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泪水有多咸?回忆有多甜? (1)

乔敏行后来给叶知我打过几个电话,叶知我都含糊地推掉了她的邀约,可这位娇小姐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寂寞,总是听不出人家的话外之音,弄得叶知我没办法,想来想去,干脆换了个手机号码。

当真要舍弃现在的工作离开宁城,叶知我真舍不得,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费文杰真的想让她走,她一定二话不说卷铺盖走人。从五年前她狠心拒绝了费文杰的哀求时她就知道,无论道德上还是法律上她都将永远是个罪人,被判了无期徒刑,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在费文杰的面前抬起头来。

所以还是乖乖地离他远点,不管姓费的还是姓乔的还是什么别的,跟他八竿子能打着的关系都绕着点儿吧。所以欧阳阳再和叶知我一起逛街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肯到孙珈龄开的那间专柜去,甚至连那个商场的三楼她都不肯上,执拗地拖着欧阳阳离开,拐进了相邻的另一间商场。

欧阳阳同学万分不解:“为毛啊?我们去光顾说不定会有很大的折扣,你傻呀!”

“欠人家的情总归不好,再说我又不认识她。”叶知我左右看着,停在一件衣服面前,先拿起吊牌看看价格,果断地松手离开。

“人穷专不短,马瘦毛不长啊!”欧阳阳怪腔怪调地念着,“唉对了,你有没有听说,乔慎言和孙珈龄的婚事已经定了,据说今年之内就结婚。”

叶知我眉风动也不动:“关我什么事,他结婚又不会请我,他要是真请我我就包一百块钱红包去,最少吃两百钱回来。”

“就吃两百?你可真有出息!”欧阳阳撇嘴,“不过老大结婚了,老二也就快了吧,我看乔敏行现在对你挺热乎,她结婚说不定真的会请你。”

叶知我象是没听见这句话,她指着模特儿身上的一条裙子说道:“这条我穿好不好看?”

“不好看,老气。”

“那这条呢?”

“更不好。”

“你什么眼光!”叶知我笑着继续向前走,两步以后话题已经自然地岔到了别处,开始议论起让欧阳阳同学看对眼的那个男人,某中医世家子孙,现改行从政在政府机关做公务员,大号江海洋,外号小拽。

所以说感情这东西也是一物降一物,欧阳阳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形形色色的优质男人当中却唯独喜欢上了这个比水木年华帅一点的小拽,还一改往常的娇骄二气,变得十分柔顺依人。逛街逛到一半,小拽同学一个电话打过来,欧阳阳立刻堆起满脸笑容向叶知我谄媚:“内什么,星期一我给你带全世界最好吃的梅花糕当早饭……”

叶知我板起脸来挥挥手:“三十秒钟之内从我眼前消失。”

欧阳阳嘎嘎笑着奔走约会去了。叶知我手里拎着刚买的一套内衣,百无聊赖地走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再逛一会儿就走吧,小区门口新开的那家面条店做出来的三鲜面真是美味,晚上还吃它,十块钱一大碗,熬夜熬一整晚也不会饿。

可是越是躲什么就越要来什么,叶知我已经决定这就向后转的时候,身边传来欣喜的喊声:“叶医生,真的是你!”

叶知我看着快步向她走过来的乔敏行,有种潜逃多年的通缉犯看见了警察的感觉,她挤出一丝微笑,脑子里立刻在想,那一招欧阳氏脱身术,今天总算轮到她用一回了吧!

事实证明欧阳阳这种朋友的不靠谱已经到了一种水深火热的程度,叶知我抓住时机发过去的两条短信都象是石沉大海,她实在憋不住了拨打过去,对方干脆就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孙珈龄的小服装公司经营得很不错,在这间商场开了第二个专柜,刚刚营业三天,无所是事的乔敏行过来玩,这么巧叶知我这只傻兔子就撞到人家的树桩上来了。于是不得不坐在专柜的沙发里,一边听孙珈龄介绍她的服装设计理念和最新款式,一边听乔敏行倾诉她浪漫的爱情经历。

叶知我曾经听过一句话,甜蜜的爱情是用来显摆的。这句话放在乔敏行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拥有费文杰那样一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却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没有比这更郁闷的事!沉浸在爱情里的小女生又是羞怯又是急于表露,孙珈龄对坐如针毡的叶知我笑道:“还好有你,我都听她说八百回了,今天总算可以不用缠着我了!”

叶知我抬手掩着嘴尴尬地笑,乔敏行拍了好朋友一巴掌,眨眨眼睛盯住了叶知我的手腕:“叶医生你手上戴的那是什么?”

