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把你再放下去

看着一头雾水的左睿,叶健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老大怎么舍得放你下去呢?”

“啊?放我下去?叶主任,我没明白,什么意思?”左睿急了,不歇气儿地问道。

“就是还让你回乡镇啊。要不我怎么问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老大了呢?照理说这也不对啊,你刚上来,如果真想放你下去,怎么也得个一年半载才行,怎么可能才不到三个月就放你?”

“古老头儿这么说的?”左睿一捂嘴,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古书记说的?”

叶健一听“古老头儿”,唬了一跳,四处看看,没人,笑道,“你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对领导这么不尊重。这要是被他听到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左睿脸一红,他开会看到古明生一副老态,“古老头儿”这称呼蓦地出现在脑海里的。自己一人的时候,脑子里想事,就会称古明生为“古老头儿”,就这么习惯成自然,在叶健面前顺嘴吐噜出来了。

“我听魏主任说,这次动干部,可能要把你再放下去。如果你想留在委办,就找找人——你上面不是有人吗?或者干脆直接跟古老大表个态,说你不愿意回去。”叶健殷勤地建议道。

左睿诧异地看了一眼叶健,脑子有点短路,没转过弯儿来。这也来得太突然了!这些当领导的,是拿着他这个小下属开玩笑吗?想让他来,立刻拔毛地让他来;这会儿不想要他了,就让他回去?他左睿就算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也不应该是这个搬法啊!

见左睿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叶健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是哪里出了差子。新县长马上要来了,古老大那里,应该是想在新县长上任之前把干部动完。估计也就这半个月以内吧!”

左睿不太明白,为什么叶健会对他这么好。刚来两个多月而已,在这里他还没跟谁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就算都知道他和温暖的关系,但也不至于关系好到可以谈论这些的地步吧?或许,是因为他是他的主管领导?

“领导想把我安排到哪儿去?”左睿沉吟片刻,问道。

“可能还让你回古玉吧。”

“空着手回去?”

“这恐怕不太可能,怎么也应该有点收获。只是不会像在委办干三五年再下去,那可就是乡镇长的料儿了。”

叶健所说,左睿很清楚。他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耗下去。在委办,整天跟字打交道,虽然是领导身边的人,但风险与机遇共存。整天写这些过饰非的材料,有什么用?还不如下去踏踏实实地办几件事呢。就像在古玉板材厂一样,带着工人们把生活搞好,多挣点钱,比什么都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

这种想法刚刚产生,左睿便觉得自己成了阿Q,这种自我麻醉的精神胜利,只能起到一时作用。古老大现在就想把他放下去,他猜想是因为古老大不喜欢他。可是,这也解释不通啊!——即使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跟省部的温大常务过不去吧?真地把那老头儿惹恼了,温大常务给他来招隔山打牛,虽然差着级别,但要想动他,也是分分钟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见左睿不吭声,叶健又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下去就下去,下去更好,更好锻炼人。下面的工作复杂,还能提高你应付复杂能力的局面。只是你的笔头子功夫挺厉害,你走了,是综合科的一大损失。上次你写的那讲话,我没改多少,直接就给古老大了,古老大挺喜欢,一改平时讲两句说两句的习惯,照本宣科地把那篇稿子念了下来。你走了,我没日子走了。”

“叶主任过奖了。综合科个个是高手,您怎么能没日子走了呢?你走不了,是领导不想放你走,太倚仗你,别人无法取代你的位置。”左睿赶紧顺杆往上爬。

叶健被摩挲得心里舒服,却是苦笑了两声,“你呀,在委办呆的时间短。你听说过没有?落水鬼猫在水里面,等着投胎,只有拉一个落水的下来,他才能转世投胎。我现在就是那落水鬼,扒着眼儿等着谁落下来,可眼下人都长奸心眼儿了,谁也不愿意写材料。为啥?写材料辛苦啊!不是有人说吗?你在楼下看风景,我在楼上写材料。还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挑灯写材料。谁愿意整天猫在桌儿前写材料?写得一身是病,你看我,现在颈椎病、腱鞘炎、肩周炎,三高,都全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会写材料可以,但不能当材料匠……”

左睿听着叶健的唠叨,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认为叶健在矫情,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叶健说的是真心话。

写材料的苦,没从事过这工作的人,真不能理解。当然,大凡有远见的领导,对写材料的人都很重视,即使写的不太好的,也能有个好去处。两办把材料的副主任,等到熬到四十左右岁离开两办的时候,一般都是哪个局的一把手,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辛劳。

叶健的话,左睿听是听进去了,但有点不以为然。他觉得,写材料如果写到一定程度,也是可以有所成就的。如果写出来的进了决策,那也是一种成功。写报告、写调研的人,凡是高手,也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叫“胆”,就像写小说的被称为“作家”一样,但要让他评价一下,他觉得这“胆”比“作家”可牛掰多了。

“你不会是真想下去了吗?你刚到这儿这么几天,有些东西还没学会呢。”叶健见左睿一副发呆的样子,又问道。

“下去也不错。就是从下面来的,从哪来回哪去,挺好。”左睿现在脑子里不太想下不下去的问题,而是如果下去了,杜玉宛该怎么办,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现在他想的最多的女人,是杜玉宛。

那封信玉辰也不知道收到了没有。如果收到了,应该有回信了。回古玉去的话,把杜玉宛也带过去,然后再把杜母接过去?这些想法,一股脑地塞进左睿的脑子里,让他有点理不清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