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房顶上、院子里、树上都覆盖了一层白色,房檐下挂了一长长的冰柱;花圃里、草坪上、树梢上都结了冰霜,院子里的一株腊梅树开出鲜红色的花瓣,鲜艳的红色花瓣上面也覆盖着一层白色,站在屋里往外看,尤如人间仙境般美妙!

今天大家要去东街的裁缝铺子里量尺寸,做新年的衣服,掌柜本来说让师傅来家里量尺寸,但吴绢说他们反正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去铺子里量身。大家有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早饭后,书祁提议趁机正好带九儿出去玩一圈,中午就在外面吃饭。从吴家到东街的铺子要穿过两条街道、一条小巷。此时的街上很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挑着担、拉着车出来采办年货的人,米铺、油铺、裁缝铺、杂货铺里进进出出的人,手里都提着满满的年货。

九儿除了上海,就是去过她母亲生长的城市,第一次出远门来到昌东县,对街上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昌东县虽不像上海那般繁华,没有满街的人力车、汽车和洋人,但有着江南的特色建筑、特色的穿着打扮、特色的吃食......,处处透着与上海的不同和古朴。

一行十多个人慢慢往前走,九儿也一路‘叽叽喳喳’,挽着吴绢和夏洁问东问西:“绢姐,这些房子看上去虽有些旧了,但都很精致、很漂亮,跟上海的高楼感觉很不一样。你看那门楼和回廊上的雕花板,都是人工雕刻的吗?”

吴绢说:“嗯,这些房屋都是清朝时留下来的,我们大院里到处都是这样的雕花,过两天我们回到大院,你就能看到了。”

这时,路边传来拨浪鼓的声音。九儿循声望去,看见路边有个挑着担的卖货郎,摇着拨浪鼓在沿街叫卖。卖货郎的货担是用竹篾编的箩筐,箩筐上面放着两个正方形装着玻璃面的小货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小货品。拨浪鼓和小货品又勾起了九儿无限的好奇心,拉着吴绢和夏洁往货担跑去。

待大家量好身从铺子里出来,九儿说想去昌东县的中学看看,她说:“吴辛说他的中学在南湖边上,他还说那个地方是昌东县最美的地方,绢姐、小洁,可否带我去看看你们工作的地方呀?”

书祁说:“也好,现在时间尚早,从南湖那儿溜一圈,再到东街边上的饭馆来吃饭,时间刚刚好。”

一行人出了东街往南湖边去了,沿着南湖往昌东中学走去。遮挡雨雪的伞上面也都落满了一层白色的雪花,十多个人举着白色的伞,在南湖边的雪地里站成一排,场面很是壮观。远处连绵的南山上,绿色的松柏、白色的雪相映其间,从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就像是仙女从天上向人间撒下的白色花瓣,落在山头、落在树梢、落在房屋,把人间装扮得洁白一片。九儿不禁感叹说:“在上海除了高楼、汽车和人群,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太美太壮观了!”

东街的入口处有

两间尚好的饭馆,昌东县除了仙月阁,就数这东街口的饭馆最好了,而这里也是刘梓明跟他那些酒肉朋友经常光顾的地方。一行人来到东街口饭馆时,刚好到了午饭时间,书祁领着大家走进右手边的一间看上去更为整洁的饭馆,伙计把他们引到二楼的大包间里。

此时,刘梓明正在二楼跟几个富家少爷围着碳火炉坐在一起玩牌,当吴绢一行人从楼梯上去时,被刘梓明的一个同伙从门缝看到了,那个人曾经跟吴辛同窗过一年,所以他只认识吴辛。他拉着刘梓明说:“刘公子,我好像看到了吴辛刚从门外走过去了,他们有好几个人一起呢。”

旁边的人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学校也要放假的啊。”

“刘公子,你不出去看看?说不定又会遇到你那位吴家孙小姐呢。”有人开起了刘梓明的玩笑,刘梓明没有理会他们,跑到包间门外左右环顾,果然看见了吴辛、吴绢、梁丘航他们往斜对面的一间大包间里走进去。

梁丘航牵着吴绢的手,走在最后面,那一幕刚好被刘梓明看得真切,俩人之间的那种甜蜜,以及梁丘航对吴绢的那种细心呵护,让刘梓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喜欢吴绢已有六年多了,竟被一个外地来的军官轻易把她给抢走了,刘梓明心底的那份不甘心、忌妒,以及最初对梁丘航的敬畏,慢慢转变成了恨意,站在那里咬得牙齿‘咯咯’响。

