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位子

左睿没想到,张国栋对自己这么客气。品书网 莫非真的时位移人?正因为自己有了大伯的那层关系,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一定是这样!

“国栋,你别忙了,在这里坐一会儿,陪我说会话。”左睿笑着招呼张国栋。

张国栋愣了一下,暗想:镇长喝了不少酒,我在这里坐,一定会打扰他休息。便说:“还是不要了吧。现在镇长你需要休息,改天您有时间了,我好好陪您聊会儿。”

“让你坐你就坐。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左睿说。

张国栋只好坐了下来,手伸出去端过放在桌子上的水,说:“镇长,还是喝口水吧!”

左睿接过来,喝了一口,说:“国栋,你这个人挺有才的。如果上面有人拽你,那可就太好了。”

“镇长,以后我可就全仰仗你了。我可不是表忠心,我是真的很敬佩您的人品!”

“你这难道还不算表衷心吗?”左睿笑着说。

“我只是说出了心里话。镇长,其实在您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对您是有看法的。”

“是吗,说来听听,对我有什么看法?”左睿问道。

“觉得您这个人挺臭美的。”

“臭美?这话从何而来?”左睿很是不解。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看到你的第一眼,臭美这两个字头反映到我的脑海里。”

左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看来我做人很失败的。怎么会给你这样的印象?”

张国栋有些局促不安,结巴道:“不是啊,我就是实话实说。镇长啊,你怎么还说话不算数,还笑话起我来了呢?”

“我可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我这个人做人有点失败。臭美?你别说,我觉得吧,有时候我是挺臭美的。我知道不只是外表上的,还有内心深处的一种优越感。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大学毕业,在乡镇来说也算有知识的人,从心底下深处有点儿看不起其他的乡镇干部。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开诚布公,我这个毛病还查觉不出来呢。”左睿笑着说。

他的态度,让张国栋松了一口气。刚才还自知失言,诚惶诚恐的。左睿这么一说,刚刚搬起来的那块石头,就这样轻松地放下去了。他不得不承认,左睿是个很虚心的人。

张国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但没有引起左睿的反感,反而让左睿更加认定,张国栋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是古训,更是真理。敢于当面对自己提出意见的人,是真正的朋友。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张国栋见左睿眼皮子直打架,知道他的酒劲上来了,便起身告辞。

左睿哼哈几声,头很沉,整个身体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一样,乏力的很。张国栋把门带上的那一瞬间,他便进入了梦乡。

对副职们的表现,桑大力有点儿不满意。经过他的观察,这些天来,好几个副职唯左睿马首是瞻,有点儿不把他这个书记放在眼里。县官不如现管,副职们的想法他不是不明白,可他这个党委书记还没有走呢!这些人,反应的有点儿太快了吧。

可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无论说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错在他。都会觉得,他这个党委书记,大局意识有点欠缺。

有时候,他暗暗笑话自己,毕竟,现在的桑梓镇,还在他的掌控之。

干部调整的消息,一波又一波传来。有些人开始稳不住架子了。两个党政一把手的办公室,很多人都来拜访。所站长们想要提副职,副职们想解决正科的问题。

对人们的这种做法,左睿很理解。他还是一个小同志的时候,每当有干部调整的消息传来,他的心便会蠢蠢欲动。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谁都想在往前进一步。

自从丁明明调离以后,镇里还缺一个副镇长。所有人都知道张国栋挂职期限已到,两个副科级的位置,十多个所站长谁都看着眼红。

在这些所站长,财政所长金大是这个最老的一个。金大已经四十多岁了,当这个财政所长已经有十来年了。

金大经常对人说:我老金这一辈子,就死这个岗位上了。不过这样也不错,钱摸了不少,帐做了不少,等到了阎王殿,阎王爷也会让我给他出纳。

这种话,左睿也听到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些酸楚。乡镇干部遭遇到的天花板,这些年他见的太多了。如果不是有大伯,他恐怕连所站长都不上呢。

此时的金大就坐在他的对面,对他说:“镇长,说来说去,我这个财政所长,就是该书记镇长两个人当的。不,更准确的说,是给镇长一个人当的。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辛劳。就算论资排辈儿,也早该轮到我了。这一次还得请镇长拉一把,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

左睿微笑着说:“金所长,我得承认,你的想法很有道理,我也支持你这么做。请允许我说一个‘但是’,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镇里,更不在我。”

金大的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使劲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儿,说:“领导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件事虽然决定权在常委会,关键还在你们。你和桑书记说的话,县委能不考虑吗?我看其他的乡镇,想要提哪个人,书记乡镇长都会跟着去跑。怎么轮到我,乡里就说了不算了呢?”

左睿脸色保持不变,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金所长,我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想法,跟桑书记提过了吗?”

