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情势『逼』人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太苦涩的酒,太恶毒的酒,痛快,真的很痛快。逞一时口舌之快,实在是太痛快了,哪怕这个时候奔赴黄泉也已经足够了。

“哗”一阵声响,天耀帝从满地破碎中拾起一片溜尖碎片,上头还沾着他温热的鲜血,他拎着碎片走向她,她手急,拾起滚落在脚下一片碎片贴着玉颈,冷冷道:

“不必你动手。”

纤手一划,她雪白的玉颈闪过一道红光,天耀帝只觉眼前一闪,仿佛是那朵妖娆的桃花,从当年还是皇后的赵太后身上飞落到林语婷的身上。

嫣红的桃花,一朵连着一朵,渐渐红了、渐渐红了。

“不!”

他拽过她,摁着她脖子上飞溅的伤口,花落叶飘零,鲜血如注不可以带走她的『性』命。从前,上苍不曾带走赵太后,现在,也不可以带走她。

除非他让她死,否则,她便不可以死。

“不论你说的有痛快,说的有多么尽兴,你始终无可掌握你的命运,你始终被朕玩弄于股掌!”

她在血腥中看到天耀帝拿着溜尖的碎片刺向她的左胸,痛,她似乎真的感觉不到痛了,她只觉着之前灼热的身子渐渐冰凉,她像陷入泥泞一般。

一寸一寸,被拖了下去。

“你永远都是朕身边的贱人,不折不扣,一生不变。”

既然从开始到现在便不是好聚,他与她的将来想来也是无可好散。人生若峰回路转到无可好聚好散,天耀帝用力刺了下去,一个淌血的“龙”字永远留在林语婷的心口。

天耀帝扳过林语婷奄奄一息的身子,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他只能感到他与她黏糊腥热缠成一片,倒流进彼此的伤口,沁入彼此的血肉。

总有一天,这个女人就会像她心颗这粒朱砂,刻着像征他的身份与地位的朱砂,会爱了他。

她会爱了他,如同他喜欢上她一般。不论她与他,始于交易,始于残虐,始于强迫。那并不重要,天耀帝死死搂住她,按着机关,宝阁缓缓洞开。

终年不灭的人鱼灯,幽幽晃晃,仿佛连接着前世今生,他搂着她,如同搂着心肝肉儿似的,吹熄了灯,一同走进黑暗。

“你要带我去哪儿?”

“嘘——”

“我不要去!”

“非去不可!”

且说琳妃与腹中的胎儿被林语婷这么一撞,真真是命悬一线,『性』命垂危。

“啊——”

隔着厚厚的碧玺门,琳妃惊心动魄的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叫得赵无双好不烦躁。因着天耀帝将琳妃将给了她,她不得不坐镇锦仁宫指挥一干宫女太监还有大群御医伺候琳妃生产。

若琳妃有个闪失,她这个皇后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天耀帝真是既精明又懂得算计,他索『性』将琳妃和她肚子里的孽种扔给她,倒教她无从下手。

“为什么林语婷不撞死她!”

她戴着鎏金嵌珠护甲,金光闪闪的护甲勾着宝裙上蕾丝珠花用力一扯,“啪!”的一声,丝线绷裂,小巧圆润的珍珠滚了一地。

望着满地闪烁,赵无双幽幽叹气:“其实也可以,只要在无忌的大婚上分出那么一丁点精力。一定不会像林语婷做得拖泥带水,留下后患。”

“皇后!”

“太后娘娘!”

赵太后扶着伍嬷嬷的手,她已卸了妆,只着半新不旧的常服,蜜合『色』的丝祖袄搭着件孔雀绿翎披风与赵无双一同站在宫灯下。

走马宫灯将姑侄两个妖娆的身影照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赵太后压低着声,低语道:“那件事,可是皇后一手策划的?”

“母后娘娘,儿臣还以为是您暗中授意。”

姑侄两个不觉错愕,原以为皆系对方所为其实不然。赵太后是个人精,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她缓缓坐了下来,抱着手炉陷入沉思,到底是谁?到底会是谁?

赵无双仍有些倒三不着凉,不合时宜道:“林语婷不是因着太后娘娘的旨意才受封的么?她这么做,怎么着也是算回报太后娘娘恩典。”

赵太后略抬了眼皮子淡淡扫过赵无双,她诮着菱唇讥笑道:“倒是生得倾人城国的貌,可惜却是痴痴傻的一颗心。”

“姑姑,我!”

望着侄女儿瞬间胀红了小脸,委委屈屈低下头死搓着手中丝帕的样子,赵太后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样年轻貌美,容貌姿『色』与我当年如出一辙!怎么就抓不住皇帝的心呢!”

赵无双幽怨的抬起头,她迎面望着衣饰清减,却依旧妩媚多姿的赵太后,姑姑与她就像一对嫩得能够掐出花『露』的一对软玉姣花儿,只可惜,尊贵如太后、皇后,一个死了丈夫、一个守了活寡,俱是外表风光,内囊尽上的可怜人。

“刚入宫那会儿,皇上他也……”

她不知道该跟赵太后怎么说,忆起她入宫这么些年,她唯一能够回忆起的,便是刚入宫大婚的那一年,天耀帝曾经给过她很多很多的宠。

多到同息同止,同进同出。

“行了,行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没得添『乱』。”

赵太后『露』出一脸不奈烦之『色』,每每一问她房中之事,她便拿当年来搪塞她,她已经听絮了,真真是白生了一幅花容月貌的样子,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当年,若非是天耀帝为了亲政,只怕连赵无双的房里也不会踏进一步。

赵太后摁了摁了太阳『穴』,惊觉,天耀帝有多么恨他!恨到,连最厌恶的女人也要隐忍,只为了能够亲政,他一面在慈宁宫搂着她,一面在昭阳宫搂着赵无双。

他周旋她们姑侄之间,像个媚宠的男『妓』,当年一切的隐忍,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大权在握。

“无双,你听着。”

“姑姑。”

入宫这些年,终于第一次至高无上的赵太后,张口唤赵无双的闺名,而非是唤她为皇后。望着赵太后一脸正襟之『色』,赵无双情知形势紧迫。

“这个孩子本就是不应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之前有那么多绝佳的机会,姑姑都不曾容许我下手。”

“即使是今天原也不是机会。”

“那姑姑意欲何为?”

“事到如今,也只有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