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没法儿跟小伙伴炫耀自己的本事, 淘到的宝贝(捡的破烂)炫耀起来就没顾虑了,兴致勃勃地给柳二妮介绍起来……

牛奶瓶、汽水瓶、装燕麦的罐子、成对的袜子、夹丝巾的胸针、罐头盒、外观花里胡哨的曲奇饼干盒子、塑料发夹、略有破损的化妆盒首饰盒、帆布手提袋、装在小盒子里的别针、洗干净的平跟女鞋、废了很大力气才刷干净的胶底小白鞋(网球鞋)、粗细大小不等的橡胶发绳发圈、发箍……等等。

柳二妮比到过近现代位面的燕红还没“见识”,见着什么都觉得稀罕, 拿着什么都爱不释手。

燕红兴头上来, 又掏出了她深觉是个宝贝、擦干净外壳(没敢胡乱拆开)就收了起来的八音盒, 一脸兴奋地道:“还有这个~!你看这是啥?”

这八音盒有比成年人手掌略大的方形底座,底座上扣着个透明玻璃罩子, 罩子里有个穿着欧式长裙的跳舞小人, 做工相当精美, 柳二妮一眼就看呆了:“哇——这又是啥??”

在十字公馆等待天亮期间虚心找帅姐请教过的燕红得意极了,鼻子翘得老高:“不知道了吧?这叫八音盒!会唱歌的!”

“真的啊?”柳二妮越看玻璃罩里的跳舞小人越觉得好看, 想伸手来摸, 又怕碰坏了那层透明罩子,期待地道, “让它唱来听听呗,小红,让我也开开眼。”

燕红就等这话, 当即卖弄地把八音盒翻过来, 小心翼翼地拧底座上的发条。

上满发条、松开手, 这台产自瑞士的八音盒便发出清脆悦耳的瑞士民歌小调,玻璃罩里的跳舞小人也悠悠哉哉地旋转起来……

两个十五世纪的东土小姑娘,全神贯注地盯着罩子里的跳舞小人, 虔诚地倾听着这首来自另一个位面的中欧民歌小调,直到发条动力消耗殆尽,曲调声戛然而止。

“太神奇了!”

柳二妮吐出憋了半天的气劲儿,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八音盒的……底座。

那罩子看着太薄了, 她不敢摸。

“嘿嘿……”炫耀成功的燕红高兴得不行, 让柳二妮摸了好会儿底座上的花纹才将八音盒收起,认真道,“这个只有一个,不能分给你,不过其它的可以给你一些。”

“真哒,你要给我啥?”柳二妮立马就不去想不敢奢望的八音盒了,迅速蹲到燕红的宝贝堆旁边。

“诺,这个盒子给你装针线。”燕红毫不犹豫地把比较完好、做工也相当精美的化妆盒递给柳二妮,又指着更为好看一些的首饰盒道,“这个就不给你了,回头我拿去给我大姐。”

“嗯嗯!”柳二妮当然不会跟燕红大姐“争宠”,捧着化妆盒翻来覆去地看,爱得不行。

燕红继续扒拉她的宝贝们:“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这个我想给我娘,就不给你了……这鞋子你能穿不?试试,能穿就给你了,我姐我娘穿不了这么小的鞋,我也穿不上……”

两个小姑娘头碰头地将还带着水气的“宝贝”盘了一遍,拿到个精巧“针线盒”、几个发圈(橡皮筋、大肠圈)、一双胶底白网鞋、一条抽丝了的丝巾、一双印花棉袜的柳二妮,高兴得满面红光,连声道谢。

柳二妮也不白拿燕红好处,挽起袖子就帮燕红刷鞋——燕红在两栋空屋和公寓楼里但凡看到还能用的脏鞋子,不管破不破全给捡回来了,数量还不少。

直刷到晌午饭前,两个小姑娘才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鞋子刷完。

“这么多鞋子,你家里穿得完吗?”柳二妮心动地道,“要么留几双家里穿,其它的拿去集市上卖了得了,这鞋这么好,肯定能卖不少钱。”