“这种事能把他迈过去吗?他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我就跟他说了多少年。可这个家伙,一直不拿这件事当事做。”

左睿心里一冷。对于金大的工作,他本不想多说什么。但金大自己主动把话挑明,而且大有不把这个位置争到手是不罢休的意思,他也不能回避。他最膈应的,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向来不把兄弟们的事儿当事。光顾着自己跑官儿,下面的兄弟们,拼死拼活的替你们赢政绩,你们也不觉得心里发虚?”

金大来个依老卖老,对左睿横加指责。左睿不以为意。金大在财务管理方面的能力,一般的年轻人还真是比不上。光有经验不说,鬼点子也不少。特别是那些村干部,对他还是颇有些服气的。

金大见左睿并不说话,难免心里有些发虚,毕竟他只是一个财政所长,虽然是镇里最牛的一个所站,但还没有牛到可以和镇长叫板。

“镇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我这个人是个炮筒子脾气,有话就直说,在心里根本就藏不住。说的对与不对的地方,你还得多担待。”金大最后把话收了回来。

左睿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说:“你说的很对。我特别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想提副科,跟我想提副处是一样的道理。什么叫对?什么叫不对?人人都想进步,只要想进步的人,都会在我的心里给挂上号。”

左睿心里很清楚,金大不是第一个找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直到,这一次干部调整尘埃落定,他的办公室才会消停下来。

他的办公室,如果是以前,人们并不知道他大伯的关系,他的办公室,肯定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他的位置变了,身份也变了,人们都已经把它当成盘菜,而且是非常名贵的一盘菜,再也没有人对他这盘菜一扫而过。

在他的印象,金大好像是第三个来他办公室的所站长。从他内心深处来说,他并不看好金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年龄偏大。

乡镇的工作,没日没夜没白没黑,一忙起来几天不回家都有可能,像金大这样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已走下坡路,能有什么精力来完成乡镇繁重的工作呢?

可是金大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在财政所长位置上干了十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一个规则,在乡镇最容易提拔的,就是财政所长和办公室主任。金大是财政所长,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只是桑大力对他有些看不惯,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左睿最为意的人选,是农经站长林西鏖。他年龄不大,说话办事却十分老到。说话办事从不多言多语,但却滴水不漏。

“镇长,我知道你们的意人是谁。”林西鏖说话很不客气。

左睿看了他一眼,问道:“老林,你说说看这个人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这种事情是不能随便说的。”金大保持着神秘。

金大把话说到这儿,起身告辞了。左睿看着他稍稍微驼的背影,心里有一股酸楚。想起李斯关于仓鼠与厕鼠的感慨,又想起当年参加高考时的一些情形。建安省是生源大省,同样的成绩,在其他地方等上个一流大学,再建安却不行。

一旦有机会,他愿意成全更多的人。虽然官帽不是批发品,可对真正有能力的人,为什么不能提拔呢?

金大也好,林西鏖也罢,特别是金大,熬了大半辈子,给个安慰奖又如何呢?

这次提拔,不知道是不是和往常一样有意向人选。如果真的有意向人选的话,金大是绝对不可能被提拔的。因为上面有规定,副科级的年龄一般在四十周岁以下。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有些人,后备干部都没有当过,照样被提拔。正因为有了这种先例,有些人跑官要官儿才会更加有恃无恐。为什么我不行?被提拔的比我又强到哪里?经常会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所有的人,眼睛看着别人得到了什么,从来不想自己欠缺什么。

晚上,左睿照例没有回家,桑大力曾经说他以镇为家,他只是淡然一笑,不在这里住,他就能去哪儿呢?

杜玉宛还在医院,每隔一段时间,左睿便到医院去看她。杜玉辰比谁都清楚,姐姐可能再也离不开医院了。杜玉宛的情况很不乐观,医生说,她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接道到杜玉辰的电话,左睿的心咯噔一下,暗暗问自己,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他急忙给桑大力打了电话,匆匆赶往医院。

见到杜母以后,老人的泪如闸门出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阿姨,您得坚强!如果您不坚强,宛儿就更没有信心了。”左睿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安慰道。

杜玉辰也走上前来,劝道:“妈,我姐不是没事吗,你就先别伤心了。”

“你这个傻孩子,你姐都成这样了,我能不伤心吗!”杜母哭诉道。

“哭有用吗?你能把我姐的病哭好吗?妈,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太辛苦了。如果我姐那一天真的来了,妈你千万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一个有问题,我都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最悲惨的事情吗!!”

“阿姨,我先进去看看宛儿。我想陪她说会儿话。”左睿看着病房的方向说。

看到躺在病**的宛儿,左睿鼻子一酸,泪流了下来。宛儿察觉到有人进来,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珠急转动。

左睿握住她的手,宛儿被疾病折磨的骨瘦如柴,左睿轻声说道:“宛儿,我的好女孩儿。听医生说,这些日子你不太听话,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

“我知道你不想拖累大家。你想过没有,你活着,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念想?你不要离开我!我的好女孩儿!”

说到这儿的时候,左睿早已是泣不成声。而杜玉宛,眼角的泪水如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到枕头上,一会儿便洇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