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端方的侯爷,到底没有在春老院,与一个见不得光的女子厮混。

下人们各个面带喜色,从立雪院走出来, 手中握着每年主子都会发的利是包, 远处烟花繁盛, 灯火星星点点,与吐出的热气缠绕在空中, 在寒冬交织出一副温暖灿烂的景象。

子时过去,利是与吉利话都派发完,杜管家才去了立雪院, 将看守的人都检查过一轮, 最后亲自掩上院门。

他随意间抬起一眼,便见到屋里头、侯爷端坐的桌案下,层层帘幕里边, 露出了一抹绛色的裙摆。

老管家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般退了出去。

院中清寂, 谢凤池的侍卫在杜管家离开后,也循规蹈矩地撤出, 将这一小方天地留给主子。

屋里的谢凤池眉眼微垂, 薄唇轻抿,一袭山水绣纹的大氅将他身子遮掩得隐约,却遮不住他眼中囫囵蔓延的深色。

灯烛摇曳,人影孑然。

矜贵俊美的侯爷紧抿着唇, 眉头微蹙, 与清冷气息不符的是他略重且急促的呼吸, 白玉似的手指隐入女子乌黑的发中,手背上的青筋如玉髓下的冰纹,同女子发髻上簪得那只玉钗相映成画。

他们终归在这张桌下做了这事。

洛棠被抱出来时,两腿都在打颤,谢凤池看了一眼,哑声道:“也没将你如何。”

腿抖个什么劲儿。

漱过口的喉咙还是有些不适,吸气间口鼻中似乎还有一股男子的气味萦绕,洛棠顿了顿,又轻又哑道:“是跪久了发麻。”

谢凤池没说话,将人抱回榻上,替她揉了起来。

隔着一层雪袜,尚能感知少女滑嫩的腿,谢凤池揉了一会儿,索性将她的袜子都脱了。

洛棠睫羽微颤,适时道:“侯爷,来前,我沐浴过了。”

谢凤池的动作停了停,品味了下她的意思后,向上探入层峦叠嶂。

两人重逢已有数月,谢凤池已经完全熟悉了她,知晓如何轻易就将她送入山巅。

可今日他还没怎样,女子径直勾住他的腰。

洛棠乌云半散,桃腮染霞,衣衫早已在桌下时就落了大半,黑与白在昏黄烛光下相称,明晃晃地勾着男人的眼。

她还是不死心。

洛棠不敢看谢凤池的面色,手臂却如菟丝草般攀上对方颈脖,惶惶求吻。

这几个月,谢凤池的手段见长,她也不弱,甚至能将没回过神的谢凤池反压过来,不让对方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两人的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变重,洛棠闭着眼去吻谢凤池,因着太过熟悉,清楚地知晓自己吻的是他好看的凤目,是他挺拔的鼻梁,是他薄削的唇,更是凸起地喉结与结实的胸膛……

洛棠心如擂鼓地向下,然后被男子有力的手腕钳住动作,将她拉回了他眼前。

谢凤池躺在床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还想继续?”

她睫羽颤动,明眸如秋水横波:“昨日葵水刚走……不会怀上的。”

她也不收着掩着,目光有些灼意。

谢凤池顿了顿,声音清冷了几分:“小娘,你忘了我前些日子的话了吗?”

洛棠心中冰寒,没想到男人都到这地步了,还不忘对她的惩处,不放给她任何主动的机会。

她与真正的高门贵女大不相同,因她从来都知道清白没有命重要,先前是思量这具身子得交代得更有意义,才不肯轻易托付,如今受制于他,日日提心吊胆,再不肯也得考虑起来了。

她要等着六皇子来救她,等着做高门贵女,可最重要的还是先得在谢凤池手下活着。

这人阴狠乖戾,有过要将她殉葬的前科,哪怕不能立刻怀上他的孩子,起码先在这事上下些工夫,叫他对自己不那么防备。

于是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可我想让侯爷更喜爱我些。”

这话清楚明白,不是她爱慕谢凤池,而是希望谢凤池更喜爱她些,谢凤池难得静默了下,仔细品味了其中意味。

很好,也算没有骗他,可谢凤池却也没觉得有多愉悦。

他沉默许久,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可能。”

他不可能再喜爱她了,就如同那日所说的她不配。

洛棠咬紧牙,泪水湿了眼眶:“天底下哪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冰冻三尺,水滴石穿,都是可以这么来的!”

她豁出去了。

谢凤池不碰她,她也不吃什么亏,可只要他真碰了她,她便要铆足了劲儿,缠他不休不止,直至自己有机会离开这里。

可谢凤池却不为她的秋水柔情所动,他的眼梢虽还泛着红,可眼神冷清。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洛棠的眼角:“小娘,你还记得你当时为何要逃吗?”

洛棠一窒,艰难地想回避这个问题,可她被谢凤池强迫着对视。

“因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眼中容不得砂,我睚眦必报,你不也是觉着我不若崔绍那怎么好掌控,才离开的吗?”