叶知我笑着用右手摸一摸左腕,那里用一根红绳子穿了根老砗磲管,戴了很多年了:“哦,这个啊?不值钱的东西,戴着玩的。”

“这么巧,我的这只和你一模一样!”乔敏行说着把衣袖拉开,露出左腕上戴着的一只手链,真的是和叶知我这只相差无几的一根老砗磲管子,长度直径品相都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乔敏行这只是穿在一串翡翠手链上,翠色相当好,衬得这只朴实陈旧的砗磲管也显出了富贵气。

叶知我觉得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太难了,她久久地盯着乔敏行手腕上的那根砗磲管,几乎快要用尽全力才能绷住脸上的肌肉,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失望和难过。她猜得出这件东西的来历,乔敏行这种富人家的小姐本来是不会纾尊降贵把砗磲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当首饰戴的,这两根砗磲管买的时候一共只花了一百二十块钱,费文杰身上没有零钱,那二十还是她付的……

“我就说嘛,你们都不懂,还是我和叶医生有一样的品味,艺术品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滴!”乔敏行笑咪咪地对孙珈龄说着,把头又扬起来对着叶知我身后嚷道,“哥,你说对不对?”

叶知我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去,乔慎言轻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目光再次从她的手腕移到了妹妹的手腕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对孙珈龄说道:“好了没有?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孙珈龄甜甜地唉一声,向专柜的营业员简单交待几句,拿起包准备离开:“小敏,你跟我们走吗?你车开来没有?”

“没开,我不急着回去,我要跟叶医生再聊一会儿。”乔敏行亲昵地站到叶知我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臂,叶知我骑虎难下地答应了一会儿会送她回家。四个人一起下楼,目送那两个相当登对的人开着拉风的汽车远去,乔敏行笑着提议:“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叶医生,我们去吃什么?今天我总算可以请你的客了!”

乔慎言看着反光镜里渐渐变远变小的妹妹和叶知我,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随手按开音响。孙珈龄向后倚进座位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喂,怎么办,我们那个婚要怎么结啊,这几天给我愁死了!”

乔慎言轻笑:“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收拾,我无所谓,随便换一套西装一根领带就可以去结婚了,婚纱钻戒你自己准备啊,别买得太寒酸了,我一向对女人都挺大方,别毁了我一世英名。”

“小乔。”

“嗯?”

孙珈龄咬咬嘴唇:“这回我又拖累你了……”

乔慎言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自在地听着音乐:“没事,精神损失费和青春损失费我会跟你算的,一分钱你也别想少。”

“对了,我看小敏最近跟你的关系好象缓和了不少。”

“还行吧,那个丫头智商还停留在义务教育阶段,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谁知道!”

孙珈龄看看他:“费文杰最近在公司里是不是压力挺大的?我听小敏说他这阵子好象遇到了点困难。”

“小敏怎么跟你说的?”

“她也说不清,就说是有个什么方案被否决了,弄得费文杰挺郁闷,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乔慎言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费文杰制定的高炉拆迁方案风险太大,对施工技术要求难度太高,只停留在理论阶段,没有实际操作的可能,被专家组否定了。”

“早就听说你们家要拆那个高炉,到现在还没拆好啊?”

“你当高炉是你扮家家酒搭的积木呢,说拆就拆?”乔慎言拐过一个弯,把车停在一座幽静的小院门外,“去吧,他等你半天了。”

孙珈龄欲言又止:“小乔……”

“怎么?还有什么事?”

“小乔,我……我们结婚的事……我没告诉他……”

乔慎言扬起眉:“没告诉他?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这个馊主意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

他抿抿嘴唇:“我还在奇怪呢,什么时候他变得跟你一样笨,居然会同意这么馊的主意!”

“是,是挺馊的,我现在也后悔了……”孙珈龄叹气,“可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还以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这件事小敏知不知道?”

孙珈龄怯怯地点头。

乔慎言摇头:“你和乔敏行你们就是两只惹祸精!专门给我惹是生非,从小到大我帮你们收拾多少烂摊子了,二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理智一点!”

“小乔……”

乔慎言没好气地摆摆手:“快去吧,我先不跟他说,你放心。不过既然是这样,这事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们胡闹了,我来想个妥善解决的办法。”

孙珈龄眨动着大眼甜甜唤道:“小乔哥哥最好了!”

“记大过处分一次,还有小敏,回头我一起收拾你们俩!”

孙珈龄笑着打开车门,对乔慎言挥手告别,走进那间花木扶疏的小院。乔慎言点上一根烟以后发动汽车向公司的方向开去,把车窗按下来一点,让烟雾能散出去。

手机响了,他戴上耳机接通,缓缓把车停在红灯前,听着那一头的声音,渐渐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