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伊阙之乱18

“李晟……”狄辰深吸一口气,“别说了,若当真是在这里的水源处下的毒,那我们在山寨上也跑不掉。你好好养病,一切等病好再说。”

不知怎么的,狄辰每日在床前望着外面心里只有自家兄弟,如今见了面,却不想多说什么。

林潇出了帐篷就和大夫们一起到河边取水验毒去了,满身泥泞一直忙到了只能瞧见远处的篝火才回到了房屋前。

林潇一屁股坐在了篝火前的石头上。

诸位大夫年纪不小,也都累坏了,可也在讨论着这次的毒怎么能有如此威力,投进河里也能使人致命。

“林县尉啊,我们还要在多多诊断几日才能确诊着毒怎么解才最行之有效。你看今天……”

“好,各位大夫今日辛苦了,大家都回去吧,我派人送你们进城。”林潇看向一旁的府史,“府史?送各位大夫回城吧。”

府史应下,带着众人往城内的方向去了。

篝火在柴堆上反复的跳跃,映着林潇的脸也阴晴不定。

这次的毒……总让她有一种内心不安的感觉……

她对下毒之人有过很多种猜想。

也许是孙主簿故技重施,也许是刘县令死灰复燃,但一一推敲下来都有其不合理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人,神通广大至此,能在水中下毒却不被稀释呢?

“常教头。”林潇双手撑着膝盖,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卑职在……”常教头走到林潇身边,有些担忧道,“主人,你没事吧?”

林潇摇了摇头:“你派人去查一下刘县令和孙主簿的下落,一切行事小心万不可打草惊蛇。”

“您是说……”常教头犹豫了一瞬,“您怀疑这次投毒的事是他们做的?”

林潇闭上眼睛向后躺去:“是谁下的毒,我没有丝毫头绪,只是有几分猜测,但是这两个人应该都没有这般能耐。可投毒一事不能不管,事情查不清楚刀就一直悬在脖子上。所以……你先去查一查这两个人吧,派几个好手,留意一切蛛丝马迹,有什么疑虑立刻回来禀报。”

“是。”常教头刚走出几步,看了看远处又转身回到了林潇身边,朝林潇使了个眼色。

林潇随着常教头的眼神看去,是篝火对面坐着的狄辰。常教头给了她一个眼色,叫她看着点狄辰。

林潇沉默的点了点头,常教头施了一礼就走了。

大多数人都进了帐篷,此刻篝火前只有林潇和狄辰两人席地而坐。

林潇实在是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只能躺在地上静心听着狄辰的动静。偶尔拿余光看他一眼。

“喂。”篝火后面的狄辰先开了口,“刘县令和孙主簿,是不是你赶走的?”

林潇闻声皱眉从地上翻身起来,转身看了看私下无人,压低声音朝他说道:“你说话小心一些,我何时赶他们走了?他们官阶全都压我一头我人微言轻怎么敢地走他们?”

狄辰默默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前些年毒杀灾民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是今年才来任上的,我不知道什么毒杀灾民的事。你一个罪犯怎么那么多问题?”林潇有些恼了,一天的疲乏和连日以来的烦躁让她没有个太好的心情。

“哼。”狄辰冷哼一声站起身就想走,林潇赶忙叫住他。

“你去哪儿?做什么去?”

“我去找住的地方,你要一起跟着么?”狄辰挑眉撇了林潇一眼,面上都带着挑衅。

“你怎么那么多事?等一会儿常教头回来他给你安排,老实在这坐着。”林潇不耐烦的训斥道。

说罢,林潇就觉得自己仿佛用干了身上的力气,双肘抵着膝盖,手托住了额头。

狄辰身高足有八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林潇这个姿势在篝火边叹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助。

阴影在她身后晃动跳跃,头发从低垂的双肩处滑下来。头低着,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光从这一个半蜷起来的背影,狄辰就能体会到她现在内心里的无助劳累和焦虑。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让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背负起这么多的性命?

狄辰想了想,还是坐回了篝火边,拿起地上的烧火棍挑了挑火堆。

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他缓缓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和那群狗官不太一样。”

林潇有气无力道:“哪儿不一样?不都是老谋深算?”

狄辰闻言展颜笑了,他不由得想起兄弟们向他禀报李晟入狱的经过。若细究起来,这林潇也的确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感觉你还是和他们不一样。”狄辰看着燃烧起来的火堆,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林潇好像歇过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坐直了身子:“你身上的疾痹这个冬天是治不了了,如果来年你还在这里还愿意治的话……无论怎么样,你还是趁早治了,不然越拖越难以痊愈。”

“你为什么要给我治病?”狄辰转头看向林潇。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你愿意的话留下来,我这里缺人。你的这群兄弟也不能一辈子干这个卖命的活吧?有安生日子为什么不过?”林潇撇了他一眼。

狄辰笑了,篝火前他的笑带着一丝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沧桑:“如果真的有安生日子,谁不想过?”

“那你还等什么?”林潇转头看向他,觉得他的态度有些缓和,看来招安的事还是有门的。

“我们自起事那天起,兄弟们就一起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朝廷。就算是没有誓言,我也不会去。”狄辰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林潇皱起眉头:“为什么?朝廷怎么你们了?”

狄辰轻轻一笑:“我身上的这病,和我师父的死,全都拜朝廷所赐。要我归顺?你不如直接将我杀了。”

林潇缓缓吸了一口气:“我起码也救了你们不止一次了吧?所以这就是你对于救命恩人的态度?”

