在呢？
一会儿张国栋回了电话，说他确确实实在办公室。左睿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大踏步走了进去。那男人一见他脸色不太好，也知道了他是什么身份，不敢太过强劲，只好说，我说的话你又不相信，那好你自己先上去看看吧，先在这登个记。我和办公室主任说一下。
左睿不怕麻烦，耐着性子登记。按照张国栋提供的消息，径直上了三楼，到了苏启航的办公室。
苏启航的个子不算太高，带着一副深度近视镜，他和左睿并不熟悉，只是在开会的时候互相点头致意。当然，苏启航也不会和他作对，你下面那么多的小学，还要靠着乡镇呢！
“左书记呀，真是稀客……稀客！赶快坐，朋友正好从南方捎了些茶叶过来，味道还不错。”苏启航非常热情，在左睿看来热情地有点过分。
左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因为刚才在下面受到的冷遇，左睿心里很不高兴，但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教育局和桑梓镇本来是两个平行的单位，虽然工作上有些交叉，但这种交叉是非常有局限性的。
“欢迎左书记到我们教育局检查指导工作。你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苏启航的话，透着古怪，左睿听出了里面的讽刺意味。
苏启航当过教师，因为写得一手好章，一笔好字，被县委办看重，借调到了县委办，隔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把正式关系办过去了，而后便一帆风顺，前任教育局长退休以后，他便接任了教育局长，此前，他是县委办的常务副主任。
说他是外行，他并不外行；说他是内行，因为离开教育系统太久，对眼下的教育现状缺乏了解，也不完全算是内行。苏启航的工作能力倒是不可否认，很短的时间内便掌控了全局。
左睿说，苏局长折杀我了，我一个小小的乡镇党委书记，怎么可能会到教育局检查指导工作呢？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呢！我只能求你办事，求你给我个机会。
苏启航大笑着说，你太客气了。谁不知道左书记你是如今官场上的希望之星，我且得使劲巴结你呢！今天午一定不要走，我来安排，最近开了个绿柳山庄，咱们就到那里吃兔子肉。那的兔肉都是散养的，非常香，做的方法也非常地道，前些日子去过一次，被他们的兔肉给折服了。
左睿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口水说，那是你说局长有口福，那个什么绿柳山庄，我还头一次听你说呢！
苏启航说，那山庄是朋友开的，朋友跟我说，让我照顾她的生意。左书记，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也帮个忙？照顾照顾我朋友的生意？
左睿笑着说，那是自然，反正钱花在哪里都是花。既然你苏局长拿我这个小兄弟当朋友，我要是不承情，那我就缺根弦了。
左睿的话音刚落，两个人便同时大笑起来。苏启航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左睿手里。说这张片子是我朋友的，到那以后你就提我的名字，她肯定给你打八折。
名片印制的很漂亮，上面带着淡淡的香味，左睿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写着绿柳山庄总经理“李倩”，一看这个名字便知道是个女人，他把名片收到包里，提出了张国栋妻子的事情。
左睿说这话的时候，屋里十分安静。苏启航的面部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左睿还是抓住了他微微皱眉的一瞬间。左睿说完以后，静静地看着他，苏启航说：“你左书记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看得起我，还专程跑来一趟，这件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
他的话说得很圆满。左睿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打个电话了，再说了，结交苏局长这样有能力有水平的领导，我巴不得呢。有这个机会，岂能放过？如果我不跑一趟，哪里能吃到绿柳山庄的兔子肉？
苏启航说，咱们这些当官儿的，别人看着都特别风光，其苦乐自知。你就拿我这个教育局长来说吧，我牛吗？太牛了，手下几千教师，还有那么多学校，那么多学生，可谁知道这么大的教师队伍，多难管理？这个哭着要回城，那个闹着要职称，一眼瞄不到，就给你整出点儿事来。
他说，现在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娇惯的狠，简直无法无天。就是镇那些学生吧，不好好上课，整天搞什么争霸，总想当学校的老大，搞黑社会那一套。老师在前面讲课，他在下面搞小动作，甚至抽烟。你管他吧，家长就说，我们的孩子听话得狠。我们当爸妈爷奶的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你老师凭什么批评我们？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们这些老师们，都很难的。家长不讲道理。就拿分班的事来说吧，学习好的家长，希望把学习好的都放到一起，孩子们也是互相影响的。但学习差的家长就不愿意了，你分好班、差班，我家的孩子就是差生吗？你把他放到差班，不是更差了吗？不就破罐子破摔了吗？你们这样是对孩子不负责任。他们就没想到，对那些优秀孩子来说，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也是学校的责任啊！
左睿听着他的抱怨，虽然看起来说的这些话跟他今天拜托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左睿仍能捕捉到一点讯息，他隐含其的意思是，这事儿有可能办不成，教育系统太难了，你找他也找，这个名额给谁不是他能掌控的。
左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听人说，乡下的老师往县城调，要给苏启航送礼，而且要按公里数送礼。有人还说出了具体的价码，一公里一千块。是不是也让张国栋出点血呢？这个念头一出来，左睿便骂自己不是东西，怎么会这么想呢？如果真的按公里数送礼，苏启航还能在这个教育局长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吗？