“不用卖,自家穿就行。”燕红也不把柳二妮当外人、当着她的面儿就把湿漉漉的鞋子往道具栏里收,“我家穿不完还有我姐家呢,你也给你娘挑一双吧,就当是你帮我刷鞋的小工钱了。”

柳二妮才不跟她客气,立即上来瞪大了眼睛扒拉……

柳二妮她娘是柳家接的童养媳,在柳家没少吃苦,到儿媳妇进门了、柳家怕丢人,日子才好过一些;二妮心疼她娘,精挑细选了半天,选中了双看着就扎实的大头靴,也不管款式难看不难看,喜笑颜开地藏进猪草篓里,跟收好宝贝的燕红一块儿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干了一早上活的燕老大回家来吃晌午饭,见到燕红了还没来得及开声,便见自家闺女献宝似的变出一大堆没见过的鞋子,摆了一地让他挑着穿……

“这鞋……这鞋不一般啊?你哪来这么多好鞋子??”常年穿草鞋的燕老大眼馋地拿起双鞋看了看,发现鞋底子有弹性、鞋面也很软,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立时瞪大了眼睛。

“捡的!”燕红很大声、很理直气壮地道。

燕老大:“??”

要搁以往他肯定会认为二丫头是在哄鬼,可如今二丫头的本事越来越离奇、老早超出了这个农家汉子的认知范围,虽然怎么都觉得离谱,但燕老大硬是没底气否定……

“就是捡的,别人扔了不要,我捡回来了,刷了半早上还有二妮帮忙才刷干净的呢。哦,我没让二妮白帮我,我送她东西当谢礼了。”燕红补充解释了一句,转头朝呆在一旁的张氏和弟弟招手,“娘你先别忙着张罗,来挑挑有没有合脚的。小宝,你也来。”

黔地物资匮乏,什么都缺,北山镇人都不是个个日常穿得起好鞋,更别提乡下人家——燕家这四口子,从当家人到最小的燕小宝,皆各只有一双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又或是吃红白喜事时撑场面的千层底布鞋,一年里大多数时候,都踩着草鞋度日。

张氏也眼热这些看着就周正的鞋子,忸怩了下便蹲过来挑。

燕红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这批鞋子男款女款都有,虽然各有各的毛病、要么有划痕要么有破皮,都谈不上完好崭新;可这毕竟是二十世纪初的工业国家制造的橡胶底鞋,在十五世纪的东土农民眼里,那是样样都好,绝挑不出错来……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挑了半天鞋,能穿的都各自分了,剩下的鞋燕红继续给放回道具栏里,准备下午送到大姐家去。

张氏爱不释手地摸着还带着水气的平跟玛丽珍女鞋,见燕红开始收拾,忙道:“既有多的,不如也让你爷奶挑一挑。”

燕红动作一顿。

自她记事起,燕老爷子就没怎么正眼看过她,老太太更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虽然是捡的别人不要的,她心里也不怎么愿意。

燕老大见状,便道:“罢了,孩他娘,让二丫头自己做主。”

“我晓得了,我给爷奶送鞋去。”燕红闷闷应了一声,从剩下的十几双鞋里左挑右挑找出几双破损得最厉害的出来,拎着去了正房。

正等着大儿媳送晌午饭来的老太太见燕红进门没端饭,正想开口骂,看清燕红手上拎着东西,又赶紧把嘴巴闭上。

“爷,奶,我娘让我拿几双鞋过来,看两老合不合脚,合脚就留下穿。”燕红面无表情将鞋子摆到老两口面前。

“诶、诶,好,好。”燕老爷子眉开眼笑,把鞋子拿到手里仔细打量。

老两口脚都不太大,这几双鞋其实都不太合脚,但老爷子完全不嫌弃,全给留下了。

吃过晌午饭,燕红收拾碗盘去厨房里洗,从窗洞里看见燕老爷子着急忙活穿上了“新鞋”、跑去别人家串门。

哪怕燕红从来没指望过燕老爷子多重视她,这会儿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洗完碗,跟娘打了声招呼往五里屯大姐家去,走到半路了,燕红才猛然明白张氏为啥要那么劝她。

