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中升起,龙恩此去是不打算回来了,他在亲自处理他身后的事情。动物是他的爱物,这只狗又是无法交托的,所以他只好亲手结果它的性命。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想去找他,去帮忙,去助拳,甚至只是赶去跟他死在一块也好,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我并无资格逼他如此做。

但是打开门,夜色深沉,我无法确知自己的位置,我不知何去何从。

潮声若有若无地传来,我不由蹲下,伸手环抱着自己,充分感觉到自身的无力感。

远处街道的转角处有一束光射过来,越来越近。

祸不单行,那是一辆没有声音的警车。

我想退回屋内,但转念一想,他们冲着这方向来,不是漫无目的的,我退到屋里,可能连退路也没有。

我跑到屋子后面的草丛藏匿起来。

果然是来寻我的。

警察们一下车,就拔出枪来,一步步向屋子包抄过去。

空气如凝固了一般让我紧张。该逃跑还是在这里等?

上帝并没有给我做选择的机会。

转角处出现了第二辆车子,一辆小小的吉普。

我马上知道是来接我的,刹时,我下定了决心,用尽全力冲了出去。

车子来的很快,但看见房子前停着辆警车时有所迟疑,而我已跑近。

留守警车的警察哇哇叫着,推门出来。

吉普车一个掉头,稍稍降速,似乎在等我。

我的手刚够上门把,“啪”有一颗子弹就射在了车门上。

吉普加快车速,“呼”地往来路逃窜。

我一手把住打开的车门,一手扶着门框,支撑着平衡,两腿几乎不沾地地紧紧追着那辆车子。

吉普开出几十码,我狠狠骂句“Shit!”终于闪身进了车子。

“啪啪”如爆竹声连串响起,吉普后面的尾灯和玻璃被打个粉碎。我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警察们上了警车,正追过来。

这些都不过发生在一瞬间,我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驾车的是个小伙子,绷着脸,抿着唇,踩尽油门死死往前冲。他的技术比龙恩差太多,胜在够大胆,横冲直撞,亏得他手下的是一辆耐撞的吉普,不然我们没被追上先得撞死。

一个左急转,右车灯“兵”地在墙上碰个粉碎,再来一个右急转,轮胎刺耳地惨叫,我可以想像一定在冒着白烟。

但警车还是死死尾随。

小伙子狠狠地吐了两口口水,开始在一个对讲机里说起话来。

一边疾驰一边讲话的技能不是人人皆可的,单是这点,我就无法挑剔和抱怨了,事实上,惊险万分的旅途也没有我开口抱怨的机会。

“吱”吉普突然来个右转,转进一条黑戌戌的巷子。这巷子没有一丝光,看上去好像是死巷,我正想开口,“蓬”一声大响,我整个被狠狠抛向车头,头碰在玻璃上,剧痛加眩晕,我无法开口。

好不容易透过气来,我才发觉,我们的车子竟然一头扎进了垃圾堆。恶臭让我无法呼吸,眼泪直冒。

而我最担心的却是身后尾随的车子。

不过,后面的车子呼啸而过,好像都给引开了,居然都没有留意到这条陋巷。

我掩住嘴,等车子都过去了,才敢松开手。马上爆发一阵掏心掏肺的大咳,眼泪直冒。

驾车的小伙子抱着手冷冷看着我,目光中没有同情,却有好奇,大概没有见过在陌生人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东方女人,我知道,长毛心目中的东方女人都是逆来顺受,脾气好得不能再好。

我用手抹着脸,坐好了,咳嗽着对他说:“开车。”

小伙子更是惊讶:“去哪里?警察还没有走远,你不怕?”

我一边淌着眼泪鼻涕一边说:“性命攸关,你快开车,我要去救我的朋友。”

“吓?”小伙子分明吓了一跳,摇头摆手:“我只负责把你送到码头,看着你上船,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目露凶光,因为流了泪,有点红肿,瞪起来还是有几分可怕的,我狠狠说:“那么你下来,我自己驾车。”我伸手要把小伙子推下车。

小伙子起初不以为然,但给我整个推下车时他才骤然紧张起来。看到我熟练地掉头,加速,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死死追上来:“我跟你一起去还不成么?让我上去!”

我打开了车门。

小伙子夺回驾驶的位置,扭头问我:“去哪里?”

我心中并无把握,唯一想到的只有刚的大宅。但天杀的,我居然不认得路。

我费力地形容:一条很长很迂回的私家路,两旁载满法国梧桐树,就是叶子半个巴掌大,边缘很参差的那种树。出了私家路就是公路,路口有一家壳牌汽油的加油站……

小伙子听得直翻白眼。

但在我威胁之下,他仍不得不在城中团团乱转。

转了有大半个小时,小伙子哭丧着脸对我说:“我的老大叮嘱我要把你接到码头的,你看……”

我无奈,只得答应先到码头。

我希望有奇迹出现,龙恩亲口对我说要送我走的,不看见他,我不会上船。

码头上有一艘快艇,艇上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板着一张臭脸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