听出他隐隐拒绝的意思，左睿的脑子里突然现出了一张脸，那是一个女人的脸，和苏启航长得有几分相像。于是笑着说，“苏局长，咱们还是很有缘分呢？你和我们镇里的苏启红，是本家兄妹，你们长得很像啊！”
苏启航很尴尬，干笑了两声说：“你左书记真是明察秋毫，启红确实是我的叔伯妹子。她和我是一个爷爷的。”
左睿说：“我这也是听别的领导提起的。那姑娘干工作有两把刷子，算得一笔好账，我听说快要拿下注册会计师了。看来你们这个家族，智商都是极高的。”
苏启航搓着手说，“现在都各自成家立业了。她家男人是铁路工人，经常不在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我妹子那人，特别要强，是会计专业毕业的。过年我回家时，听她说好像在农经站？”
左睿说：“是农经站的管村会计。管着好几个村的账，从不出差错，而且很讲原则。”
“她人老实，不敢干出格的事。”苏启航便没话了。左睿还等着他提什么要求呢，谁知苏启航竟然不朝他引领的方向走，而是岔开了话题，又把话题引到了兔子肉上。
左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起身告辞，说是不耽误苏局长的宝贵时间了。苏启航说，你说的这事，我会尽力去办。但教育局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个系统本身就非常复杂。午一定要到绿柳山庄，不见不散。
按照苏启航说的，左睿是11点半出发，用了20分钟的时间，到了他绿柳山庄。绿柳山庄还真是不错，虽然已经是早春了，柳树还没有发芽，但是柔嫩的枝条在风摇摆，左睿可以想象绿柳山庄在夏季来临的时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绿柳山庄的门面不算太大，好就好在风景。山庄背靠一座小山，山上种着不少果树，门前是一条小河，河的两岸全是垂柳。不知为何？左睿一下车？便想到了“万柳含烟”这个词。如果是夏天，山间荡漾着层层的薄雾，在有无绿柳如烟，这绿柳山庄，倒不如叫“含烟山庄”更显韵味。
左睿一下车，一个女子便迎了出来。这个女子，穿着一套绿色的服装，是那种盛夏季节的草绿色。这女子想必便是李倩了。那女人袅袅娜娜地迎了上来，伸出的小手对左睿说，想必您就是做书记了，苏局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左睿笑着说，苏局长有心了，想必您就是李经理？李倩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女人，什么经理不经理的，就在这里开了个小饭店而已。
左睿说李经理太客气了，这么大个门面还是小饭店啊，我可是开了眼界了。我们桑梓镇正在开发旅游，李经理如果有兴趣，可以把饭店开到我们旅游区去吗？那你可有赚不完的钱。
李倩嫣然一笑，说你这个大书记可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招商引资都招到我们这里来了。左睿只是说个客气话而已，他虽然不知道绿柳山庄是谁投资的，但也能猜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李倩的产业，她这是掌管这里而已。
在李倩的引导下，左睿进了苏局长早就定好的房间。苏局长发的短信，说他正在跟主管副县长汇报工作，可能要晚一点，让左睿先行把菜点好。左睿才不会点菜，他是客人，可不能干越俎代庖的事情。
左睿本想把张国栋也带过来，但是想想事情没办成以前，两人最好不要见面。一旦见面，真要回绝了，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绿柳山庄内部的装修十分豪华，特别是他所在的包厢，古色古香韵味十足。
左睿没有想到，苏启航带来了一个人，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这个人就是步青青。苏启航把步青青带来，是不是已经知道步青青和他的关系？左睿脑子转得飞快，然后马上想明白了，现在的步青青，是邵雨菲的秘书，邵雨菲主管教育局。这样步青青被请来，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左睿，步青青冷笑道：“老同学，有好事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林明跃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当了书记呢。真是官越当越大，大到把这些老同学都忘了吧。”
左睿尴尬地笑笑，他知道，步青青对他有成见，因为宛儿的事情，步青青把他划入了不可交的行列。这一点，倒跟郭明军有共同语言，怪不得，林明跃说，这两个人已经走到一起了呢。
“老同学，我就算把自己爹妈忘了，也不能忘了你呀。你说我不告诉你当了书记，我还怨你呢，跟老郭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也不请客，我这兜里的钱可一直想往外溜达呢。”
步青青脸一红，“这个林明跃，就是个大嘴巴！胡说八道什么！”
“就知道你们是老同学。这才把步科长请了过来。看来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话。这样说话的，都是不隔心的。各位，请落座……落座……”苏启航从洗手间回来，热情地招呼道。
步青青瞪了左睿一眼，不情不怨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左睿把椅子往她跟前挪了挪，“我就喜欢挨着美女。青青，前些天见林明跃，他说要请你喝酒呢。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他说你跟邵县长这么长时间，工作能力长了一大截儿，酒量比工作能力长得更快。”
“林明跃的话，你也信？他在南山顶上说话，你得到太平洋去听。”步青青冷声说道。
左睿叹了口气，说：“我为林明跃默个哀。他怎么搞的，把美女的心伤得千疮百孔的。”
“少跟我贫嘴！别的没学会，三七四六疙瘩话倒是学会了不少！”步青青白了他一眼。
左睿大呼冤枉，再顺着这话题说下去，估计步青青还会呛着他说，便换了话题，问她和郭明军什么时候办事。步青青脸色一黯，“这是我们的私事，你非要在这种场合问吗？”
这女人好像更年期提前了！——左睿在心里说。见苏启航已经端起了开杯酒，他便跟着端起了杯子，心说，这步青青，看来我说什么，都不会买我的账，端着枪瞄着准儿在那儿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