“这就是我对朝廷的态度,要我给朝廷当走狗?……”狄辰轻轻一笑,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官。等这件事平息了,你可以问一问山寨里的兄弟们。如果我不在,也许有人会愿意跟着你。”

林潇摇了摇头:“你太偏激了,这些事谁也不想发生,那都是地方官愚昧造的孽。和朝廷又有什么干系?”

“没关系?若不是历年来朝廷赋税严苛,我不会来这里做山贼的。”狄辰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没提起的那一半也许又是一个心酸失落的故事。

远远地,常教头走了过来,似是打点好了一切回来复命了。

狄辰转头看着他走进,常教头朝他微微一笑和林潇复命道:“人都派出去了。”

“好,你今天带着狄辰一起休息吧。我回去了,商会还有事,必须要处理。”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叫上兰芳走了。

常教头看着狄辰一笑:“小伙子伤好的很快啊。走吧,我带你找个帐篷。”

林潇走在回城的街上,胸口那种熟悉的麻痹和疼痛又泛上来了。

林潇弯下身子喘了几口气,这两天她的确是有些过头了,好在是已经有人痊愈了,她也该好好去睡个觉了。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兰芳赶忙扶住林潇,“主人你可别吓我啊……”

林潇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些天一直没劳累导致的,休息一下就好了。”有南元丹在身,这点程度一晚上就能休养过来,她也并不害怕。

“那我们快回家吧,主子我扶你……”

两人回了家,林潇仓促的洗了洗就躺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林潇早早就醒了,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便没有丝毫的一样了,重新容光焕发。

洗漱穿戴好,林潇去找了一趟大壮。

大壮正和众人商量着过年的备货,看到林潇来了立刻跳下高椅迎了出去。

“哈哈哈,掌柜的来了。我还以为你光顾着安抚城外,我们就不打算管了。”

林潇笑嗔一句:“你们哪儿用我管?这次我来是有事,让你们进山里看看。山上的木有些可以用。大家伙儿刚搬来这里做生意不容易,找点能补贴你们的东西,也算不白来这一趟。”

“是么?就知道掌柜的从不让我们走空。”大壮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廖掌柜你家的木活好,随我们上山一趟吧。”

廖掌柜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几人就这样出发去了城外,路过灾民房屋前林潇还进门大体看了看,叫上常教头几人跟着以防意外,就匆忙上山了。

爬了大半日的山,这一行人身体健壮的男人除了常教头和几个手下没什么异样,其他几位掌柜全都不行了。

不过这其中却不包括林潇。

只歇了一晚,林潇就生龙活虎了起来,在前面回头看着这群掌柜的坐在石头旁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怎么这幅样子了?大壮,你可是正值壮年啊,这就走不动了?”林潇故意阴阳怪气的调笑大壮。

常教头在一旁笑着圆场道:“我们还是歇歇吧,主人这些天也太劳累了,只昨晚睡了一个整觉,万不能累坏了。”

大壮瞪圆了眼珠子喘着粗气道:“掌柜的……你又这样?!我……”

“你怎么交代。是不是想说这个?”林潇嫌弃道,“现在没人逼着你交代了,再说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们才是该多注意了。”

大壮惊觉自己说错话,喘着气不再言语。

常教头闻言也有些疑惑,不由得转头看向林潇。

林潇感觉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得笑了:“常教头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不认得了么?”

常教头谨慎的看了看大壮他们,林潇会意一笑:“没关系,有事你就说罢,这些都是我的人。”

“我刚见主人的时候还是在边疆,那时候主人就因为劳累昏迷不醒多次……”常教头皱眉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不是盼着主人有什么不好,只是连日来的劳累主人的身体却异于常人的健壮。这别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吧……”

林潇闻言笑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本来就是半人半妖。枭王寻了个丹药给我,自吃了就这般身强体健了。”

大壮闻言仿佛想起了什么,奇怪的看了林潇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几人正聊着,忽然有只灰扑扑的信鸽低飞在常教头头顶。

常教头一个呼哨便叫了下来,打开信筒看了看便递给了林潇:“主人,昨日调查的事好像有进展了,他们在山下的灾民那里等咱们呢。”

林潇一惊,没想到真的有了结果?

一把拿过纸条细细端详,信上什么也没有多提,只是交代了等待的地点。

林潇收起信,抬头朝几位掌柜道:“你们带上这几个人上山吧,我有急事不能陪你们去了。没了我你们也不必这么急了,常教头一人随我走就好。随后瞧上那个山了,大壮回灾民那里顺带报给我。”

“好,掌柜的你先去吧,多加小心。”大壮点点头道。

林潇一点头,转身就随常教头一起下山了。

回到灾民的营地里,林潇疾步走进。

帐篷内是常教头的部下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着一个书箱,正蹲在地上。

“这是什么人?”林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位书生。

那书生也悄悄抬头,细细看了看林潇。

“这人是我们探查时发现的,正在河边鬼鬼祟祟的,于是就带回来给主人审一审。”

闻言林潇又看了看地上的人,那人却一直在盯着林潇。

那书生盯了一会儿忽然大喜道:“你是!啊不,林先生请受晚辈一拜!”

“啊?”林潇有些发懵,心道这人怎么认识的自己?

“你先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怎认得我?”林潇扶起书生奇道。

书生明显是有些激动,语气不稳道:“学生是……刘辙刘先生的弟子,久仰林先生的大名。上次在纤州见过先生一面的,那时望月台人多,先生想必是没什么印象。”

书生明显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赶忙从书箱里翻出一本手抄本的书双手递给林潇:“这是晚辈久仰先生的文采,手抄的先生的书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