去上海上大学一年有半了,大家都发现吴辛成熟了不少,渐渐脱去了当初的那份稚气。而这份成熟和改变,从他对九儿的细心表现得尤为明显,看得吴绢和夏洁不禁偷偷地笑了。

吴辛替九儿摆好碗筷,说:”九儿,我们老家这边有些菜会比较辣,你吃惯了上海的口味,我给你点两个清淡些的菜吧。”

九儿说:“不必了,我也可以试着慢慢适应。我父亲说过,人生总要去尝试不同的东西,这样才能增长见识,人才会进步。不过家里梅大姐做的菜并没有什么辣味呀?”

“那是因为我们从小不吃,慢慢地家里人都跟着口味变清淡了。”吴辛说。

夏洁取笑说:“辛儿,你可真是偏心,以前可从没见你对我们这般好过啊。九儿,你可算是把辛儿给收服了。”九儿看了旁边的吴辛一眼,竟脸红了。

吴辛说:“谁说我对你们不好啊,我还为你的终身大事操过心呢,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祖父和大伯说要给你说亲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夏洁立马打断吴辛:“辛儿,不许再说了,好了,我不说你们了,你也别再说我了。”逗得众人都‘呵呵呵’笑了起来。

短短五天的相聚后,书祁和小海回部队了。这天,铺子里的伙计把吴绢他们的新衣送到了吴宅,让少爷、小姐们试身,看看是否还要加予修改。九儿看着吴绢和夏洁穿上做工精致、裁剪得体的新衣,曼妙身材展露无遗,也迫不急待地把新衣穿上身

,在镜子前左右照着。

来到吴家的日子,最让九儿感到幸福和温暖的,是在吴家大院里度过的那些日子。曲曲弯弯的回廊,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水池、青石小径,高高的桂花树、枣树、矮矮的栀子花树...,无不让她感到别样的意境和温馨。

除夕夜,大院里处处灯火通明,几十个人围坐在餐厅里的三张大圆桌边,那种热闹、那种温馨的气氛,几乎让九儿感动得掉下眼泪来,心想:这才像过年,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和味道!她已经深深爱上了吴家和吴家大院!

席后,她捧着长辈们给的一堆压岁钱红包,对吴绢和夏洁说:“绢姐,我太幸福了!我从来没有收到这么多的压岁钱和祝福!真想一直呆在这里不走了!”

夏洁笑着说:“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因为你很快也是我们吴家大院的人了!”

“小洁,你总是取笑我。”

吴绢说:“不是取笑你,只要你愿意,以后你每年都可以回大院来过年,好不好?”

九儿点点头说:“嗯,一定!”

过完除夕,梁丘航也要走了,相聚是喜,离别就是愁了,尤其是去往恐怖的战场。吴绢说:“从洵城到现在不过过去了才四年,我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太祖母走了,陈叔走了,连跟了你那么久的大新也死在日本鬼子的枪下。希望你和三叔能珍重自己的生命,每次都能平安归来!所以我宁愿你身上多几处‘勋章’,也不要把性命丢在前线战场上!”

梁丘航握着吴绢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他没有更多好听的话说,只有揽过吴绢的肩头,紧紧抱着她说:“我会的!书祁也会的!”

“梁丘伯父他们都还好吗?”

“他们都好,只是外公去年病了一场,可能是年纪大了,那场病伤了他的元气,母亲说,外公的精神远不如从前了。绢儿,等下次有时间,我带你去杭州看看我母亲和外公好吗?母亲和外公都特别想见见你。”

“好啊!”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求婚了吗?”

吴绢错愕地看着梁丘航,拍打着他的胸脯说:“梁丘航,哪有你这样的,你这算是求婚吗?”

梁丘航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说,“这是父亲去北方之前交给我的,是我母亲为儿媳提前准备好的。他们在信里也说了,希望我们能尽快成亲,但父亲回北方的时候我心里很矛盾,总是怕自己连累你,大半年前,当大新死在我面前时,我似乎突然明白了,这辈子我不想再犹豫、再等待、再错过什么了!所以,我想等下次有时间带你去杭州见过母亲和外公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你放心,我会到祖父和叔叔面前向他们郑重提亲的。”

吴绢一直看着梁丘航没有说话,然后伸出手让梁丘航把戒指给她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