洛棠不敢说话,讷讷地看着他说话时颤动的喉结。

“你现在心中担忧,怕我随时会杀你,便希望我重新喜爱你,可你就不怕,我若真喜爱了你,你就再无逃跑的机会了?”

“我不逃……”洛棠哑着嗓子证明。

谢凤池笑了笑,他的手从洛棠脸颊一路下滑。

“好,你不逃,”

“你想同我行夫妻之事,想让我更喜爱你,对你更好,”

“你安安心心留在我府中,待我日日下朝回来便与你欢好。”

他的指尖停留在洛棠的腹上,衣衫早已凌乱,他略微一勾便将平坦柔腻的肌肤挑露出来,这具身子的主人随着他的动作也屏住了呼吸,失了方寸。

谢凤池认真道:“可我不会让你怀上我的子嗣,每当你被灌满后,我却会让你喝下避子汤。”

洛棠一怔。

“你知道那是什么吧,广陵的婆子教养你们的时候肯定教过,都是些阴寒的药物,长年累月喝下去,你不仅再也怀不上孩子,每到葵水来时,都会疼痛至极,或许还会叫你短命,”

他语气温和,却透着叫人胆寒的偏执,“小娘愿意吗?”

洛棠颤颤巍巍地想,疯子……

大过年的……这疯子又在说些什么疯话!

谢凤池看她被吓住了,又有了些自虐般的畅快,而且他没有再说重,其实若真叫他得手了,按照她背叛过他来看,他定会在行事中也件件记得清楚,等完事,他不确定她还能有命在。

他不是暴戾的性子,可他有预感,若真做了,洛棠不会有好结果。

不想她死得那么快,是舍不得,也是不甘心,不放过。

他将人搂入怀中,轻声道:“怕了就好,怕就不要再总是惹我,你就安安静静地留在我身边,不论侯府日后是否有主母,我都会给你留着间院子,不会有人对你怎样,你不需要有孩子,你只有我。”

也只有满心惶恐虔诚地依赖他,她才能活。

洛棠闻言,艰难地撑出个笑:“一辈子?”

谢凤池垂眼笑了下:“等机会合适了,给你将顾家的身份安定下来,你便可安心留在这了。”

洛棠听懂了谢凤池的意思,心头蒙上一层冰冷。

若冠了顾家的名,还能将她强行拘在府中,就代表了谢凤池还有更多手段,叫顾家不敢与他撕破脸,甚至于他连六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仅还在憎恨报复自己,更比原来还要捉摸不透,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将自己这个道行微弱的小妖压在底下不可释放。

洛棠心中慌乱,艰难晦涩地点点头:“是。”

这日之后,洛棠便不得不将明面上的心思收拢起来,再不做什么过分举止,只在谢凤池主动时乖顺地任由对方予夺予取。

洛棠这边安宁了,谢凤池那头却好似出了些意外状况,最明显的便是他回府得越来越晚,来院中的次数也略少了下去。

可每次来了,他虽不真对洛棠做什么,一双冰冷的手总是要在她身上讨回暖意,将她在睡梦中折腾得不死不休。

洛棠明面上不显,可私下终归好奇,便重新将手段使出来,对每个来送饭的丫头都好言好语地套起话。

可要人老命的是,哪怕她把勾引谢凤池的劲儿使出来,那些小丫头都不为所动,叫洛棠丁点儿外面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她觉得自己真被谢凤池彻底禁住了,哪怕春日已至,她待在这院中也日日如坠冰窖,心头发凉。

说句不好听的,谢凤池真在主屋迎娶了主母,也没人会告诉她,没人会来关照她,她无所依傍地只能等在这里,日复一日,看不到头。

她又想,或许都不用谢凤池再做什么,光是晾着不管,就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这夜,快到子时,谢凤池仍未回来。

洛棠便知道他今夜又不回来了,不知道究竟是公务繁忙还是宿在别处,她心中有怨却无处释放,闷着气裹上被子就自顾躺下去了。

不料睡到迷迷糊糊间,屋门突然响动。

洛棠本以为是谢凤池回来了,眉头蹙了下,不情不愿却还是迷迷糊糊撑起身。

她睡姿向来不庄重,春日的小衣也单薄,早被揉得扭到一旁,露出大片雪白,一头乌发也凌乱散落着。

因着谢凤池来,本也不是要与她端庄相处的,她便没放在心上,眯着眼看向床前地人,哑声唤了句:“对不起,我以为您今夜不回来了……”

那日之后,她对着谢凤池不再有任何勾引,只乖乖顺从,左右谢凤池不会动她杀她,她也消极怠工便是。

若论敷衍对付,哪个女人不会呢。

可对方半晌没回话,洛棠心中烦躁,想着又犯疯病了不成,不情不愿地跪坐起身子,虔诚恭敬地去拥抱对方。

抱上去的一瞬,洛棠觉得,好像不太对。

谢凤池的身子,没有这般……壮。

她蓦然睁开眼,借着窗纸外的月色,看清少年将军一阵红一阵白的俊脸,他眼底布满血丝,难忍地咽了口口水,颤抖道:

“他竟然真的这么对你……”

作者有话说:

棠棠:本文又名,我鱼塘里的鱼逐一翻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