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知道书仁去了哪里,书祁叫大牛和良子先去吴家庄附近找,自己和小海先去镇上铺子里找线索。镇上街边许多铺子都是狼籍一片,伙计枣子身上中了三枪,倒在柜台的脚边,铺子里也是被砸的砸,抢的抢。书祁叫小海找了一件旧衣服盖在枣子身上,随后出去找书仁去了。

两伙十几个人,围着东水镇外围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书仁。最后,书祁沿着东水镇东南面的大路两边去找,因为进东水镇唯一的大路就在东南面,日本鬼子若要进东水镇,也会是从那条路。如果书仁要出去的话,要么是从西边坐船走水路,要么就是从东南边走这条大路。书祁更担心书仁会在路上遇到日本鬼子。

果不其然,找了大半天,书祁和小海在大路边的一个山坳里找到了书仁,书仁躺在山坳里已经气绝身亡了,浑身都是被荆条划破的伤痕,但让他致命的伤是身上的两处枪伤,且伤口处的血渍都快干了。

大家没想到书仁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外面,秀云哭得死去活来。书祁说:“从书仁哥死亡的现场和他身上被荆条划破的伤痕来看,他应该是碰到了日本鬼子,往山上逃跑的时候,被日本鬼子用枪打伤,再滚到山坳里的。”

二老爷问大老爷和秀云:“书仁什么时候出去的?你们有没有再责备过他?”

大老爷说:“没有,这两天我也就在餐桌上见过他一面。”

秀云边哭边说:“我也没有再说过他,我只是叫他把私吞的钱都交出来,谁知道他竟偷偷跑出去了,他跑出去干嘛呀?”

二老爷叫大牛买了两副棺材,把书仁和枣子的后事一起办了,还派人去了枣子家里安抚他的家人,送去了一笔钱。书仁出殡后,书祁问二老爷那份契约该怎么办。二老爷把书华也叫到了厢房的外厅里,商议这件事。“书华,你的案查清楚了,书仁这件事我想就此压下来,不要再追查下去了,你觉得呢?”

“父亲,我理解您的意思,你不想书仁带着贩卖大烟的罪名离开人世,我没意见,只是便宜了那个幕后的黑手了。”

“他们当初拉书仁‘下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时,威胁我们吴家以达到自保的目的,这个目的

他们已经达到了,只是可惜了书仁年纪轻轻就这样走了。”

二老爷向梁丘航说明了前因后果,希望梁丘航看在书仁已经死去的份上,对大烟的案不要再追查下去。梁丘航本就是为了帮吴家,当即同意了二老爷的提议,按刘县长的意思,王秘书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责,被关押在了昌东县军部的大牢里,守城的国民军军官和刘县长共同结了案,公开了吴家仓库私藏大烟是被人栽赃陷害,并向吴家致了歉。

昌东县的乡村进了日本鬼子,梁丘航来不及跟二老爷商量捐粮捐款的事宜,跟昌东县的守城军官下了几道守城军令后,就同书祁匆匆返回了洵城。

日本鬼子向西南方向的进攻越来越近,长江上空的炮声越来越密集。洵城东、南两面也都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野战医院里的伤员在不断增加。七月初的一天,书祁率队也同他的营长一起上了前线战场。

梁丘航身为洵城守军副指挥官,还要兼顾许多善后事务。这天他又押着一批从前线运送下来的伤员来到野战医院。吴绢从里面出来帮忙接伤员时,一眼看到了梁丘航。等伤员都安顿好后,吴绢抽出了一小会儿空闲,出来找到梁丘航。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有些紧张和羞涩。吴绢先开口说:“梁丘航长官,谢谢你为了我二叔的事情,专门去了一趟昌东县。”

“吴绢姑娘不必客气,遗憾的是最终没能救下你的堂叔。”

吴绢轻叹了一口气,说:“大烟对中国的危害,不比日本鬼子的侵略来得轻,自从它进入中国以来,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书仁堂叔的死,对我的感触的确很大。”

“民国律法虽对大烟明令禁止,但还是有诸多疏漏,所以民间暗中私卖大烟的还是大有人在。”

“所以这段时间我写了一些关于大烟的文字评论,我想把它寄到报社去发表出来。虽说在师范时也发表过一些杂文,但那都是些小打小闹。在寄出去之前,我想麻烦梁丘长官帮我先审阅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或者用词不当的地方。”吴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我常听书祁说起,你的书法和文笔难找出第二个相媲美,将来必能誉满天下。要

我帮你审阅,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梁丘长官过誉了,你的见识和见地比我广,所以请你帮忙看看。”吴绢递过手里的信封。

梁丘航接过文稿,笑着说:“好吧,那我就班门弄斧一回吧。”

晚上,梁丘航坐在桌台前的灯下,展开吴绢的文稿,一排排绢秀而苍劲有力的漂亮的字迹,就像是一副美妙的图画,让人赏心悦目。言语犀利而又不失柔和,一针见血的点评,带着一股不可抵毁的气势。梁丘航捧着文稿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手,心说:这么完美的文章,何虽我来审阅啊!字如其人,言如其性,工,恐没几人能挑出毛病。

这天,书祁从前线战场下来领取弹药,梁丘航叫他晚上一起去别院,跟二老爷商量捐粮的事。二老爷催促过几次,他想早点把粮食和钱都捐出去,那样的话,国民军的将领也许会看在粮食和钱的份上,对书祁会更加重视,书祁的安全也许也会多一些保障。

梁丘航和二老爷商定,因洵城目前形势严峻,等把日本军队击退以后,他便带人去大院运粮食。二老爷把捐出的银票先交给了梁丘航,并邀请他晚上就住在家里。梁丘航告诉二老爷,他的父亲就住在后面的洋楼里,他想趁今晚空闲去看看父亲。二老爷和书祁都十分惊讶,梁丘航说:“书祁,你不要怪我上次没告诉你们真话。父亲曾是北方军队里的最高参谋,后来那支军队解散得支离破碎,各部将领不是死就是流放到别处。好在父亲在军队出事的前两年就退出来了,方能平安无事,他总担心这些事情会牵连到我,一直不让我对外公开与他的关系。”

二老爷笑着说:“如此说来,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竟与梁丘长官的父亲做了邻居。来者是客,我想我应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令尊,不知可方便?”

“父亲在洵城没有其他的朋友,当然求之不得能与二老爷相识。”

“那好,今天天色不早了,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烦请梁丘长官先与令尊通通气。”

“好。”酷冷的梁丘航也被二老爷的爽朗感染了,禁不住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