村里人都以为燕家有本事的是燕老大,偏偏燕老大能耐了、能弄到“仙丹”了,却先顾媳妇后顾自个儿,完全没想着孝敬两老,在乡下人眼里,这属实不大像样。

她捡回来的“稀罕鞋”,要是也只有燕老大两口子穿出门,两老依然没份,那不光是两老口要被人说长道短,燕老大两口子也好不到哪去——村人只会以为燕老大这个本事人连赚回来好鞋子,都不肯让亲爹亲娘沾光。

自个儿琢磨出这里面的道道,燕红幽幽叹了口气。

“还真是什么都是学问啊……爹娘懂的还是比我多的。”

在小伙伴柳二妮面前、乃至在爹娘面前都已经隐约有些膨胀的燕红,默默反省了下,把心底的浮躁摁了下去。

从大姐家回来,爹娘弟弟已经下地插红薯(藤)去了,燕红见时间还早,便躲到屋里去练习刚学到的秘术。

到未时后半(下午三点后),太阳躲到了云层里,天气凉爽下来,李家村但凡是干得了农活的都下了地种红薯,整座村子顿时清净下来。

几个闲汉鬼鬼祟祟绕过柳二妮家院墙,在猪圈附近停下,探头探脑地朝二妮家斜对面的燕家打量。

燕家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几只母鸡在院坝头走动。

“燕家青壮都在地头,隔壁这几户人家都没得人,老太婆和那小丫头叫喊起来也没人帮,要动手就现在了,你几个如何说,到底干不干?”一个敞着怀的二流子恶声恶气地对另外几个道。

这二流子,是李家村的李姓人,名唤做李大锣,惯常做些溜门撬锁偷鸡摸狗的行当,别说村里人不待见,就算李家人也是人憎狗嫌。

另几个闲汉,两个是李家村的,另两个是隔壁那个苗汉混居的岩脚村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大白天的……不恰当吧?”岩脚村来的闲汉犹犹豫豫地道,“反正燕家住得偏,咱们晚上来也使得,不如——”

“使得个屁!晚上燕大郎在屋头里呢!”李大锣骂道,“你要敢去他面前作死,老子也由得你!”

岩脚村的闲汉不吱声了。

另一个岩脚村来的闲汉要凶煞得多,发狠道:“干,就现在干!燕大郎一个泥腿子得了缘法便鸡犬升天,咱们兄弟还能比他差了?他那屋里就算找不着仙家法宝,金银财宝也是满箱满罐的,正好便宜咱们兄弟伙!”

李大锣并另两个李家村闲汉连连点头,齐齐出声威逼那想打退堂鼓的苗家汉:“桑法,这当口上坏了兄弟们的好事可不地道,以后休怪兄弟们认不得你!”

“一遇事便缩手缩脚,哪里像个爷们!”

“你老娘都半截入土了,快些拼点银钱娶个媳妇回去伺候老娘才是正经!”

桑法被他几个说得抬不起头来,咬牙道:“得了,这把我也干了!”

“这才像样嘛,老子可不跟怂包做兄弟。”李大锣快意地道,“来来,咱们合计一番如何行事……”

山里人少去镇上,北山镇燕小仙师的传言还没传到李家村这一片来,但马家集村人是常去的。

马家集传出妖精下山嫁人传言,又传出那变了妖怪来索命的小妖被一名燕姓壮士超度,一度被周边村民引为奇谈,偏巧马家出事时燕老大还真就在马家集……传来传去的,李家村周边这几个村子,不知多少人家私底下嘀咕过燕老大。

到今早,燕老大一夜之间变成个“白净书生”的“爆O炸新闻”在李家村传开来,更加坐实燕老大“能耐非凡”。

更妙——亦或更不妙的是,燕家这大半个月来日日买肉,一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小日子过得比地主老财还滋润,燕老大还四下打听哪儿有好地卖;要说燕老大没点儿玄奇背景、没几手五鬼运财之能,那是三岁小儿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